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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位足足恳求了数日数夜,只为再看她一眼的陈旭锋见面。
她身穿黑色长裙,裙摆处有大朵大朵的花,这一身衣服其实不算很贵,但谁一看去,都会为她恰如其分的气质、美好瘦削的身段而失神片刻。
雪肤粉唇,棕眸乌眉,她没有化妆,唇色显得很没气色。一落座,陈旭锋就痴痴缠缠地在透明窗那头看过来。
“苏衾……衾衾……”热泪滚滚,陈旭锋颧骨瘦削,胡子拉碴,他在这些天消瘦得厉害,看起来很惨,有一种颓废的俊美。
然而苏衾不为所动。
她只是平静地看向他,轻微地挑了下唇。
她没有拿起话筒,只直接在他面前道:“陈旭锋,你看起来真狼狈。”
他能够读懂口型,他看清了她想说的话。眉眼一下子就黯淡了,他着急想要从口袋里找出什么能让他瞧起来体面一点的东西,可是没有。自从被关进看守所,他哥竭力为他的罪行开脱,与他见面也只能让他和律师说几句话,再不然就是去申请精神鉴定的路上。他根本顾不及给自己的弟弟准备什么名贵的衣物、梳妆工具,保持他向来贵公子的形象。
而因为痛苦,因为懊恼,因为愧疚,因为爱意。
陈旭锋在这些天足足瘦了十多斤,连仪表都不那么重要了,在得知苏衾会来时,兴奋充斥着大脑,他忘记了该收拾收拾自己再与她见面。
苏衾的话让他不安起来,他忐忑又小心,细声说:“我、我今天没来得及……我只顾着来看你……”
这句话没有回应,因为苏衾可不是他,会唇语。
她一直冷漠地不去拿起话筒,陈旭锋伤心欲绝地看向她,怯怯恳求她:“衾衾,和我说两句话吧,求求你……”
夏小天叹了口气,这位女警察——也正是当时在京市新闻采访时给她递水的女警,低声说:“再不拿起来的话,时间就快到了。”
他们约定好的谈话时间只有十五分钟。
如今已经耽误了几分钟,若是想说什么话,剩下的时间恐怕会太过匆忙。
苏衾终于还是拿起了话筒。
陈旭锋开心起来,他痴痴地看着她,看她完全不受影响的姿容,看她冷淡的表情,他说:“衾衾,衾衾——”却也只会喊名字,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他大概是真的疯了。苏衾不冷不热地想,她在他长达三分钟只喊姓名的行为后,手指动了动,说:“除了这些,你还要对我说什么?”
陈旭锋想说“我好想你”,他还想说“我想抱抱你”“亲亲你”,诸如此类的话。
但是他的喉咙堵住了,因为苏衾冷漠的眼神而封住,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做赫赫轻响。
唯一能说的,只有她的名字。
苏衾的表情变化了一瞬,只是一瞬。
或者是,她最初就没有报什么期望。
她想听到的道歉,听到的对不起,全都没有。
这里只有一个疯子般的男人,只有一个妄想她还能继续爱他的疯子。
苏衾倦了,她放下话筒,在夏小天迭声“时间还没到”的话语中离开这个压抑的房间。
她离开的时候,夏小天分明看到陈旭锋哭了出来。
他的双眼滚出泪,滑落在早就不体面精致的黄色囚服上。
涸出斑斑水迹,像是他认为的那场无疾而终的爱情。
苏衾走出这里,她对着明亮日光,疲倦而从容地在外头的自动饮料机买了一听苏打水。
手指轻巧地一拉指环。她仰头灌了下去,终于觉得自己有了力气。
闭眼喝完半听,手中杯壁还在摇摇晃晃响着水声。
张开眼,苏衾看到了一位西装革履的俊美男人。与陈旭锋五分相似的长相,比他要更硬挺,更迷人。
他看着她,像是从她开始喝水时就一直看着她般。
目光深沉,最后日光跳落进他们二人的瞳孔,他们对上了眼神。
苏衾笑了。
——或者说,是王实对媒体、对群众的过分了解,才促使他得出这样的结论。
从一开始,跃入人们眼中的苏衾,就是一个拜金女的形象,她狼狈不堪地被陈旭锋关在黑暗的地下室,被他用最恶毒、最深情的口吻阐述着他的爱意,以及她的恶劣。
陈旭锋说:“我爱你,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还要爱你,衾衾。”
陈旭锋还说:“可是你不爱我,你趋炎附势,你拜金,你抛弃了我……”
陈旭锋有多聪明。他又是多么得天独厚,兄长溺爱,智商出众,他懂得大众最喜欢看到的东西是什么——不是被诬陷的无辜女人被囚禁伤害,而是一个拜金女得到应有代价,被前男友以暴力手段关押在地下室,让所有人看到她的这幅罪有应得的嘴脸。
十天的直播时间,已经足够这个案件在社会上发酵蔓延。而陈凌峰在这几位前男友们还尚未反应过来时,就做好了所有准备。
鼎达房产的股价暴跌,他早就提起了所有精神,立志在舆论方面得到群众绝大部份的支持。小说中,关于苏衾的所有黑料,无论真假,其中十有八*九都是陈凌峰放出来的。
看客们固然感慨这个案件的社会参与度与社会知名度,却不会多为这个事件中的可能存在的真相感到几分悸动,他们不会选择在旁人的辟谣中,为这些辟谣施舍转发、点赞。一如现实中,造谣的帖子、微博的传播度总是高过于辟谣的帖子、微博。
传谣简单,辟谣难上加难。
蒋崇盛、张与怜、赵英、王实,这几位前男友们不是没有尝试过为苏衾辟谣,只是人们宁愿相信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是为了不被别人说成是“一个拜金女曾经扒上的男人之一”,是为了让自己不被这个污名沾上,因此才集体做出了为苏衾说话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