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裳中挑了一套雨过天晴色连衣月华裙,外边罩了一件丁香紫的绣金阑干宽袖长褙子,头发梳成富贵同心髻,戴了一只累金丝珍珠宝石冠儿,用一支赤金凤尾嵌宝簪子攒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钗钿头饰,却也端庄大气,气度雍容。
平日里她在家也好,出外应酬也罢,大可清雅素淡一些,但这种大节日上,她却不得不考虑一些忌讳,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内打扮的富丽一些。
娘儿仨收拾利落,邱晨披了一条霞紫色缂丝白狐裘,阿福阿满则都是大红色白狐皮斗篷,出了半亩园直接上了等候在门口的暖轿,娘儿仨一路往外,去二门乘车。
不等娘仨到二门,二门上的婆子急急如风地从后边追了上来。她进来传信径直去了沐恩院,却不想邱晨娘儿仨直接从半亩园往二门去了。她差一点儿给错过去。
呼哧呼哧喘着气,数九寒冬的,婆子额头鼻尖儿上都挂着汗珠子,跑到轿子跟前,喘的跟风箱似的,磕磕巴巴回道:“夫,夫人,安,安阳来人了!”
邱晨一怔,登时露出满脸的喜色来。
今年俊文俊书和成子都通过了府试,已经正式有了秀才功名。虽然,每次往家里写信,她都是报喜,宽慰着二老哥嫂和侄子们,希望他们能够放心,并鼓励孩子们安心读书,明年乡试考个好成绩出来……但其实,她是真盼着孩子们能来一趟,她很想念孩子们了。到明年乡试还有一年呢!
一听婆子通报,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孩子们来了。
跺跺脚,抬轿的婆子登时停了脚步,将轿子平稳地落了地。
邱晨忽地挑起轿帘子,看着外头的婆子就催促道:“安阳来的人还用着进来报啊?还不赶紧请进来!”
那婆子一口气儿还没喘匀乎,听到这话,一下子愣怔住,迷迷糊糊地看着邱晨呆愣着,半天反应不过来。
承影看着着急,皱着眉呵斥道:“没听到夫人吩咐么?还不快去请进来!”
那婆子神色一凛,迷迷瞪瞪地连声答应,喘着气拔腿就跑,跑了两步,才察觉出不对来……她迷迷瞪瞪地竟然是朝着沐恩院的方向去了。
醒过神来,又连忙告了罪,原本已经力竭的身体竟然又爆发出巨大的潜力来,又往二门处跑了去,速度虽然不快,却远比一般疾走快的多了。邱晨被她闹的头晕,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连忙又在后边补充道:“直接请进松风院!”
婆子连连答应着,继续跌跌撞撞地往二门跑过去,邱晨从惊喜中回过神来,看着婆子踉踉跄跄的样子,不由笑着摇摇头,连忙吩咐跟在身边的承影:“你去看看,将表少爷引到松风院,顺便安排人送热水过去。”
又吩咐含光:“你也去……这个点儿吃饭不成了,弄点儿热乎汤水先让表少爷们垫垫!”
承影和含光应声而去,一个越过那跑不动的婆子赶往二门,一个则脚步匆匆地赶往大厨房,安排点心、晚餐!
主子们晚饭不在家,大厨房原本定是没有准备主子们的晚饭的,这会儿不赶紧过去吩咐了准备起来,就耽误了!
临时想到的都吩咐下去了,邱晨又连忙催促婆子们抬起轿子继续前行。
有将近一年没见到孩子们了,她是真的想念了。俊文十九岁了,应该褪去些些青涩,更沉稳更成熟些了;俊书也十六岁了,个子一定又长高了,不知道超没超过俊文去?成子一贯沉稳,年纪比俊书还小一岁,却一直比俊文还沉稳内敛,经过一年,又得了秀才功名,会不会……成了小老头儿?
还有俊言俊章,那两个小皮猴儿,也分别十二、十三岁了,也成了青葱少年,个子……定然是长高了,会不会已经超过了她?若是那两个小子也超过了她,家里的孩子就只剩俊礼、俊仪比她矮了。个子长高了,就感觉是大孩子了……
孩子要小小的才好玩儿,长大了,就没意思了!而且,孩子们大了,也是从另一个角度映衬着她们这些大人老了……会莫名地让人在欢喜之余,生出一股子忧伤和惆怅来。
没走几步,邱晨又挑起轿帘子来,吩咐跟在轿子旁的渊虹:“你去一趟沐恩院,找玉凤把给几位表少爷备下的冬衣拿过来!再让人看着备出几套干净帐幔寝具来,让人看着去前头客房里安置了去!”
渊虹应声而去,邱晨坐在轿子里又细细地琢磨了一回,确定暂时没有太着急的事情了,这才轻轻松了口气,转眼,又禁不住挑起轿帘子往外看过去,恨不能一眼看到孩子们到了跟前。
统共没多远,不到两盏茶功夫,轿子已经在松风院门口停了下来。
邱晨不等人搀扶,忽地一声挑起轿帘子,自己下了轿,另一边阿福阿满比她更快,也利落地下了轿,阿福还知道回来照应着娘亲,阿满小丫头下了轿子就一阵风地跑进了松风院,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大表哥,二表哥,满儿来啦……”
这脆脆的小嗓子如铜铃儿一般在寒冷的空气中扩散开去,松风院的大丫头青禾迎在门口,曲着膝给阿满行礼,阿满甜甜地叫了声青禾姐姐,脚步却半刻没停,穿花蝴蝶般飞进松风院里去了。
阿福看看邱晨,娘儿俩露出同样无奈又纵容的笑容,邱晨想伸手牵着阿福,侧眼看到阿福身姿亭亭俊逸的少年模样,不由笑了,阿福也渐渐长大了呢!
阿福微微带着点儿羞涩,拱手略略一揖,道:“让儿子扶着您吧!”
邱晨鼻子发酸,微微红着眼连连点头应承了,却是抬手携了阿福的手,娘儿俩从原来的掌心交握,换成了相携而行。
母子俩都有些心急见到亲人,所以脚步都是急匆匆地,走到松风院门口,也顾不得询问青禾什么,只略抬抬手,就径直跨进院门,也不走游廊,直接从院子中间的青石甬路上直穿过去,直趋正堂而去。
丫头婆子们跟在后头,却不敢多说什么。青禾更是一脸诧异着,眼看着小姐飞奔过去、眼看着大公子……奉着夫人也一路疾奔过去,她有些不太明白,那两个人怎么说也是外男,让进二门见客已是有些违例,夫人和大少爷、小姐都这般急匆匆……就着实有些过了吧!侯爷离京一年回来,也没见夫人和少爷小姐如此激动和欢喜啊!
青禾正诧异着,就见正屋门帘一挑,从门内走出两个人来。不,确切的说是三个人,小姐正被那一身宝蓝锦袍的男子抱在怀里。
邱晨携着阿福已经走到了院子中间,猛地看到从屋里走出来的两个人,登时愣住,脚步往前冲了两步才停下。
脸上的喜气在愕然一瞬之后,迅速重新换成了欢喜,只不过相对于之前的毫无保留的满心喜悦,换成了略略矜持的喜悦。
“云二公子,文清,哎呀,竟然是你们?!”邱晨笑着道。
云济琛挑着眉,想开句玩笑,却终究略略收敛了随性,拱手笑道:“可不就是我们哥俩儿!许久未见,夫人看上去气色倒是不错!”
邱晨已经止住脚步,听到这话,忍不住心里掠过一丝苦笑。当年,她跟他们几乎都跟亲人一样,都是无话不说极随意的朋友交情。时隔近两年再见,彼此间身份不同,那份熟稔和随意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
虽作如此想,邱晨还是很大大方方地含笑屈膝回礼,笑道:“二公子和文清也更加俊逸不凡了!”
一句话说的云济琛露出了满脸灿烂的笑容,呵呵笑着,连连对邱晨拱手道:“承蒙夫人夸奖!”
这话……嘚瑟的!
邱晨忍不住心情放松起来,笑着白了他一眼,转眼看向旁边抱着阿满一直没有作声,只含笑望着她的廖文清,微笑道:“文清,这是刚从辽地回来?”
说着话,邱晨提步,携着阿福走上台阶。
“是。”廖文清含笑应和一声,看着邱晨的目光里包含着欣慰。
云济琛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连忙转着话题,笑着道:“这是孝孺?都这么大了?看着像个大人了!”
邱晨含笑回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同时松开手。阿福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一揖及地道:“孝孺见过云叔叔、廖叔叔!”
“哈哈,好孩子,免了,免了,跟你云叔叔和廖叔叔就不用这么多礼了!”云济琛上前一步,拍了拍阿福的肩膀,陪着邱晨一起进了屋门。
林嬷嬷是在刘家岙伺候过了,见过邱晨待客的爽朗,并没有觉得异样,连忙吩咐着丫头们上茶上点心,一边在心里暗暗着急,夫人和大少爷小姐是卡着点儿出的门,这突然来了客人,耽搁下去,梁国公府那边的家宴可就耽误了。
或者,夫人不过去,那也要赶紧打发人过去知会一声才好……唉,那可是冬至家宴,去年因为夫人即将临产没去,过年是坐着月子没去,如今侯爷回来了,小公子也马上就要周岁了,夫人正该去族人面前露露脸才好……夫人本来就是那么个身份嫁进来的,这要是不去,那些族老们看法只怕更加不好了!
跟云济琛和廖文清那真是最贫困的时候结交的朋友,见了面自然无限欣喜,同样也有无数的话题可以唠扯。
邱晨坐下,丫头们上了热茶,也就只来得及问上几句云济琛和廖文清的近况,廖文清完全改了过去的跳脱,甚至稍稍带着一点儿玩世不恭的性子,变得温和平淡起来,从见了邱晨,几乎没怎么说话,总是含着微笑淡淡地倾听着她跟云济琛说话,问到他脸上,这才言简意赅地回答上一句。
一盏茶没喝完,云济琛就抬眼看了看屋外的天色,笑着道:“今日冬至,我们兄弟俩到了京城,跟夫人亲近,也没顾忌这些,就这么来了。刚刚在大门上听说国公府那边有家宴的,夫人还是收拾收拾过去吧,别耽搁了。我们兄弟俩既然到了京城,一半天也不走,等夫人有了空闲,咱们再慢慢叙话不迟!”
说实话,若是邱晨有得选,她真是愿意跟云济琛和廖文清说话,也不愿意去梁国公府去参加那个什么无聊无趣的家宴。
但想及秦铮,那个家宴她却又必须去,那是她作为秦家媳妇的一个责任。也是作为秦铮妻子、作为秦昀母亲的责任,由不得她偷懒,也由不得她退缩。
略顿了顿,邱晨问道:“那你们?”
云济琛看了廖文清一眼,爽朗地哈哈一笑道:“夫人还不知道我们么,不论到了哪里,我们兄弟也能自自在在的,您就放心吧!我刚刚就打发人去会春园定好了位子,听说他们新排了一出《蟠桃会》,我们兄弟俩去瞧个新鲜,完了再去尝尝那个鸳鸯五珍烩,据说那可是前朝宫里传出来的御菜,轻易尝不到的!”
听他说的轻松随意,邱晨也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来,笑着点头道:“那《蟠桃会》我倒是去看过,倒是真不错……嗯,我就不多说了,给你们留点儿悬念。至于什么‘鸳鸯五珍烩’,我就持保留意见了。今儿真是巧了,恰逢冬至节,今儿晚上我不能照应你们了,改明儿,我用心收拾几个菜,咱们再坐到一起,好好叙叙话儿。”
说到这里,邱晨笑着道:“你们这两年都走得远远的不见人影子,必然又去了好些地方,你们可一定要给我好好说说,各地的风土人情,风闻趣事才好!”
“好说,好说!”云济琛笑应着。回头看着廖文清,目光商量着就要告辞。
廖文清笑笑道:“前头有几个箱子,是我们俩从各处捎带的一些小玩意儿,给阿福阿满的……”
不等他说完,仍旧倚在他怀里的阿满一下子欢呼起来:“给满儿的么?我要去看看!”
阿福一听说有带给自己的礼物,同样眼睛亮亮的,不过,却比满儿懂得克制的多,只是拿眼睛看向自己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