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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又是难免微微的担忧。
女孩儿有这样的性情,大概不用担心这孩子将来不顶事懦弱了被人欺负了。而且,也大概可以不用担心她将来没本事,过不了日子了。
可太过果断太过爽快的女孩子,也往往失于温柔,不会妥协……唉!
吩咐完了,阿满也从这一片琐碎中回过神来,看看高几上的座钟,再看看外头的天色,终是耐不住回头跟邱晨道:“娘亲,天色不早了呢,要不要打发人再出去看看?表哥和哥哥弟弟他们怎么还没接回姥姥和舅母来呢?……再晚,城门要关了!”
大明朝开国时开城门的时间为五更三点(寅时五刻),关城门时辰为一更(戌时正)。自从平了北戎,边疆北推出几百里之后,京城原本靠近北边的地理位置有了变化,几乎成了国家疆域的腹地,国泰民安治安也进一步向好,京城的开城时间未变,关城门的时间就做了延后,变成了一更三点,也就是戌时五刻,差不多是八点十五分左右,比原来晚了一个多小时。
这会儿天黑了有一阵子了,已经快七点半了,是以,阿满才焦急起来。
邱晨其实也在关注着时间,只不过,怕大家担心没有作声。此时阿满一提,她先是笑笑宽慰了阿满一声:“平安办事妥当,应该不会耽搁了进城时辰。”
话虽这么说,看看座钟,心里也难免忧心,于是吩咐道:“打发个人去前头看看,怎么还没到!”
承影答应着去外屋指了个小丫头往前院去打听,那小丫头是个刚从外屋提进来的三等丫头,年纪小,性格活泼机灵,脆脆地答应一声,扭身出门,飞奔着往前院去了。
承影转不回,进屋还没等跟邱晨回报呢,就听得门帘子哐当一声响,急忙转身回去,就见刚刚飞奔出去的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返回来了,一脸兴奋地回报道:“姐姐,到了,到了,我刚出院子就碰到二门上的彭妈妈来通报,说是刚刚来了人送信,表少爷和少爷们接了老太太舅太太已经进了城,转眼就到府门了。”
小丫头激动地说话声音不免就大了些,不等承影进来回报,邱晨跟阿满已经听到了。
邱晨自然躺不住了,连忙起身,阿满心里急切着,但看着母亲辛苦笨重的模样,也实在没办法撂下不管,只能按捺着性子过来,扶着母亲从软榻上下来,月桂连忙上前来替邱晨穿了鞋子,又扶着她去梳妆台前整了整发髻,抿了抿鬓角后,扶着夫人起身,承影月桂绕着邱晨转了两个圈子,给她抚平衣裳上的些许皱褶,又捧了素青绫子绣大朵金色菊花绣球的斗篷过来,给邱晨披了,这才由承影和阿满一人一边儿扶住邱晨,尽量稳当地又忍不住地匆匆而行,走出了沐恩院,上了等在门口的亮轿,一路往二门上去了。
靖北侯府本来主子就少,统共就侯爷夫人和三个小主子,四个表少爷,如今,侯爷外出办差,带走了前院的不少护卫长随和门客,夫人又有孕在身,几乎没了交接往来,这许多原因,侯府里少了热闹喧哗,特别是一入夜,偌大一个靖北侯府更是一片幽静,几乎没了人员往来,只有门上廊下檐下的彻夜亮着的一盏盏灯笼散发出的团团晕光,昭示着这个府邸低调却不颓废,安静却不窘困。
这一天晚上,已经打了更,靖北侯府里却仍旧一反常态地仍旧人声呼应,人来人往。戌时三刻时分,一叠连声地从大门传话进去,不过片刻,就有一串灯笼,从后院正院沐恩院里一路出来,行云流水一般往二门上来了。
二门上守候的两个婆子远远地看到一溜灯笼过了垂花门,就堆着一脸笑恭恭敬敬迎上前来,垂首站二门内,恭候着夫人的轿子落了地,然后看着大小姐就跟在夫人的轿侧,轿子一停,大小姐就跑上去扶着夫人下了轿,然后几步赶上前去,伸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夫人从轿子上下来,也没有放手,仍旧伴着夫人转回身来,对上二门上两个婆子。
两个婆子立刻矮了下去,跪倒在地磕头请安:“奴婢们给夫人请安!”
邱晨温和地笑着:“罢了,快起来吧!”
两个婆子又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其中一个姓沈的媳妇笑着道:“夫人,前头传来的信儿,老太太和舅太太的车子怕是还有一会儿才能到,这会儿夜风也凉了,夫人还是进屋子里坐着等会儿吧!”
邱晨免了两个人的礼,就忍不住抻着脖子往二门外看过去,也不是行动不便,早就亲自去通州接人了,哪里用得着在家里等得心急火燎的。即使如此,邱晨也没有因焦急失了理智,垂眼看看自己凸出的大肚子,还是很善从人意地答应下来,抬步走进了守门婆子们待得门房里。
门房就在二门旁边,一溜儿五间,最靠近门口的是婆子们当值时待得地方,有一盘小炕和一对椅子。往里边四间是两两通联的倒座厅房,是给来客跟随的婆子们准备的。
房间不大,屋子里布置简单却整洁,小炕上铺着青色三棱布的炕褥子,椅子上也放着碎布拼接的椅垫,看着比较舒适。
沈氏笑着抢在前头,拎了一只垫子铺在炕沿上,往那边让着邱晨:“夫人,您请这边坐……这炕刚刚燎过了,温乎着,不凉!”
月桂手上捧着松软的锦褥想要上前给邱晨铺设,邱晨目光一瞥止住了她,温和地对两个媳妇子笑着颌首,缓缓走过去,就在沈氏铺设的垫子上坐了,很放松地扶着小炕桌,目光瞥过去,见榆木的清水炕桌,是最简单的样式,没有任何雕花装饰,桌面的漆都斑驳了,却抹得干净,连个水点子都没有。
另一个媳妇子上前一步,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点儿茶水在茶茶杯里,晃了晃泼到门外,转回头重新倒了杯热茶,双手捧到邱晨面前:“夫人,刚刚冲的茶,茶叶不好,您将就着暖暖手吧。”
邱晨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送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笑道:“唔,还是腊梅窨的……很香!”
说着话,很自然地喝了一小口,慢慢地品了品,笑着点头道:“这茶窨的不错,谁的手艺?”
那个倒茶的媳妇子脸颊有些发红,搓着手笑道:“是奴婢去年试着窨的……当不得夫人夸奖!”
邱晨笑笑:“这茶本身就是便宜的大叶茶,能窨出这种清雅的香气真是不容易了。嫂子原来是在哪里的?这窨茶的手艺是跟着谁学的?”
那媳妇子略有些笨拙地回道:“奴婢之前就在前院的大花厅的茶水上伺候……接触茶比较多,没事儿的时候就胡乱琢磨,听说有窨茶的法子,就采了花试着做……栀子、菊花、茉莉都试过,觉得腊梅最清亮……”
邱晨笑着点点头,捧着那茶,却没再喝。
腊梅入药,活血调经,她有孕在身不宜饮用。当然了,品一点点也不至于有什么妨碍!
说了几句话,小丫头从外头传进话来:“来了,来了!”
这话一传进来,月桂、承影和阿满几个人就全都护在了邱晨身边,阿满挽着邱晨的手臂笑道:“娘亲,您慢点儿!”
不知怎么的,刚刚在沐恩院的时候听到通报她是真的按捺不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会儿坐在二门边儿,再听到车子已经进了门,她反而下意识地先是深呼吸镇定心情了。
握握女儿的手,以示宽慰,邱晨由着阿满和丫头扶着,缓缓站起身来,又稳了稳神,这才抬脚往外走去。
接了之前的通报,大门口的门槛早已经卸了下来候着了,这会儿车子到了,门上的门子护卫远远地看到车队过来,立刻小跑着上前接了,恭敬而匆促地给车队前头的俊文俊书阿满行礼请了安,随即护在车队两侧折回来,在二门外俊文俊书和阿福止步下马,将马缰马鞭子随手丢给小厮,随即匆匆跟着车子往二门里去了。
邱晨刚从门房里走出来,车队已经进了二门。
看着骨碌碌驶进来的马车,邱晨莫名地停住了脚步,呼吸滞住了,鼻子酸的一塌糊涂,酸酸热热地冲上眼窝,眼泪止不住盈满了眼眶。
“娘亲!”阿满察觉到娘亲的情绪激动,连忙脆脆地唤了一声,是提醒,也是分散娘亲的心情。
邱晨眨眨眼,吸了口气,垂了眼拍拍女儿的手,稳定情绪,这才缓缓往前迎了上去。
车队前头的两辆车子一直驶过来,一个中年汉子从车辕上跳下来,远远地就喊:“妹妹!”
邱晨有些不敢置信,愣了一瞬,眨眨眼,展开一脸的笑容,脸颊上两行泪水,却不知不觉地滑落下来。
她哽着嗓子,艰难地唤了一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