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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心中一动,问道:“过了年,月桂也十七了吧?”
月桂诧异地抬眼看过来,片刻点头应承了:“夫人记性好,奴婢是三月里生人,过年春日就十七了!”
邱晨点点头,温和道:“我记得小喜跟你也是同岁的,依着咱们府里的规矩,后年你们满了十八岁也该嫁人了……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
月桂羞赧着红了脸,却仍旧努力让自己显得大方起来,抬眼坦然地看向邱晨道:“奴婢还小,没想过这些!”
月桂从买进来就一直在她身边伺候,初看有些温吞,并不出彩,却胜在忠心淳朴厚道,跟小喜一样,让邱晨慢慢放下心里,完全依赖信任着。听她这么说,邱晨也相信她这不是推托也不是虚言,是真的没有想过婚嫁之事。于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这样的孩子,指着她们自己相中谁怕是不容易,她还是多斟酌些,替她选几个备选给她们挑选的好,也不算是全包办了。
邱晨默然点着头,然后询问道:“你将来可有什么想头?是想着脱籍过日子,还是继续留在府里?”
月桂和小喜跟承影这些人不同,她们都是百姓家的女孩儿,家里过不下去才为奴为婢的,所以,邱晨才有这么一问。若是她还想着回家,过老百姓的日子去,她也不会怪罪,只是考虑人家的时候要换个范围了,就不能在府里那些护卫小厮身上盘算了。
月桂有些受惊吓的样子,呆怔怔地抬眼看向邱晨,见邱晨神色平静,面色温和,没有半点儿不虞之色,就知道夫人是真心替她盘算的,心中不由热烘烘的,膝盖一软跪下去道:“我不走,我愿意跟着夫人……”
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但听月桂这么说,邱晨还是多少有些诧异的。
这些孩子们虽然平常表现的不明显,但她知道,她们离家多年,对那个贫穷困苦的家和家里人不是没有想念的。月桂和小喜还托人给家里捎过东西银钱,邱晨都知道的,因为是人之常情,又都是丫头们正当的月钱什么的,不牵涉什么私物,她也没加理会。也因此,她才想着问一声,月桂是不是有脱籍的愿望,让她比较意外的是,月桂不但否定了脱籍的机会,还毫不犹豫,没有半点儿迟疑。
邱晨微微皱着眉,伸手拉了月桂一把:“你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大冷天的跪下作甚!我就是问问,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一贯温厚柔顺的月桂这一回却没有听话,执拗地跪在地上,往前膝行了几步,搂着邱晨的腿,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她抬起袖子胡乱地擦着眼睛,眼泪却擦也擦不干,稀里哗啦地流个不停。
擦了两把之后,她索性也不擦了,任由泪水那么留着,一边呜咽着,一边断断续续道:“夫人,您别赶我走……我就留在您身边儿,哪儿也不去……”
邱晨气结起来,抽出手帕子,一边给她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道:“你这丫头,这是做什么……先别哭了,起来好好说话!”
月桂接过邱晨的帕子,勉强将脸上的泪擦了,却仍旧跪在地上,哽噎着道:“夫人,我从来没跟您说过家里的事儿……”
邱晨点着头,拉着她起身,就在脚踏上坐了,倒了杯茶赛进她手里,然后耐着性子听她从多少年前慢慢说起自己的身世来。
“……我们家里穷,没有田产,爹娘生了七个孩子,只活了四个,我上头是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我是最小的。哥哥们年龄大了,因为穷娶不上媳妇,大姐就被换亲嫁给了一个哑巴,给大哥娶了媳妇儿。二哥比我大的太多,我换亲不成,就被卖了出来做丫头,得了五两身价银子,给二哥说了媳妇儿……”
说到这里,月桂已经再次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换亲,这种因穷困出现的婚姻形式,别说这个时代,就是建国后的七八十年代,在一些农村仍旧不少见。在爹娘眼里,男孩儿娶妻生子延续香火,女孩儿没啥用处,能给哥哥弟弟换亲才有些用处。
邱晨轻轻感叹着,抬手拍了拍月桂的手,重新拿了块帕子递给她,让她擦了脸上的泪。
月桂缓了一会儿,方才止住了泪水,继续道:“如今,大哥、二哥都娶了亲,也有了孩子。前年、去年,我托人往家里捎了些东西,知道家里过的很好,家里的房子翻盖了,也买了十几亩地,哥嫂们对爹娘还算孝顺……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夫人,我已经卖了身报了父母的养育之恩,以后再有什么难事儿,我还会尽些心意,但也就这样了,我不想再回去……”
邱晨点着头,答应着:“好,你自己拿定了注意,愿意留下就留下,没有谁撵着你走。”
月桂张着泪眼看着邱晨,连连点着头应了,到底又跪倒磕了个头,这才让邱晨撵着进净房洗脸去了。
邱晨自己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叹息着。被卖出来的孩子,有些是爹娘养不活了,送出来讨个活命的;但更多的则是如月桂这般,被当成了物件儿买了银钱……这样的家,真的也没什么亲情值得留恋了。就如月桂这般,真打发她回家,谁知道她那爹娘和大哥二哥,会不会将她再次卖来,换了钱置房子置地?当初她因为小不能给二哥换钱,这好几年下来,她大哥的孩子说不定都十来岁了,拿她再给侄子换亲也说不定……
月桂洗了脸出来,邱晨又嘱咐她,抽空问问小喜的想法,回来跟她说一声,她也好看着安排。月桂顺从地应下来。
将这两个丫头的事情暂时放下,到了晚上,邱晨将陈氏和林氏、汪氏找来,斟酌着梁国公府待客的情形,又商量了是否该准备见面礼等事宜,然后,依着待客的名单子,将各家夫人、小姐的脾性大致了解了一下,心里也好有个数。
说完这些事情,转回房里,已是戌末时分,昀哥儿已经睡着了被奶娘抱下去了。
邱晨有些疲惫地洗漱了,换了睡一睡裤转回来,坐在炕沿上。
含光捧了一盏红枣桂圆汤进来,邱晨慢慢地喝了,要了淡盐水漱了口,含光带着小丫头将桌子上和屋角的蜡烛熄了,带着小丫头告退下去。
秦铮这才挪过来,伸手代替邱晨轻轻地按揉着额头,看着妻子脸上的疲惫,不由心疼道:“那劳什子会宴,你太累就不去,又不是什么飞去不可的事情。”
邱晨郁郁地吐出一口气来,回头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叹息道:“我们搬出来住,就少不得有人嘀咕,遇上什么事儿我再不露面,那不是给人往手里送把柄么?一个不孝之名压下来,我们不是平白受委屈?!”
看秦铮皱着眉头还要说什么,邱晨好笑地推着他上炕,笑着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样的事我是必须去的……再说了,你也不用过于忧心了,我提前问清楚了,心里有数,到时候也省的说错了话,办错了事,给你惹来什么麻烦!”
听着妻子每一句话,每一件事,想到的都是他,为了他不受委屈,为了他不惹麻烦……唉,这样的妻子让他感动、让他窝心,也让他觉得有愧!
他将她拥进怀里,喃喃低语道:“别太委屈自己,也别太累着自己,外头的事儿,万事有我顶着呢!”
邱晨含笑闷闷地应着,低声道:“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家里的事情我尽力处置好……我在朝堂上帮不上你什么,但希望能够给你一个无须顾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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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了,还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