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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清和县令吴云桥平日里就是个犟种,最爱较真儿的主儿,犟起来,谁的账也不买,在同僚中的口碑很不咋地,正因如此,这位吴县令正经二榜进士出身,在清和县令职上一待就是九年,年年考绩中平,愣是一步未动。加之这位中进士的年龄就已经三十九岁,做了九年县令之后,如今已经四十八了,大有老死在这县令职上的架势。
可好歹的,这位犟种县令此次还算让云逸舟满意,没有像辉县县令那样带着家眷逃跑,也没有像丕县县令那样急慌慌地就往安阳跑,而是在发现清和县一个行商南下归家发病后,就立时带着衙役亲自去封锁疫区……但,此次疫情严峻,即使吴云桥行动迅速,奈何县衙人手有限,也没能封锁住疫病的扩展,最后还是在安阳府府兵过去之后,才将疫病封锁在了清和县城以西。
不过,吴云桥的快速应对还是起了一定作用,否则,安阳府估计也不能幸免了。
重兵陈列,好歹算是阻住了疫病的扩散,但将近两个县的疫区人口也有将近十万。十万人口……若是真的都死绝了,他云逸舟别说再升迁了,这安阳知府只怕也做到头了。
这个时候,云逸舟突然后悔了。他后悔没有听那个郭敬诠郭老头的话,更后悔没有把那份防控疫病的折子留下……
云逸舟正在衙门书房里转圈圈,却听人来报,安平县刘家岙的林杨氏求见。
云逸舟早就知道有这么个林娘子的存在,也早就知道,自己的二儿子与其合作了制皂生意,短短大半年时间,就赚回来大笔的银钱。不过,因为彼此身份的差异,却没有见过本人。
云逸舟很诧异,这种时候,这个林娘子来求见他作甚?难道是两家合开的作坊里出了什么事情?想起老二临走时的嘱托,虽然云逸舟心情欠佳,却还是吩咐将林杨氏请进来。
盏茶功夫,一位身着青色直缀的人走了进来。
云逸舟微微一愣的功夫,进来的人已经拱手长揖行礼道:“刘家岙杨海棠见过大人。因外出行走方便着了男装,若有失礼处,还望大人包涵!”
说着,下边的人已经行礼毕抬起头来,云逸舟眨巴眨巴眼睛,这才看出,来人虽是男装束发,行止作派也大大方方毫不扭捏,但看眉眼处,却过于清丽秀气……嗯,若是男儿,想来潘安再世也不过如此了!
“嗯,罢了!”云逸舟对这位早有耳闻的林娘子观感并不差,只是习惯了官腔,也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就淡淡地应了一声,表示并不计较。
邱晨微笑致了谢,这才随着云逸舟的手势在下手客位上坐了。
“你今日来,可是……可有什么事?”云逸舟满心烦躁,也没心思跟一个妇人周旋,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邱晨来见他的目的。
邱晨也不绕弯子,同样直接回道:“大人,我此次前来,是想请求大人准许我进疫区,为染病之人治疗。”
云逸舟心头一跳,原本半垂着的眼睛蓦地瞪了起来,直直地盯着邱晨道:“你要进疫区?你可是郎中?”
邱晨起身,郑重拱手道:“大人,我不是郎中!”
不是郎中进疫区作甚?云逸舟一股怒气冲上来,正要呵斥,却听邱晨接着说道:“大人,我虽不是郎中,却懂一些制药配药之法。而且,也曾经熟读医术古方,知道一些疫病防控的有效方法。此次疫病,我在来之前已经了解过,虽不敢说有十足把握,却也又有一试之力。”
“真的?”云逸舟几乎坐不住了,扶着椅子扶手,身子下意识地前倾过来,双眼紧紧地盯着下边侃侃而谈,神情镇定丝毫看不出被迫或者其他表情。他已经确定了,这个年轻妇人没有开玩笑,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一次。
邱晨微微一笑,大方道:“当着大人的面儿,我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一句不实。”
云逸舟这回是真坐不住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赶忙停了脚步,站在邱晨面前三四步远处,道:“你既然了解过此次疫情,可知此次疫病发作之厉?染病者十之六七出不了一日!”
邱晨仍旧淡定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接着开口道:“大人,我此次前往疫区,做了充足的自保准备。……不过,我前往疫区,还想请求大人给予一定的支持!”
云逸舟听她的话竟是打定了注意要进疫区,心中犹疑着,却也忍不住有些侥幸,若是这位林娘子真的能够消除了……不,只要控制住清和的疫情,就算是救了他云逸舟一回,让他的宦途不至于就此止步!
是以,他没有再疑问和不相信,而是开口问道:“有何要求,且说来听听!”
邱晨拱拱手,道:“此次进入疫区,我一个人的力量能救一个人两个人……九个人十个人,可这样显然无法有效控制疫情的蔓延和肆虐。”
云逸舟心头突突地跳,直接开口打断了邱晨的话道:“你要多少人跟你一起进去?”
邱晨却笑着摇摇头:“我并非请求大人派人同行,我只是想请求大人给我一份手令,我有手令在手,进入疫区之后就可以联系清和县衙门,由他们派人协助。”
云逸舟挑挑眉梢,微微颌首。
“这是第一。第二,我针对此次疫情制定的防控治疗方案,需要大批的药材,还需要大量的盐和糖。这些东西,如今清和县恐怕找不到多少,是以,我请求大人能够给予支持……我进疫区就要带一批过去。之后若是仍旧需要,也需要大人负责补充。”
治病需要药,这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可治疗疫病用糖和盐作甚?又不是去做饭菜!
云逸舟心里疑惑,也就问了。
邱晨略略跟他讲了一下霍乱的防控原理:“……因为病人吐泻严重,是以要及时大量地补充水分。糖和盐也可以尽快地给人体补益津液,是以需要糖和盐。而且,据我初步估计,用量可能会很大。”
若是搁在别的官员在这种情况下或许真的没办法,但云逸舟不怕啊。他家老二可有两个船队,南北往来运送货物。是以,糖盐这些东西,不用出门,云逸舟就能搞到一大批。更何况,从云家拿出这些糖盐来,他也不怕吃亏,用来控制疫情,解百姓与危厄,哪里需要他个人掏腰包。到时候,自然有府洲的库银拨付。
“嗯,这个我答应你!”云逸舟心思只是一转就痛快地答应下来。“你可还有其他请求?”
邱晨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件事,就是请求大人下一道安抚民心的告示,告知百姓,疫情可控,不要慌乱……嗯,此次进入疫区,病死之人和病人所用衣物诸物都要火焚,这件事也要在告示中说明白,以免百姓抗拒阻挠。”
这些都是小事,云逸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邱晨就干脆地说:“那就请求大人尽快把药材和糖、盐调过来,我想尽快进入疫区,越快越好!”
云逸舟这几日就为这瘟疫的事儿头疼,有这么个人自动请缨进入疫区,说的还头头是道,听起来颇有些可信度,云逸舟也顾不得验证邱晨所言是否确实,他这会儿就如那溺水之人,给根稻草也会死命抓住的。是以,听邱晨如此说,自然也不耽误,立刻吩咐了人,按照邱晨所列的单子去筹备药材和糖盐。
邱晨于是跟云逸舟约好,过两个时辰就在西城门会合。然后借着这个功夫从知府衙门里走出来,走了两条街才看到一个仍旧开门营业的布庄,进去买了四五十匹棉质稀布,一股脑都交给陈氏,跟她说明了一番,让她缝成一只只口罩。
邱晨早就打算好了,从进入疫区,几个人就都带上口罩。尽一切可能地防止感染的发生。
两个时辰不长,但也够陈氏缝出二十三十个口罩了。
邱晨给秦礼、曾大牛和陈氏一人发了五个,剩下的都放在马车里。然后叮嘱临时充当车夫的曾大牛和秦礼:“记得,自此进了疫区之后,人马饮用水都需是烧开的水。喂马的草料要远离村庄,最好是远离河道水源之处的。”
秦礼和曾大牛一一记下,复述了一遍,邱晨才放心下来。
一行人来到西城门,这种气氛下,他们也不指望还有酒楼营业,更不敢随便食用酒楼的饭菜。好在,车上他们带的家伙事儿很全乎,秦礼和曾大牛都是行军惯了的人,很快支起了锅,用随车带的木炭炒了开水,各人都用肥皂放凉的开水洗了手,陈氏已经快手快脚地用肉干野菜煮了一锅粥,热好了几个馒头,几人就在路边将就着吃了午饭。
喝了茶,刚刚收拾起锅碗瓢盆,知府衙门的全捕头带着一队衙役赶着七八辆大车过来。邱晨与之会合了,一行人一路向西行去。
临近傍晚,一行人到了距离清和县城十几里处,这里路两侧扎着几个帐篷,路上设置了鹿砦、拒马等物以作拦截,兵丁们则分作几处,又在路上把守的,也有四下巡守的,一个个面容肃穆,颇有些严阵以待的味道。
看到一溜大车过来,自有兵丁上前阻拦询问。也有一个兵丁立刻扭头就跑向旁边一座建在高处的帐篷。
邱晨头戴了一只竹斗笠,一身青色直缀,端坐在马上。既然有云知府安排来的全捕头带队,这跟兵士们打交道的活儿自然用不到她出面。
秦礼和曾大牛同样各戴了顶竹斗笠,一人赶着一辆马车在拒马鹿砦前停下,正跟后边送行的衙役们合作着,将运送药材、糖盐等物的马车跟自家马车拴在自家马车后边。
经过训练的马匹,并不需要太过专注地看着,前后马车拴在一起,后边的马儿就会自动地跟着前车而行,车夫只需控制好第一辆车子,再有一两个人前后照应着,两三个人就能够轻轻松松地驱赶十几二十辆马车的车队。
那负责值守的小军官显然识得全捕头,两人相见客客气气地寒暄了两句,全捕头就拿出了云知府出具的手令,又朝着马上的邱晨指了指,邱晨这才翻身下马,来到两人跟前,对那小军官拱拱手示意。
“啧啧,就你这小身子骨儿还去这里边儿,我劝你还是打消了念头,速速远离逃命去吧!”那小军官被派到这种地方来值守,天天都疑心自己会被传染上,长期处于恐惧和压抑之中,这情绪自然好不了。这会儿对着一个郎中,自然也不客气。
不过,这位说话虽不好停听,但也不完全是坏心,邱晨拱拱手道:“若无人进去想办法控制住消除了疫病威胁,不说里边的数万名百姓下场堪忧,就连咱们外边的人也过不消停。与其惶惶不可终日地等待,倒不如自己进去放手一搏。若能治得了那疫病,咱们大伙儿也好安安心心地生活!”
见邱晨不恼不怒,不卑不亢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那小军官不由再次重新打量着邱晨,在心里也对这个看起来好看的过分的男子重新做回评估……既然能够得了云知府认可和看重,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郎中,应该也有几手绝活吧?说不定,还真能把这恐怖的疫病给治了!
“唉,公子既如此说,某也不勉强,只是,公子进去之后,一定要小心留意……这里边的人已经十去其五了……”
小军官正说着,不远处一派树林蓊郁处突然腾起一股黑烟,在西坠的夕阳映照下,直冲过树梢,直冲向云霄。
“喏,看到了?前边五里不到就一个村子,就十来天工夫,估计死了六七成了……这不,又开始烧死人了!天天价烧……这会儿死了还有人烧,过上几天,说不定死了都没人烧没人埋了……”
小军官说着说着,那种恐惧和忧虑又袭扰上来,让他的声音一路低了下去,最后干脆隐没在了昏黄的夕阳光中。
邱晨和秦礼、曾大牛,就连车上的陈氏也都称得上神色淡定。倒是全捕头和跟随前来的十几个衙役神情瑟瑟的,全都用眼睛瞄着全捕头,盼着他赶紧带队返程,一边下意识地往后倒退着。
这地方太瘆人!不知道,站在这里看那边儿烧死人,会不会被传上病?死尸不会动,那些烟灰子可能够随风飘扬出老远来,若是落在身上,是不是也能引起疫病?
邱晨的眼角余光看到了一干衙役的表现,再回头看向刚刚说话的小军官,邱晨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倒是真的淡定,淡定中又透出一抹默然,这会儿看着那滚滚浓烟,同样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人命薄如纸,这会儿他在这里替他们站岗放哨……若是,他自己染了病,会不会有人来照应他?会不会在他死后,也这么一把火烧了,连撮骨灰也被风一吹散了?
正盯着那黑黑的烟柱,一名身体魁梧的男人,从高处的帐篷里缓缓而来,从那容貌出众的表情和仪态万状的着装看得出,这位比之前的所见的兵士品级都高。
那人越走越近,邱晨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面目。来人居然是安阳指挥佥事--呼延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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