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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韩喜落后半步紧跟着走了出来,看着秦铮和邱晨笑嘻嘻道:“侯爷,皇上还有一句话要老奴交待县主。”
秦铮很奇怪,刚出门又有什么话要交待,却也没有办法,只好走开几步站定,才有些担忧地看向邱晨这边。
韩喜在那边也不理会秦铮满脸的担忧防备,笑嘻嘻地对邱晨拱手道:“县主,皇上让老奴传话,他屋子里暗的很,让你给想个法子,帮他整治整治,让屋子里亮堂些。”
“我哪会改造屋子?”邱晨下意识地回道。
说完,邱晨的目光就转到了韩喜身上,苦着脸道:“韩总管,不会是您在皇上面前替我说了话吧?”
韩喜嘿嘿一笑:“哪里,哪里用得上老奴多话,您那里二爷熟的很呐!”
“……”邱晨咬牙,她怎么忘了,唐文庸真实姓名叫杨璟庸,可是景顺帝的亲儿子的。有什么好东西自己弄不来,却能毫不犹豫地将她卖给自己老爹!
顿了顿,邱晨敛了敛脸上的怒色,有些无奈地看着韩喜道:“韩总管,我是真没有什么好法子……呃,我那屋子你也看到了,不过是多加了几片玻璃罢了,这个,咱们制造处也学过烧玻璃了,应该能自己烧出来吧,然后让木匠改一下窗户的窗棂格子,换装上玻璃就亮堂了!”
韩喜脸上的笑容变成一抹苦笑,摊摊手道:“县主,还真让你说着了,那些琉璃师傅学的是烧制千里眼的手艺,大片的玻璃却一直没法子烧出来……”
邱晨张了张嘴,很无语又很无奈地应承下来:“好吧,我会去就写信调几箱玻璃来……那啥,还麻烦韩总管跟皇上回话,我那边烧制的玻璃也不大,顶多就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到时候,见了玻璃再让木匠根据玻璃的大小改制窗棂格子吧!”
其实,如今家良带着两个小徒弟已经能够烧出大张的平板玻璃,但玻璃的面积拉伸之后,玻璃的均匀度和平整度却还没办法做到邱晨要求的完美。考虑到这些玻璃可是给皇上用的,到时候装在窗户上,要是恰好来个凸透镜效果,引起点儿火灾啥的,她就擎等着洗干净脖子砍脑袋吧!所以,她还是说的谦虚一点儿的好,把玻璃面积控制的小一些,玻璃品质要求尽量做到匀净完美通透,避免一切可能引起的不良后果才好。
宫里烧制的玻璃其实也是差不多的原因,匀净平整的玻璃只能达到巴掌心大小,邱晨说的是比巴掌大不了,这一反一复也差了不少呢,韩喜自然没什么不满意,一迭声地答应着,恭送着邱晨跟上秦铮一起出宫去了。他才一脸喜色地转回去跟景顺帝回报。
得了韩喜的回报,景顺帝捏着朱砂笔,半天没有落下去,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又继续批复起奏折来。
韩喜在旁边觑着皇帝的脸色,心中暗暗忐忑着,也不敢多嘴多舌,悄无声息地取了桌上的茶杯,换成热茶,然后就站在景顺帝身后侍立了。
能得了皇上那样话的,别说民间的女子,就是正门公道的公主又有几个?
这位安宁县主圣眷可不谓不隆,又是那样温厚慈悯的性子,他以后照旧亲近着,不会有错!
让邱晨忐忑紧张的进宫面圣,居然是这般近乎无厘头的过程,还以被黑了数箱玻璃的结果结束了,邱晨走在出宫的路上,捧着得来的碧玉如意,心里觉得很是荒诞。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又是那样嬉笑怒骂极随性的样子,邱晨却仍旧感觉到了皇帝的心机之深……一句话里就很有可能埋下许多坑等着你跳……这还是邱晨察觉到的,她自己都怀疑,就她这社交小白的水准,恐怕人家景顺帝挖的坑,大部分她根本无法察觉道!
跟这种人交流,实在是太累,太惊悚了,难怪有‘伴君如伴虎’的说法!
心里想着事儿,琢磨着刚才陛见时有无过失,邱晨连身上的酸疼都忽略了,只是下意识地跟着秦铮往外走。
等秦铮停住脚步回头扶住她时,她茫然地抬头四顾,这才发现,不知不觉的,她已经走出了西华门,府里的马车已经来到了她的近前停好,秦义秦孝连脚凳都为她放好了。跟着出来的承影和陈氏已经从车上下来,候着她上车了。
抬头看了看高墙外的天空,邱晨突然有一种重生为人的感觉。站在那一道高墙之外,抬头看这天空似乎都格外高阔,让人感觉到连呼吸都轻松自由起来了。
登车,邱晨放松了身体靠在大迎枕上,接过陈氏递上来的不冷不热的茶水,大大地喝了一口,长长地呼一口气来。
这见皇上真不是人干的活儿。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还会挤破脑袋地想要往上爬,爬到距离皇帝更近些的位置上去呢!
这种腹诽的话,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邱晨也知道只在心里嘟哝嘟哝。
垂着头一口气喝干了一盏茶,看着承影又添了新茶上来,她却不喝了,只是放松地靠着迎枕,舒展着自己的身体,也放松着自己的精神情绪。
好了,今儿最重要的事情办完了,接下来就可以陪着儿子女儿去逛街了。
马车一路摇晃着离了宫门,邱晨精神放松下来,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她居然打了个盹儿,补了个觉,等到车子停在白石桥的宅子里,邱晨已经恢复了精神百倍,连身上的酸疼似乎都不觉得怎样了。
一下车,福儿就拉着满儿迎了上来。
邱晨看着没有率先冲上来扑进怀里的小丫头,不由好笑,这小东西还记着昨晚的事儿,没了一贯的主动亲近呢。
邱晨没有任何反常地揽住福儿满儿,挨着亲亲蹭蹭,亲昵了一阵,这才领着两个孩子跟秦铮见了礼,又让他们跟秦义等几位师傅见了礼,这才由秦铮抱着阿满,她牵着阿福,一起往里走去。
进了正屋,福儿满儿上炕坐着,邱晨就坐到妆台前卸妆。她从早上起来就顶着沉重的发冠穿着重重的大礼服,这会儿早就不堪重负了,当然要先去除这些,才能安心舒适地跟两个孩子亲近说话儿。
卸去沉重的礼服和发冠,邱晨进耳房简单地梳洗了,出来让陈氏给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只取了一支不太醒目却玉质莹润的青玉荷叶青蛙簪子绾住,身上则穿了一件玉色茧绸精绣折枝海棠的窄腰短袄,一条靛青精绣海棠花百褶长裙,简单清爽地走了出来,秦铮也已经去了大礼服,换了一件靛青暗花长袍,一条精致青玉腰带,腰上只简单地挂了一块青玉佩和一只玉色的荷包……
两人对视之下,忍不住会意一笑。没有刻意地,居然整出个情侣装来,不得不说,这也是让两人欣喜的默契之处。
邱晨坐下喝了两口茶,略略歇息了片刻,穆老头儿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招呼着一家人出门。
秦铮和邱晨穿的比较朴实随意,两个孩子也收拾的干净整齐,却并无奢华之处,穆老头儿更是低调,这一家人乘了一辆普通的青布围子马车,秦铮带着阿福和穆老头儿骑了马,一路往最热闹繁华的天福寺而去。
京城最繁华热闹的所在不过天福寺和门头桥两处,两处都在外城,内城的人习惯称之为西门外的地方,相隔不过几条街,天福寺食肆林立,门头桥是瓦子勾栏的聚集处,两处之间还有一个相对静谧的去处,这里坐落着几个隐藏在民居中的私房菜馆,是大明开国之后兴起的几处特色饭馆,据说背后都是勋贵人家的名厨,其中一个叫天然居的所在,传说还是开国太祖最喜爱的御厨开办,无论是环境还是菜色,都极尽精致讲究,成为整个京城最为有名的高档私房菜馆。
只不过,这几个菜馆,特别是天然居,都不随意接待客人。一般都规定接待客人的数量,如天然居每日只接待中午晚上各一桌客人,要的就是宾至如归的感觉,好些官员勋贵待客,不好往家里带的,就偏好这一口,致使这几处私房菜馆的预定一直处在爆满状态,有时候要定一桌菜,还要提前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能订到,抢手的很。
邱晨对京城是两眼一抹黑的,从白石桥的宅子里出来,陈氏在旁边跟她介绍着,满儿小丫头也别扭过那一阵子去了,也跟在在旁边唧唧咕咕地补充着,小孩子看事情的着眼点完全跟大人不同,听起来充满了童趣童真,让人不自由主地欢快放松起来。
一行人绕过天福寺,进了一条可供两辆马车并驰的胡同,胡同两侧的宅子都是民宅用的如意门,却都修建的极为讲究,门楣上是大片的朝天栏杆的精美砖雕,其下又有挂落、头层檐、连珠混、半混、盖板、板栏望柱等等,规制讲究,装饰精美,大都有极为精美的镂空雕刻,装饰着博古、花卉、万字锦、菊花锦、牡丹花、丁字锦、竹叶锦、草弯等图案,虽然不如光亮门和王府大门阔亮大气巍峨,却更加精致,也更多地体现了主人的爱好和品性特点。
邱晨的马车就直接驶进一道如意门,邱晨挑起一点点门帘看到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气势雄浑霸气的两个字:天然!
大门两侧挂着一副对联:花鸟鱼虫天然趣,琴棋书画自修成!
邱晨愕然片刻,木木地将门帘子放下。
若是之前天然居是那位开国太祖开设还是传说,看到这门上的对联,她已经确定了,能将这副对联挂在门上的人,除了那位不做他想了。
而秦铮能够如此熟门熟路地到这里来,门上的人见到秦铮那副自然殷切的模样,也同样说明了另一件事,这天然居传承至今,应该是传到杨璟庸那位二爷雍王手里了。
果然,车子驶进大门后在垂花门前停下,却没有让邱晨母女下车,陈氏和随车的承影下车后,由两名健仆上前,将车厢拆下来直接抬起来成了一乘轻便小轿,一路抬着往里面去了。
绕过几个院子,又进了几道门,最后来到了一处并不太大,却足够幽静的园子里,园中花木扶疏,假山奇石,建筑却只有一个建在叠石假山之上的高阁,阁下是一泉人工飞瀑,飞泻而下,直入一眼深潭,潭水清澈却深邃,潭底几尾肥硕的锦鲤,懒洋洋地摆动着漂亮的身体,缓缓地游过来游过去,在这一片安宁静谧的园子里,添上了一抹鲜活生机。
飞瀑的水不知是引了活水,还是泉眼所在,一直不停地飞泻下来,溢出深潭之后,就沿着石缝流淌出去,在叠石间潺潺而下,走到高阁之上,凭栏望下去,就能看到,在叠石假山的另一侧,就是一片湖光,湖面并不太宽阔,大概只有两亩的样子,但在这京城闹市之中,能够有这么一片湖水山色,也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也不出邱晨所料,一登上高阁,唐文庸,也就是雍王杨璟庸已经从阁里迎了出来。
“呵呵,姐姐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杨璟庸满脸笑意地向邱晨拱手施礼。
邱晨也不客气,笑着曲曲膝正要说话,阿满却从她的手里挣脱了,蹦跳着扑过去,抱住杨璟庸的腿,仰着小脸嘟着嘴道:“唐叔叔都没看到满儿啊?”
阿福也笑着上前行礼问候:“见过唐叔叔!”
两个娃一直认识的就是平易近人好脾气的唐文庸,根本不知道,这位不太靠谱的唐叔叔居然是什么皇子王爷。
杨璟庸不在乎,秦铮和邱晨也没人给孩子们纠正,杨璟庸一如之前,蹲下来抱抱阿福,亲亲阿满,一手一个领着进了高阁。
在假山之下,有叠石遮挡,只看得到片段的飞檐斗拱,真正置身高阁之中才发现,这建在一片叠石假山之上的高阁居然很是轩敞开阔,一边是沿着叠石拾阶而上,另一面却是正对着粼粼湖光,如今湖面上的莲荷还未萌发,岸边的垂杨柳却已经碧绿茵茵,柳丝随着微风轻轻拂动着,打破了湖水的平静,荡起串串涟漪。
湖水虽然跟深潭相连,湖水中养的却不是锦鲤,而是一群一群的金鱼,一群群红的白的黑的金鱼在湖水中悠游来去,形成了一片片氤氲在湖水中的云彩,飘忽来去,煞是好看。
满儿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些鱼群,跟阁里的侍女讨要了鱼食,高高地抛下去,引来鱼群的哄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