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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从这里开始——她投了五个游戏币,连个影子都没抓上来,许星辰简直惊呆了。
赵云深观察片刻,便说:“夹子的抓力太松,好几次都是差一点。”
他摸上许星辰的手背:“换我来。”
许星辰分给他十个游戏币:“抓不上来就算啦,娃娃机不好操纵的。”
赵云深用行动证明了他的实力。他旋转游戏杆,推动了某一只娃娃,恰好掉入洞口。那是一只粉白色的小熊,毛绒绒的,仅有巴掌大,脖子系了蝴蝶结,许星辰喜欢的不得了。
她将小熊揣进怀里,夸奖赵云深:“你真牛叉,第一次就弄到手了。”
赵云深掂量了一下剩余的游戏币:“小意思,你还想要哪一个?”
许星辰拉着他走向另一侧:“我们换种机器,好不容易来玩一趟。”
游戏厅午夜十二点停业。许星辰和赵云深玩到了十一点半,又在街边尝了一碗白凉粉和龙抄手,吃完夜宵,时间是零点过五分,学校宿舍已经封闭了。
天幕暗沉如一方泼墨,路上的人影逐渐稀少。许星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介绍道:“山云酒店在做活动,今天和明天入住可以打三折。”
她牵着赵云深的袖口:“你去不去?”
赵云深没用语言回答。但他走向了山云酒店。这家酒店距离学校很近,大概三百米的距离,价格偏高,不过生意兴隆。他踏过地毯时,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许星辰就松开他的手,直接迈进了酒店大厅。
赵云深抢在许星辰之前,付钱开了一间标准双人房。打折后的双人间大概四百来块,许星辰有一点心疼,提出和他AA制,他就说:“你去问问别人,哪有跟男朋友出来开房还自己掏钱的女孩子?”
许星辰惊讶道:“我们这样就叫开房?”
赵云深推开房门,狞笑道:“呵,你现在想跑也跑不了。”
许星辰进屋,换了一双拖鞋,一头栽倒在床上:“干嘛要跑呀?你要了双人间,而不是单人间,就说明你没那个意思吧,对不对?”
这位男同学戴着运动手表,穿一件宽松T恤,扶住她的手腕强劲有力,就连声音都充满了磁性:“你是七中的学生吗?我是你隔壁的,我见过你。”
许星辰带了一瓶矿泉水。她握紧塑料瓶,手心起雾,夏风中光影交错,格外闷热。她疑心自己所穿的白衬衫已被汗水浸透。她只能背紧书包,故作矜持道:“对,我是七中学生,我叫许星辰。”
她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拉开书包,拿出一本作业:“我叫赵云深,云深不知处的那个云深,我的名字很好记吧。”
许星辰笑着恭维:“有品位,好名字。”接着又坦然道:“唉,我早听说过五中校草赵云深。”
许星辰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挑剔的人。她对审美有一种苛刻的追求,不仅是视觉上的惊艳,还要有感觉上的触动。青春期的幻想加深了她的天马行空——早在高二暑假,她就注意到了赵云深同学。
那天一如今日,天朗气清,树叶婆娑。
赵云深骑着自行车穿过古旧的街道,途径许星辰身边时,他松开双手,挺直后背。他不再掌控自行车的方向,车轮没加速,也没减速。他的侧影从许星辰的视野中一闪而过,许星辰忍不住询问一位女同学:“他是谁呀?”
女同学挽着许星辰的胳膊,神情灵动,目光紧随他远去的背影:“他是五中校草赵云深啊。”
她说:“入我相思门,云深不知处。”
许星辰勾住同学的肩膀,纠正道:“那是两句不同的诗。‘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还有‘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干嘛要把它们拆开,拼接在一起呢?”
女生涨红了脸,像是被朋友看穿心思:“不是的……他们五中的人,都喜欢这么说。”
许星辰立刻严肃道:“那我们七中的人,不要跟他们乱学。”
周围的同学们都点头称是。
然而私下里,万籁俱静的深夜时分,暗沉天幕的掩映下,月华似水,星盏高悬,许星辰曾经趴在被窝中,攥着她最好的一支钢笔写过一行字:入我相思门,云深不知处。
刚一写完,她便慌手慌脚,如同酿成大祸的罪犯,需要忏悔心境,需要荡涤灵魂。
她将纸团揉碎,呈一条抛物线状,扔进了垃圾桶。
于是,当许星辰真正与赵云深搭话,她双手紧贴裤缝,目不斜视,连一丝眼角余光都没瞥在赵云深的身上。她确实一心一意与他说话,可是赵云深觉得,许星辰似乎把他当成了空气。
他停步于花坛之下。
紫荆开得繁盛,随风散发着浓郁芳香。花叶拂落在他的肩头,他没注意,屈膝坐在沿边的瓷砖上,明亮的光斑流泄了一地。
他说:“今天的天气还真不错。”
许星辰摊平手掌,搭在眉骨之上:“万里无云,就是阳光太烈。这才六月份,温度飙上了三十度,等我们九月开学,热度能退了吧?”
赵云深的书包是双肩包。但他只用一边的肩膀背包,散漫地斜挎着,他刚才为了讲清楚名字,拿出了一本作业,书包拉链还没合上,堂堂正正地敞开。
要不要提醒他呢?许星辰斟酌着。她看向他的书包内,见到一袋牛奶,一盒面包,两个苹果……她便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往前方走了一步,又说:“我爸爸和姑姑都在门口等我呢,我先走了,有空我们回聊。”
赵云深喊住了她。
她侧过脸,露出一个笑。
许星辰肤色雪白,身形偏瘦,笑起来十分可爱,因为她有浅浅的梨涡。她为什么被取名叫“星辰”?可能是因为,当她眼底有笑意,就像夜晚星辰闪耀。
赵云深身体往前倾,面朝许星辰的方向。他的双腿没并拢,手腕放松,自然而然搭在膝头,他仿佛闲聊般问了她一句:“许星辰,你打算上哪个学校?本省的,还是北上广?”
许星辰报出她的理想学校名字。
这太正常了。五中或七中的高三学生们见面,要么谈学习,要么谈理想。
于是许星辰也礼尚往来:“你想学什么专业啊?”
赵云深挠了挠头,当场思考了几秒,才说:“我还没想好。那么多专业,我怎么挑得过来。”他从花坛边站起来,书包里掏出两个苹果,其中一个留给自己,另一个交给了许星辰。他依旧斜挎着书包,不等许星辰追上他,他已迈开长腿,渐行渐远了。
许星辰冲他喊了一嗓子:“我打算学计算机!辅修会计!”
他伸直手臂,举高了红彤彤的苹果,像是在表示,他已经听见了她的话。
*
等他离开校门口,许星辰才往前走。
校外,家长们或站或坐,静候自家的孩子。许星辰扫视一圈,发现了她的父亲和姑姑。她连忙背着书包跑向他们,炫耀道:“我考得很好唉,能写的都写了,不能写的也编完了。”
姑姑搂紧许星辰,安抚道:“咱们考完了就不想了。啥时候出结果啊?”
许星辰道:“七中手册上写了,6月23号吧。”她仍旧握着苹果,捏在掌心,思绪飘离于高考之外。
许星辰从小没有母亲。她妈妈在她六岁时,跟着一个迪厅男员工跑了,甩下年幼的女儿,工作辛苦的丈夫。偏偏许星辰的父亲又很疼她,不敢再娶,害怕许星辰的继母会对女儿不好。而许星辰的姑姑年轻守寡,此后一直未嫁,膝下也没有孩子,姑姑便经常帮忙照顾许星辰,各种教导与爱护,基本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女儿。
许星辰在温暖的环境中长大。她的自愈能力很强,不开心的事情,转眼就能忘掉,也很少为了什么艰难困苦而发愁。
尤其高考之后,卸下了最重的学习负担,她觉得,她的春天应该来临了。
她十分欢快地跑去了学校。
本市的第七中学拉出两条红色横幅,悬挂于正门之前。第一条横幅写着:热烈庆祝本校重点达线率位居全市第一!另一条横幅写着:热烈庆祝本校学子摘获全市理科状元、文科状元桂冠!
相比之下,隔壁的第五中学有些萧条冷清。
全市最好的两个中学,便是五中和七中。今年的高考,七中大放异彩,五中黯然失色。许星辰的同学们都觉得脸上有光,只有许星辰一个人为此失神。
她坐在班级座位上,兀自怔愣。
同桌问她:“一脸呆相,舍不得我吗?”
许星辰轻笑:“才不是。”
同桌名叫宋源,是他们班上的学习委员。宋源挺受女生的欢迎,可他在许星辰面前从来讨不到好,他也不知为什么,隐隐感到挫败。
他咬住一只铅笔的笔头,默记一些大学专业的介绍。他听见班主任发表了一篇致辞,同学们情绪高涨,“嗷——”有人带头吼叫,接着呐喊:“青春万岁!”
高三(15)班的教室里,学生们或站或坐,吵闹声空前整齐。当然也有淡漠的局外人,许星辰和宋源都是其中之一。宋源正在惦记许星辰,许星辰则在眺望五中的教学楼,这场班会结束之后,她背起书包,冲向了五中门口。
人来人往。
今天又是一个晴天,微风和煦,阳光耀眼。
许星辰穿了一条格子裙,腰带被她拉高,裙摆更短。她知道自己的双腿修长笔直,符合大多数男生的审美。她甚至选择了略带气垫高跟的运动鞋,配合她的衣着打扮。这对一个向来不修边幅的高中女生而言,已经算是“精致”的极限。
她的努力没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