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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邪气,“你可以期待一下它破产的那一天——”
挂掉电话,回到六楼办公室的时候,谢舜名正倚在办公桌对面的牛皮沙发上,翻着本杂志,静静地等着她。他一反常态,并没有穿白大褂。灰黑色的西装裤,加干净的白衬衫,这样简单的搭配,正常人该穿出些许职场的感觉来,而架在他身上,倒是一副居家的模样,闲适到了
极致。
钟可情远远地便瞥见了他手上的那本杂志。那是一个星期前的《MTD》周刊,适逢她和陆屹楠大婚,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钟可情见他没有反应,便退回去几步,郑重其事地敲了敲门。
“进来。”谢舜名看都不看她一眼,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到了极致。
“谢医生,我是回来销假的。”钟可情将OA系统里面的请假单打了出来,递到他面前,等他签字。
谢舜名淡淡瞥了一眼,哼了一声道:“逾期两天。”
“算旷工吧,从我工资里扣。”天知道两天前她就已经回来上班了,偏偏他一直不在,没办法销假。
谢舜名冷冷抬眉,一本正经地望着她:“我不是那种不讲情面的上司。工资不扣,你加班一个月来抵吧。”
“一个月?”钟可情眉头拧成一团。
“嗯。”谢舜名很自然地应承,“为了保证你的休息时间,我已经帮你申请了员工宿舍。这一个月,你就住在医院。”
“我是新婚。”钟可情冷声说道。哪有新婚不跟丈夫住在一起的?
谢舜名直接将她堵了回去,“不是还没领证么?我记得你俩的婚礼也就举行了一半。”
“可是……”
“没有可是。”谢舜名的眼眸微微眯起,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我是你的上司,你只需要服从安排就行。如果你觉得一个人住医院宿舍很冷清,我可以搬过去陪你。”“搬过来陪我?那你的女朋友谁来陪?韩市长现在身怀六甲,身子金贵得很。谢医生,不用我提醒,你也应该知道这头三个月要小心吧?”钟可情一口气堵在喉头,不吐不
快!
什么头三个月?什么身怀六甲?
谢舜名险些没反应过来,但当他看到那丫头面上的怒意,他的嘴角不由缓缓勾起,沉思片刻,霍然笑出声来:“我谢舜名的种若是那么容易小产,不生也罢!”
他这话看似玩笑,但在钟可情听起来却是默认。钟可情的笑僵在嘴角,整张脸都不受自己控制,表情变得极其不自然。
她收起销假单,逃也似地往门外跑。
谢舜名却故意将她叫住,“对了!望了跟你说了,我和语冰下个月订婚,地点就在谢家老宅的薰衣草园。语冰说她喜欢薰衣草,薰衣草一年开两度花,下个月刚巧全开。”
钟可情的步子不由顿住,压抑着反问:“你不需要跟我说这些。”“怎么不需要?”谢舜名的嘴角挂着邪邪地笑意,“我不在的十年,薰衣草园你也有打理,办订婚宴的话,必定需要搭棚拉场地,到时难免毁掉部分植被。所以,我想先征得
你的同意——”
钟可情的胸口闷闷地,压低了声音道:“如果我不同意,你们就不订婚么?”谢舜名闻言,放下手中的杂志,缓缓走到钟可情跟前,与她四目相对,一双墨黑色深不见底的瞳仁里仿佛藏着太多的念念不舍。谁料,他突然盈盈一笑,好看的桃花眼眯
成了月牙状:“不,我会换场地,我可以带她去普罗旺斯。”
普罗旺斯……
钟可情回想起六岁的时候,他们和邻居家的两个孩子一个玩过家家。她扮演他的小新娘,而他则牵着她的手郑重地承诺,婚后带她去普罗旺斯摘月亮。
他可不是什么好哥哥,从小就爱骗她。他告诉她,普罗旺斯的天空挂满了月亮,每一颗都甜甜的,摘下来特别好吃。
从那以后,钟可情几乎一有机会就会缠着他,让他带她去普罗旺斯摘月亮。
如今,他却告诉她,他要带着别的女人去那里订婚。
钟可情的长甲已经不觉掐入了掌心,疼到麻木。她淡然望着他,强自镇定地扯出一抹笑容来:“那最好不过了。唐阿姨应该还在法国拍戏,替我向她问好。”
谢舜名咬着唇,淡淡吐出两个字:“一定。”钟可情方一走出办公室,谢舜名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便伸了出来,手上的杂志被垂直扔进了垃圾桶,杂志封面上清晰地印着五个指痕,足可见他方才用了多大的定力来控制
自己的情绪。
他的小女人真是越来越狠了,说话就跟放飞镖一样,刷刷地往他心尖儿上扔,刺到鲜血淋漓,人家却还假装没看见。
他拿起手机,打电话到前台:“宿舍还有空床位么?”
“对,我就要住801室。”
“有女生没关系,我都不介意,她还能介意么?”
约莫看了三四个病人,楼下就来了电话,说是L的手术完成了。
钟可情找了别的医生来代班,自己则匆匆去了普外手术间。
彼时,陆屹楠刚刚从手术间里走出来,白大褂上满是血迹,就连他的脸上都沾染了不少斑驳。他的眼中布满血丝,看上去极为疲惫,整个人的状态已经达到了极限。
“累了吧。”钟可情连忙上前,替他脱去外套,摘掉口罩,扶他到走廊上休息。
“嗯。”连续做了七个小时的手术,陆屹楠几乎是摊到在长椅上的。钟可情虽然特别怨恨这个男人的过去,但此刻看着他绷紧的侧脸和紧闭的眼眸,她竟然一点儿都恨不起来了。
若是这世上杀人不算犯法,此时拿把刀握在她手里,她都未必下得去手!
时间和习惯真是消磨人的意志,钟可情越想越心慌。这一世支撑着她走下去的动力便是复仇,她好担心,有一天她连复仇的心都失去了。
见陆屹楠睡得正香,她不忍心打扰,便喊了他身边的助手过来。
“何医生,待会儿能不能帮我送陆医生回家?”钟可情彬彬有礼。
姓何的医生呆呆地望了她一眼,随即便反问道:“季医生不是和陆医生住一起么?怎么还要我送呢?”
钟可情尴尬地笑笑:“今天,我加班。”
“啧啧,医院可真是残忍,人家小两口新婚,都不给放假的!”何医生开玩笑似地抱怨,随后拍胸脯保证,“行啦!放心,我保证将陆医生安全送到家。”
“麻烦你了。”钟可情面露感激。
陆屹楠睡得很沉,小何将他扶起来的时候,他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L没钱没势没身份,虽然经历了这么大的手术,从手术间推出来之后,便直接送去了普通病房。医院在没确定她能否支付医药费之前,就只能提供这些帮助了。
钟可情进病房探望,脑袋被病房里一群小孩儿的吵闹声搞得晕乎乎的。她喊了护士过来,“这个病人病情严重,需要静养,恐怕不适合住在这间吧?”那护士耸了耸肩,无奈道:“季医生,这是普通间里最后一张病床了。有就不错了,哪里轮得到她挑呀?再说,她现在还昏迷不醒,别人再吵再闹,她也是听不到的,打扰
不了她!”
流光医院是私立医院,医生的工资是与他们的业绩直接挂钩的。一楼过道左侧的三间病房,每个床位一晚八百块,护士是可以拿提成的。
L莫名其妙地住进了这个护士的地盘,却没有钱交住院费,这个护士自然态度不好。
钟可情从身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用卡的,压在那护士手上:“她的医药费,我来付。除此之外,我每天再额外付你一千。帮她换个安静点的病房吧——”
“季医生,这……”那护士有点为难。
“怎么?你不想要?”钟可情作势要将信用卡抽回来。
那护士立马变得狗腿起来,两只手指将信用卡夹得紧紧的,因为太过用力,脸上的肌肉都绷紧了:“要的,要的——”
普外的病床并没有那护士说得那么紧张,她拿了钱,L很快就被调去了最里间的病房。这间房虽比其他房间小些,但病床只有一张,算是个独间。
钟可情解开L的衣裳,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她全身上下有数十处伤口,全都是两到五厘米的划痕,目测应该是工具刀划伤的。
钟可情不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手,但无论如何,这件事季老太太是脱不了干系的!
“嗯……嗯……”女人躺着也很不安稳,睡梦之中不时发出咿咿呀呀的破碎呓语,眉头锁得紧紧的,可想而知,那是一个噩梦。
主治医生莫医生说,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极度营养不良,已经挂了蛋白质和葡萄糖,再过一个小时,麻药过了就会醒。
钟可情靠在病床边上的躺椅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梦中只听见“啊”的一声惊叫,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病床上的女人双目圆瞪,死死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钟可情见她醒来,焦急地握住了她的手,试探着问道:“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她努力地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偏偏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钟可情伸手在她脖颈处按了按,心头一颤,脱口而出:“是谁?谁割了你的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