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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好过日子,收成是个厚道的!”邱晨拍拍春红的手,拉着她转了话题,“你家小闺女呢?没跟着过来?”
春红抹抹眼,透出一脸的笑来:“没跟我,她两个哥哥带着一起去拜年了!”
从春红脸上的欣慰和话语中能够听出,她跟前妻留下的两个儿子相处的还不错,那两个儿子肯带着她的女儿一起拜年,应该就是明证。
邱晨无言地拍拍春红的手,拉着她在炕沿上坐了,笑着招呼玉凤:“那个金丝荷包来,春红说起来也是晚辈,也得有压岁钱!”
玉凤答应着去炕柜上的笸箩里拿出一个金丝荷包递过来,春红一脸通红地从炕沿上跳起来,连连摆着手往后退着推拒着。邱晨拿着金丝荷包上前一步塞进春红手里,笑着道:“拿着,你是晚辈儿,拿压岁钱是正该值当的,别怕你青山婶子和满囤婶子眼红!”
青山家的和兰英被她这么一说都笑起来,青山家的笑道:“你海棠婶子给你就拿着,大人给东西可不能不要!”
邱晨笑着将春红托着荷包的手握住,笑道:“行了,再推脱可就远了!”
说着,见春红红着脸不再推让,就又把她按在炕沿上,回头问兰英和青山家的:“你们转了多少门子了?还有哪处没去?”
兰英笑道:“都转完了,最后到你这里,就是为着过来多说会儿话呢!”
青山家的和春红也是一起附和,邱晨就招呼玉凤:“赶紧的,上壶好茶,再拿些点心果子来,让我们几个好好说会儿话!”
玉凤和青杏承影几个连忙答应着下去,片刻功夫沏了一壶好茶上来,原本炕桌上就有备好待客的点心和干果糖块,又添了一盘黄澄澄的橘子和一盘子色泽金黄的大鸭梨上来。
邱晨招呼着兰英几个都在炕上坐了,叽叽咕咕地说起话来。
不过,显然大年初一不是闲坐说话的好日子,几个人没说几句话,林子嫂子和刘占峰媳妇,还有泉哥儿的嫂子就一起过来了。这三个如今都是邱晨作坊里的制皂师傅,并且都签了身契的,也因此,这三家如今走的越来越近,行动也常常在一起,比如拜年,泉哥儿娘亲季氏因为辈分高没法过来,就跟林子家和刘占峰家一起打发了小一辈的媳妇过来拜年。
邱晨笑着招呼几人进门,没托住的时候,几个媳妇就跪下磕了头。
从最初不习惯看人下跪磕头,三年的时间,见得多了,也慢慢地接受了,不再像最初看到那样震惊和无措。招呼几个丫头将三个媳妇扶起来,含笑问了几句家长里短孩子老人的话,就让丫头们代她将几人送了出去。
接下来,又有三奶奶的两个孙子,还有其他一些走的比较近的人过来拜年。然后是作坊里的小管事们,有些还是外村的,也赶了过来拜年,这些人邱晨都要见一见,也就顾不上跟兰英几个说话了,兰英和青山家的干脆带着春红告辞。
“看这样,今儿你是没功夫坐下来说话了,等你忙过今天,咱们再抽空儿坐下说话!”兰英快言快语地说着。
青山家的也跟着笑道:“是啊,咱们离得这么近,啥时候你有空了,我们抬脚就来!”
邱晨就笑着点头应承着,又跟兰英商议:“明儿我要回杨家铺子,你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大爷大娘?”
兰英似乎没有打算这个,微微一怔,立刻露出一脸的兴奋来,却还是道:“不让你说,我还真没打算过……等我回去跟栓子他奶奶爷爷商量商量,就给你回信……对了,你是后天回来,还是打算多住几宿?还有别的事儿没有?”
邱晨笑着道:“目前没有其他打算……你跟叔和婶子商量时就多说几天,从杨家铺子去安阳城近便,你也进城逛逛……你家芝儿香儿也大了,你带着去看看,也该置办些衣裳首饰了……”
兰英眼睛亮亮的,连连点着头:“行,行,我回去就跟他爷爷奶奶商议去。”
邱晨笑着,亲自将三人送出大门,回来看看时间已经巳时初刻了,估摸着上门拜年的人也来的差不多了,留了林氏汪氏和玉凤在家里照应着,对着陈氏递上来的石榴红白狐皮斗篷摇摇头,换了一件靛青色绣了榴花初绽的灰鼠皮斗篷披了,仅带着青杏和承影,一路往村里拜年去了。
三奶奶、刘玉贵、林子爷爷几个老人,她都要去拜过。当然,首先要去的还是西院的林老太太。
今儿林老太太的精神比昨晚好了许多,穿了一件绛红色团福团寿图案织锦缎袄子,一件石青色多幅裙子,几乎全白的头发绾的一丝不苟,插了一支赤金簪子和一朵大红绒茶花,面上含笑,目光慈和,整个人看上去极精神的。
邱晨进门,端端正正按着晚辈礼叩了头拜了年,陪着老太太说笑了几句,也就辞出来。
到了三奶奶和刘玉贵等老人门上,都被极力阻拦着不让跪拜,邱晨也就从善如流地换了深蹲万福,全了礼。得到了一片赞扬。
需要她上门拜会的老人不多,但也差不多要走全一个村子,等她拜完年转回来,天色也已近午时。林旭和孩子们去拜年已经回来了,阿福阿满一看到邱晨,就把转了一圈拜年得来的压岁钱、荷包等物统统拿出来,献宝一般送到邱晨面前。
邱晨一脸笑地听着一双儿女讲了一早上拜年的见闻,跟着孩子们看了一遍得到的物件儿,就慎而重之地将两人所得之物交给玉凤:“给他们两个放起来,跟他们的月钱放在一起,这可是你家少爷小姐的私房!”
不等玉凤答应,福儿满儿就跟着眨巴着眼睛连连点着头,惹得邱晨跟丫头婆子们笑了一阵子。
等这边安抚下去,林旭一手一个牵了阿福阿满去洗手准备用午饭,成子也囧红着脸,掏出一只荷包来,双手托给邱晨:“婶子,这是我得的压岁钱,婶子也替我收着吧!”
邱晨同样没有推辞,笑着接过来一起交给玉凤。
众人围在一处,热热闹闹吃了午饭。不等碗筷撤下去,兰英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我跟他爷爷奶奶商量好了,明儿一早就带着孩子们跟你回杨家铺子。在安阳府住两日,也跟他爷爷奶奶说了,两个老人很痛快,他奶奶给我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让我看着给孩子置办些东西!”
邱晨觑着兰英一脸的欢喜,也笑着跟着点头。
兰英家虽说小叔满仓不回家,也不往家里送银钱,却没有分家,家里的财政仍旧由兰英婆婆王氏掌管着。兰英和满囤这两年都在林家上工,一个管着庄子,一个在作坊里也是最高等的主管,一年下来两人怎么的也能得个三四百两银子。这还是今年新庄子收益小,等明年的马铃薯、玉米、辣椒、西红柿、花生等作物有规划有规模地种植出来,庄子的收益将会翻上几番,满囤的收益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一年挣个上千两银子也不是不可能。当初邱晨请满囤做清河镇庄子管事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不给他月钱,年底按照庄子的收益分一成纯利!后来,见满囤很有些领导才能,将清河镇的庄子管理的井井有条,她又请满囤去照应清和县的庄子,同样也是说好一成的分红。清和县的庄子可是上千亩的大庄子,收益自然多的多。
如今兰英家说是兰英和满囤支撑着也不为过,兰英忙碌辛苦一年,带着孩子们出门一趟,满囤娘居然只拿出二十两银子给兰英花销……只不过,看兰英的样子,应该是极满意了,邱晨自然不会去说什么。
知足了好,知足才能常乐不是!知道惜福才好,知道惜福才能珍惜所有,也才能有更好的福气!
送走了兰英,邱晨也没精力继续撑着了,吩咐陈氏和赵九将各处当值人员安排好,她就带着孩子们回了后院休息。昨夜大人孩子都没睡好,上午拜年人来人往的兴奋着还不觉得,这会儿洗漱了换了柔软的家居服往炕上一躺,连疲惫困倦都几乎没有感觉到,几乎是呼吸间就睡过去了。
这一番补眠睡得香甜,邱晨第一个醒来也是酉时两刻了。足足睡了两个多时辰。揉揉有点儿晕晕的脑袋,邱晨起身。
青杏和玉凤对村里人比较熟悉,仍旧在前院应酬前来拜会的人。月桂和含光在次间里值守。
昨晚上丫头婆子们比主子们睡得还少,月桂坐在一个小锦凳上,靠着门框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儿,含光虽然也倚在门框上,但却只是闭目养神。
听到屋里细微的动静,含光立刻睁开了眼睛,回头一看头几乎快磕到旁边花架子上的月桂,默了一瞬,抬手拍了拍月桂的胳膊。
“呃,怎么了?太太有什么吩咐?”月桂迷迷糊糊地惊醒过来,未等清醒过来就一叠声地询问起来。
月桂本就年龄小,过了这个年也不过十三岁,到了林家后吃得饱穿得暖,长了些肉肉,本来就圆圆的脸如今几乎成了白白胖胖的小包子,加上味厚的嘴唇和有点儿肉肉的丹凤眼,整个人圆润如玉如珠般可爱非常。
含光瞥着她这副迷迷糊糊地样子,冷硬的心底莫名地闪过一丝柔软……模糊的印象中,小妹也是如此胖嘟嘟,娇憨可爱,带点儿傻傻的迷糊……
“太太起了!”含光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提醒了一句。
月桂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从锦凳上跳起来,抬手拢着微乱的头发,匆匆就往屋里走。这样的反应,让含光怔了怔,想开口提醒她,嘴角的口水还没擦……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今儿她主动提醒对她来说已经算是破例了,她实在不适应跟人无原则的凑亲密!不过,看着月桂这样就直冲冲地进了屋伺候,含光心里还升起了一个念头--月桂在太太身边伺候了近两年了,能够这样不拘小节,指定是知道太太不会责备……由此,也可以看出,太太性格必是宽厚的。
月桂进门,看到邱晨已经坐在炕沿上,正弯着腰自己穿鞋,连忙曲曲膝告了罪,迷迷糊糊地就蹲下去给邱晨穿了鞋子。
“太太,穿好了!”月桂站起身,因为刚刚睡醒和匆忙的蹲起动作,让她一阵头晕,身体晃了晃方才站稳了。
邱晨惊讶地看着她,微微蹙着眉道:“你这是有点儿血虚……嗯,回头让玉凤从库里取出几斤金丝枣来,每天给你们几个丫头炖上一份红枣汤做夜宵,临睡前吃一吃!”
月桂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即使经过了去年重阳的事情,她知道太太心地好,不苛待丫头,可,她却从来没想过,或者没敢想过,主子会为了丫头的一点点不适,而主动提出给丫头们进补的。一斤上好的金丝枣可是要一百多文钱,比吃肉还贵的多呐!
看着月桂丫头瞠目结舌呆愣愣的样子,邱晨撑不住想笑,却终是勉力压制住了,觑着月桂丫头嘴角的口水渍道:“昨晚也没睡好……”
月桂从呆愣中惊醒过来,腿一软就要跪下去,却被邱晨抬手止住:“跪什么跪!”
月桂几乎要哭了,太太连罪都不许她告,是不是不要她了?或者会有别的什么惩罚?
“太太,我,奴婢不该在当值时打瞌睡……”不让跪,该告的罪也要告,只要告了罪,说不定太太心一软就会饶了她!
邱晨几乎要捂额感叹了,这丫头,她什么时候要惩罚她了……
听着月桂还在絮絮叨叨地请罪,邱晨冷了脸摆摆手道:“行了,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月桂的告饶声戛然而止,只眼泪巴叉地看着邱晨。
邱晨也不看她,一边招呼含光伺候她进耳房梳洗,一边道:“既然知道错了,那就扣你这个月的月钱,但记得下不为例!”
月桂连忙跪倒,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连声道:“是,太太,奴婢再不敢了。谢谢太太!谢谢太太!”
邱晨都走到了耳房门口,听着月桂磕头有声,终究是停了脚步转了回来,走到月桂身边,叹口气道:“我说不让你跪……你这会儿就明知故犯了?”
月桂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连连曲膝告罪。
邱晨抬手拍拍她衣裳上沾的灰尘,轻声道:“跟着我,以后尽心尽力地当差就不会让你们受了委屈去……嗯,也别在这里谢不谢的了,赶紧回你房里洗洗去。”
月桂又曲膝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邱晨看着她退出门口,才望着晃动的门帘轻轻叹了口气。这奴婢真是做不得……她自认为还是宽厚大度的主子,却没想到丫头们看她还是这般惧怕!
也是,主子握着丫头奴仆们的卖身契,就是握住了他们的生死大权,连婚丧嫁娶都掌握了,这些奴婢奴才们又怎能不怕?万一触怒主子,被卖出去送出去还是好的,说不定卖去那些腌臜的地方,或者暗黑不见天日的盐矿、铁矿上去,根本就没了活路,还得生生干活累死……那才叫生不如死,生死不能。
吃过晚饭,从前院忙碌完转回来的玉凤瞅了个没人的空挡,低声向邱晨告罪:“太太,是我没有教导好,让月桂犯了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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