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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好娘俩儿,闭上眼睛,很快就酣然睡去。
又上前一步,扶起邱晨,一边引导着她往净房走,一边笑着劝慰道:“夫人,您也累了一夜,再熬煎下去,就伤身了。您歇一会儿去,小主子们也就回来了。”
一见邱晨的样子,陈嬷嬷也随即了然,于是笑着道:“夫人可是牵挂两个小主子了?您尽管放心,事儿平复了,昨儿跟着玉凤青杏的人抵事着呢,看外头平复了,必定会尽快收拾回来。这会儿还没天亮,说不定就是顾忌小主子们没睡醒,等着小主子们睡醒了,也就回来了。”
玉凤和青杏躲避的地方并不远,外边的街上的宵禁也不妨碍她们来回。街上安稳了一个时辰了,三个丫头差不多也该带着孩子们回来了吧?
邱晨点点头,却没有起身,只是抬眼往屋外看去。
陈嬷嬷起身,含笑劝道:“夫人,您也一夜未合眼,这会儿也安稳了,您可可以放心了,且收拾一下歇会儿吧!”
回到沐恩院的时候已经将近五更,一番安置铺排下去,天色已经微明,天边透出一抹淡青色的晨曦,看似缓慢,却不可遏制地一点点击退黑暗,迎来光明。
陈嬷嬷红了眼,邱晨的眼睛里也是闪着泪光,但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样的笑容,欣慰和感动。
邱晨笑了,笑的舒展温和包容,她伸手握住陈嬷嬷的手,看着陈嬷嬷的眼睛诚挚道:“嬷嬷的意思我懂,可我还是觉得感动,而且,觉得由衷的欣慰,欣慰这种时候,大家伙儿都一条心,凝心聚力……是,嬷嬷说的对,大家伙儿都是为了自己的家……我们都是一家人。”
“夫人,仆下奴婢们不过是本分做事,哪里当的起您这么说!”陈嬷嬷脸色微微发红,眼睛中也有难掩的感动之色,邱晨的话音刚落,她就急急忙忙地说了一句,因为情绪激动,说到这里稍稍顿了一下,平缓了一下情绪,接着道,“咱们府上的人大都是从前跟着老国公爷的,也有一些是夫人的陪房,不管怎样,都是知根知底,也是真正忠心与侯爷和夫人的,他们从祖上就跟着老国公爷,跟着夫人,如今跟了侯爷夫人,就将侯府当成自己的家,侯府是他们的存身所凭,他们如此做也是为了自己个儿……是以,夫人大可不必太过在意,这本就是他们应该做的。”
“嬷嬷坐着喝。”邱晨抬抬手示意陈嬷嬷在对面落座,然后才正了正神色道,“嬷嬷,这一次,咱们靖北侯府能够这般完好地过了这一劫,多亏了你们几个嬷嬷和平安管家照应铺排统协,也多亏了府中上下凝心聚力协同合作共同御敌……我心里感激不已,相信侯爷知道了,也必会如我所想。”
“哎,哎,多谢夫人了,婆子正想着喝杯茶了!”陈嬷嬷看着举在自己面前的茶盏,微微一怔,随即垂了眼,将眼中那一抹感动掩下去,接了茶捧在手心里,连声道。
“嬷嬷且留步,”邱晨含笑拉着陈嬷嬷,抬手将自己刚刚冲的一杯热奶茶亲手递到陈嬷嬷眼前,“嬷嬷,你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再听我说几句话。”
“夫人能这么体恤,是我们的福气,只有好,哪里有不行的?!就这么办,我这就吩咐大厨房捅开灶烧火去!”陈嬷嬷笑容灿烂地连声答应着,转身就往外就走,却被邱晨扯住衣袖拦住。
陈嬷嬷知道,邱晨也是一夜没歇着。却能首先考量到下仆的饥苦,是实在宽和温厚,也能收拢人心!
“人口没有伤损就好,就好!”感叹了一句,邱晨转身跟陈嬷嬷商量:“嬷嬷,你看,大伙儿也劳累了一夜,这会儿定是又冷又饿的,让大厨房烧热汤,早点儿做饭,让大家伙儿吃了,然后留出几个当值,其他的就可以先散了歇着去,嬷嬷觉得如何?”
已经回到了沐恩院的邱晨得到了陈嬷嬷和平安的回报后,长长地吐出口气来。平安统管着外院和护卫们,回报了之后,立刻辞了出去。
最重要的是,让平安和陈嬷嬷分别清点外院和内宅的人数后,确定只有一名护卫被流矢射中肩膀受了伤,其他的或者刮刮擦擦的小伤口有,但没有大伤,更没有人员死亡!
走了半个多时辰,邱晨才围着府里转完一圈儿。各处都看过之后,确定没有太大的损失。
一路走过去,不时就能看到被火箭引燃留下的痕迹,黑漆漆一块一块,又被救火泼的水浇湿,残破而狼狈……那一块块烧焦的痕迹,仿佛无声地证明着,一场大乱刚刚平定,她们这些人也算是劫后余生,各人难免都有些压抑不住的欢喜和雀跃!
危机散去,邱晨巡视各处,自然也不用摸黑,为了看得清楚各处的情形,承影干脆命婆子们打起了火把,跟在前后照亮,将所到之处照的亮堂堂的,几如白昼。
尽管已经可以确定顺利平定了作乱,但这个时候显然还不适合闹出太大动静。邱晨只是笑着吩咐两个大丫头,掌了灯,拿了大氅裹住自己和敞儿,一路下了琉璃阁,然后乘了暖轿。不过,邱晨并没有立刻回去休息,而是命暖轿一路绕着府里转了一圈,几个健壮的婆子轮班抬着暖轿,走起路来也特别轻快,又快又稳当。
“好了,掌灯!”邱晨淡淡地一声吩咐,让承影和含光求证了自己所想,两个丫头的脸上同时爆出浓浓的欢喜之色来,连平日里沉稳的承影也不由自主地咧开大嘴,绽开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来!
邱晨一口气吐出来,疲惫无力瞬间袭来,双腿一软,差点儿堆萎下去,好在,不过只是一瞬,她就吸了一口气重新站好。扶着窗台,看了窗外一眼,转回头来。
这是景顺帝登位改年号后,打更人的号子就改成了这一句。平平常常几乎谁都听到过的口号,在这个夜晚,却成了一种象征!景顺仍在!
四景平顺,国泰民昌!
骑兵过了许久方才过完,寂静了一回,突兀地传来一道打更的声音:“四景平顺,国泰民昌,四更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四更咯……”
又过了些时候,隐约有大队骑兵行进的声音,从马蹄的声音判断,并不是疾行,而且,承影和含光还能判定,那是全装骑兵,也就是所谓的重装骑兵的声音。
那里之前的火光也都熄灭了,重新隐入夜色之中。
靖北侯府四周又恢复了平静。邱晨站在琉璃阁二楼窗前,遥遥眺望着皇宫方向。
回首望望空荡荡的身周,这些心思灵活的没有人再回来,或控着马迅速远走,或者干脆连马都不要了,弃马而去。
等受惊的马匹重新安静下来,原本看似队列整齐的骑兵,已经所剩无几,而且各在东西,身边几乎都看不到同伴了。这些人,还是心思灵活好使马儿一惊就迅速趴倒在马背上,甚至藏身子在马腹下,才侥幸捡了这条命回来。
又是数十人被无声无息地收了性命,在颈间一凉的瞬间,那个小头领突然后悔了,当初不该好勇斗狠跑出来参军……若不然,这个时候,他也该跟两个哥哥一样娶妻生子,侍奉在双亲膝前,共享天伦了吧!只是,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可买!人生,也不容重回来过!他再也没有机会孝敬双亲,就永远失去了意识!家中的双亲日夜担忧挂念着儿子,可惜,他们连儿子的死讯也永远不知道了。
就在他刚刚嘘出一口气来,庆幸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险险捡回了一条命的时候,突然,寂静的夜色里,在他们队伍之中,霹雳啪啪一阵炸响,马儿受惊,猛地蹿出去……
这一瞬,他想起了许久没回去看过的家,想起了家里的父母双亲,想起了哥哥嫂嫂还有那几个欢快活泼可人的侄儿侄女……
差一点,就差一点儿,他的头也要被这细铁索收割了去!无声无息!
他浑身寒毛瞬时倒竖了起来,一身冷汗眨眼间湿透了衣背!
后边的人反应过来,急急地收拢缰绳,可马匹的速度极快,哪里是那么快就停下来的,仍旧往前冲,这一冲,又是数颗人头落地。那小头领运气比较好,死命地拉住马缰停住之后,眨眨眼,看到自己的颈子前头一根极细的铁索,相距不过一尺!
骑兵最长的就是速度,这会儿虽然不是战场冲杀,因为夜深人静,空旷无人,骑兵的速度都不慢,这前头的人无声无息地断了头,紧跟其后的两三个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撞了上去。几个人也觉得颈间一凉,瞬间天地倒转,人头已经落地!
就在他眼前,为首的那个士兵的脑袋和火把无声无息地突然折了下去,骨碌碌滚落到地上,马匹仍旧超前奔跑着,它背上的主人也仍旧的端坐着,甚至那人的一只手还保持着举火把的姿势,只不过,人和火把一样,都成了无头之物!
他们一队人因为点燃火箭的需要,队伍前前后后点了四五支火把,最前头那个人手里恰好擎着一支火把。听到声音,小头领抬头看过去,瞬间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见了鬼一般!
正琢磨着腹诽着,冲在前头的一个人,突然发出‘咯’地一声,仿佛被捏住了喉咙发出的声音,不大,却被这个小头领听在耳中。
为首的小将领在心里暗自揣摩着,那位主子命令他们就在墙外奔驰骚扰,放箭放火,只说他们是前锋,后边还有会弟兄们赶过来,可也没说多久,这都跑了两圈儿了,两圈下来,可就折损了二三十名兄弟,再跑下去,他们这二百多人可就要交待在这里了……这些兄弟,搁在沙场上可是最勇猛的骑兵,打北戎的时候他们没能参加,但和傒人、靺鞨等人作战时,这些人可都是最好的精兵。他们更应该在战场拼杀,却不想来做这种近似宵小泼皮所做的下三滥事情。
西侧的院墙外,平坦空旷的砖砌道路上,突然绷起一根根细铁索,黝黑的金属色成了它们在夜色中最好的保护色,这些细铁索并不是绊马索,而是高高在上,离地大约在七尺八尺之间。那些疾驰而行的骑兵根本没想到,之前平坦宽阔的路,此时已经成了危机重重的生死场,仍旧纵马疾驰着……
另一边,家将和家丁们则动起来了。
这边救火很快就到了尾声,大部分人已经停了下来,憧憧人影消失了,只有少数几个人,四下里巡视着,避免有遗漏的火星死灰复燃。
邱晨扶着窗台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她的心里很是感动。这样的时候,只有这许多人齐心合力,才能够让他们这个家平稳地闯过去。她心里有了个决定,等这一关过去,一定要论功行赏,再加大一些下人们的福利措施。让他们真正享受到病又所治,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大风在不知不觉中似乎缓和了一些,邱晨站在窗前看着许多人忙而有序地救着火,没有打灯笼火把,只有花园子里装好的几盏琉璃路灯,散发出一团团晕黄的光芒,照亮一片天地,也照亮了从它们下边奔跑过去的人们。
有了这种种的措施之后,靖北侯府中虽然多出被火箭射中,哪怕有风助势,也没能引发大火,那一阵铜锣响后,许多刚刚燃起来的火苗就被人提水浇灭了。
邱晨对于机械构造虽然不懂太多,但一些简单的液压装置还是知道的。看到这个时代的木质建筑,她自然也知道消防设施的重要,当然,还有用水卫生和方便的问题,让她在距离湖面较远的地方打了好几口深井。她让人打的井与现代的常见的井不同,井口砌的很小,直径不到一尺,上边又用青石掩盖,不过,青石中间有孔,穿进铜质的水管,直接井下,上边装有简单的手动液压泵,这样提水方便了许多,而且需要大量的水,只需压动液压水泵就能够把水源源不断地抽出来了。
是以,大户人家还会备有水车,车上有特制的喷水装置,类似于现代的消防车,只不过,储水量要小许多,也没有高压和电力等现代化设备,完全是人力来完成灌装运输喷水等作业。
当然,缸再大,储水量也有限,小火苗能扑灭,真的烧起来就不够用了。
好在,大宅院中本就注重防火,几乎每个院子里都放着一口到数口大缸,大缸里盛满水,到了盛夏,或者还会养着睡莲和锦鲤,但最基本的作用就是用于消防预备。万一某一处失了火,都能就近从缸里提水灭火。
但府内的其他房屋设施,却没有琉璃阁上的上水设备,自然也不能放水灭火,有些地方被火箭射中之后,很快就烧起来,府里一阵锣响,没有人呼喊,却有许多人从黑暗中奔出来,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拎着桶、盆等盛水之物,端水挑水往来穿梭开始救火。
窗外哗啦啦流下水来,是楼上打开了水箱机关,水流下来,很快浇灭了射中的火箭,因为时间短,火箭上的火还没引燃楼上的木料,被水一浇就熄了,发出一声声嗤嗤的轻响!
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视线并不清晰,邱晨并没有看清楚。略略一琢磨,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或许只是有些相像,怎么说,那个人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
刚刚,借着火箭的亮光,她恍惚间似乎在骑兵队伍中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邱晨抬起手挥了挥,目光却仍旧望向楼外:“无妨!”
“夫人!”承影低低地叫了一声。
邱晨的话音未落,一连数声的箭矢入木声,随即窗外宛如下起了流星火雨……敌方还是用上了火箭!
咄!咄!咄!
转瞬,邱晨呼出一口气来,低声道:“幸好没用火箭!”
邱晨一怔,并没有躲闪,只说是扶着窗台的手下意识紧了紧,手心微微汗湿了。
不过,即使如此,邱晨往窗前一站,恰好那些骑兵一圈跑完,又从院外疾驰过去。那些人一边策马奔跑一边搭弓射箭,弓矢嗖嗖连声。咄地一声,一枝箭直奔这个窗口过来,恰恰好射中窗子旁的立柱,箭头没入立柱,只剩下半截箭尾,那一簇白羽微微颤动着,在黑夜里格外刺目!
二楼的视线就没有四楼开阔了,加之邱晨所站的窗子是承影坚持有所庇护的位置,也就是说,有遮挡的所在,视线自然更不好。
当然,对于秦礼这些久战之兵来说,这些骑兵看似来势汹汹,其实真看不上眼。若非他们首要的任务是守护夫人和小主子,让他们放开手脚掩杀出去的话,这些人根本没有能过一合之人!也就是说,一个照面就能消灭光!
比较庆幸的是,靖北侯府内贴近院墙出了琉璃阁,还有数个角楼,擅箭法的护卫已经上了高处,借着楼体遮掩,用弩箭射杀了数十名骑兵或者马匹。若是对方不放火,这些骑兵倒也不惧……
院墙内守卫的家将家丁避在院墙内,有墙帽遮蔽,倒是没人受伤,只是那弓箭压制之下,想要站上院墙,如前一次那样杀敌,却也不成。最怕的还是那些人放火,若是使用火箭,整个府邸被大火烧毁不说,府里的人自然也难以周全!
几百名骑兵声势浩大,速度也极快,很快就跑了一圈儿。
这些人并不跟院外那些武卫兵丁纠缠,只纵马围绕靖北侯府疾驰,一边搭弓射箭,弓弦声声,箭矢如雨……目标却不是院外的武卫兵丁,反而都是射向院墙之内。
这一次来的却是清一色的骑兵,真不知道,号称缺少战马的大明,奇兵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居然动用数百名骑兵来围攻一个侯爷的府邸!
靖北侯府院外,此时已经撕杀再起。
她都这么说了,承影即使心里不赞成,也实在没法说什么了。少不得顺从了邱晨的意思,却也一边暗暗吩咐下去,加强护卫,一边紧紧跟在邱晨身边,手中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握住了一根不起眼的黑色长枪。
事情往往如此,亲眼看着进度,可能并不慌乱,反而是未知的恐惧,更让人难以承受!
见承影仍旧坚持着,邱晨叹了口气道:“哪怕我自己不爱命,总也不会不顾及敞儿的性命,我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我只是去窗前看着……看着,我心里才不慌!”
承影和含光多少有些莫名,却仍旧毫不含糊地应承了,含光更是转身跑下去,立刻吩咐了下去。
之前邱晨备下船只只想着留个退路,万一守不住了,说不定还能从水路退走。可这会儿夜色昏暗,加上大风呼啸,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若是将一艘棕盖乌篷船划到湖面上去,还真的不容易被人发现。
邱晨心中一动,点点头道:“你们让人把水道里侧的门打开,划出一艘船来候着!”
楼下有暗仓,里边存着备好的棕盖乌篷船,水道连通内外湖面,有水,自然不怕失火,万一楼上真的着了火,还能把船划到内湖上去。
承影和含光满脸焦急,急急忙忙追上来,含光低声劝道:“夫人,此处万一有火箭火弩,怕是不能护您和小公子周全。您还是听奴婢们一句话,下楼,往别处去……或者,去楼下的船舱里避一避也成啊!”
二楼从外边看,是平常的古式楼台建筑风格,一周扶栏,可以凭栏欣赏内外湖水波光,里边的窗户和门上却同样镶了玻璃,只不过,不是大块的玻璃,又有护栏遮挡,是以从外边看不见,却不妨碍从内往外观景。
但,邱晨往下走的每一步都稳稳当当,没有腿软,更没有跌倒摔落……甚至,她的一只手始终都护在胸前的孩子身上,稳稳地托着小家伙的屁股。另一只手扶着楼梯扶栏,一路走下去,走到二楼,邱晨没有继续下楼,而是一转身,精致绕过一道碧纱橱,往里走去。
楼下,院墙外,撕杀声阵阵,马嘶人号,在呼啸的大风中变了声,宛如鬼哭狼嚎,极是骇人!
看了承影一眼,见这丫头是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邱晨也只能叹口气,自觉地顺着两个丫头的意思走楼梯往下去。不过,她没用两个丫头架着,而是自己镇定地一步一步走下楼去。
答应一声,转身飞奔进角落的暗间里,那里是通往楼顶瞭望台的通道。另外,通往楼上的水管和其他关键机关控制也在那里,关键时候,都有专人盯着。
那小丫头也是陈嬷嬷林嬷嬷等人挑选的,并不是简单地家生子,也训练过的。要不然,遇到这样的事,早就吓坏了,哪里还能在这里伺候。
承影有些焦急,并没有听从邱晨的吩咐离开,而是回头叫过来一个小丫头:“你去楼上一趟,跟沈护卫通传夫人的吩咐!”
平日里,这个水箱还有个作用,就是可以供应清洁卫生用水,是以,琉璃楼内,也是靖北侯府第一个实现全天候水冲洁具的建筑。
这座楼因为离主院远,又偏于院子边缘,几乎是骑墙而建,跨在靖北侯府和外头的十刹海之间,比其他建筑更容易被人从外边攻击。还有高度,到了这个高度,有时候遭雷击之后也能引发火灾,是以,邱晨在改建这座楼的时候就设计好了,在飞檐斗拱的屋顶上顺着斜飞而下的屋顶修建了两个大大的水箱,跟隐在屋顶下的瞭望台是一体的,有铜质的水管跟楼下的湖水相连,管子底部有人力液压构造,只需两个小丫头花上半个时辰就能把湖水输送到屋顶上去,把水箱灌满。一点有火灾的发生,就可以打开水箱的机关,水箱两侧都有水流沿着屋顶流下来,从而起到一定的灭火作用。
走了几步,邱晨才勉强止住脚步,吩咐承影道:“你去叫上沈琥两个……顺便把屋顶的水箱机关打开!”
邱晨自称遇事还算镇定,但这么突然间被人架起来就走,瞬间还是有些懵!
这个琉璃阁虽说基本建筑材料用的都是砖石,但屋顶还是免不了有木料。还有门窗,还有屋子里的家具、地板、楼梯……说起来,这些木料也不少了!
“夫人,他们带了火箭,快走!”承影突然从帐幔后窜了出来,一招呼,跟含光一左一右,也来不及多说,一人抱住邱晨一根胳膊,架起邱晨母子就往楼下走。
一声长长的嘶鸣未落,就听的铁器撞击的声音和人类的惨呼声接连响起!打起来了!就在院外不远处!
唏律律——
刚刚做完这些,外头突然传来一声马嘶!
嘴角噙了一丝温柔的笑意,邱晨拿了一块丝帕,将敞儿嘴角的口水擦了去,又在小东西脸蛋下垫了一块柔软的半旧绸帕子,免得小家伙的脸颊贴着沾湿的衣襟不舒服。
也不知是不是依偎在娘亲怀里的原因,敞儿小小子睡得特别酣沉,邱晨走动了几回,小家伙都没醒,这会儿睡得口水淋漓,把邱晨胸前的衣襟都沾湿了。
叹息一声,邱晨收回目光,转身离开窗前,从帐幔里走出来,一路走回房中的软榻上。
不管怎样,百姓越少受波及越好啊!虽然,邱晨自己也明明知道,这个想法太不现实。每逢国家政权变动,受波及最大的往往就是老百姓。更别说发生战争了,那可就真是苦了百姓了!
据说十年前,京城南城门内就曾失过一次火,大火整整少了一天两夜,还是,当时有个官员急中生智,赶在大火前头带人拆了一片民房,弄出了个隔离带,这才遏制住了火势的蔓延。就那一场火,整整少了小半个南城去,烧死烧伤千余人,近八千户百姓烧了家园,无家可归。
不过,看了一会,不见那火光并没有大面积蔓延的趋势,邱晨判断,着火的地方应该是相对孤立的建筑,没有连成片。否则,在这大风中失了火,那可真是有可能一烧一片……这个时代,比较大型的建筑主要用木材建筑,就是有用砖石的,也多是基础,立柱、房顶房梁等等,都用了大量的木料。一旦着了火,基本没有救下的可能。
黑夜里,一片暗沉之中,皇宫方向隐约有几处火光腾起,火光飘忽,照亮了一片天空。
听密集而急促的马蹄声就能判断出来,这一次,不再是那些阴暗手段,很可能是正规军,而且,听相对整齐的马蹄声,承影还能判断出,这次来的人战力应该不低,接下来,势必是一场苦战!很可能火箭火弩齐上阵,夫人再站在窗前,万一被流矢伤到……
“夫人,您进去吧!”赵柱子都能听到的马蹄声,承影和含光等人身怀功夫,又站得高,还有望远镜,自然更早就知道了。这会儿,知道敌袭越来越近,承影自然不想让邱晨继续站在这里。
不知道阿福到了哪里?还有九儿和亮儿……他们跟着玉凤应该很顺利地躲出去了吧?
还是个孩子……比阿福也大不了多少!
隐约中看不清楚容貌,但赵柱子仍旧有些暗哑的声音显示了他的年龄很小,还没有度过变声期,最多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赵柱子不知道的,靖北侯这会儿没在这里,他的所作所为倒是被恰好来到窗前的邱晨看在了眼中。
是以,赵柱子并没有迟疑,只是回首吩咐自己手下的几个兄弟固守好自己的位置,然后就握紧手中的铁枪,沿着靖北侯府院墙一路往前疾奔而去。
赵柱子的心气儿很高,在他心里,小旗、总旗说白了不过是兵头,远远算不上军官将领!至少要六品百户……那才是真正算真正步入了将领的行列。当然,百户是最低等的将领,他的理想远不止于此。
前头已经说了,赵柱子只是看着憨厚,但也不是傻的,老左这么一铺排,他也立刻就明白了老左的用意。只不过,之前没人指使,他都能自己折腾起来,这会儿不用老左指使,他也会仍旧提醒兄弟们警醒起来。当然,赵柱子也不是没有私心的,往这个方向固然是迎着敌人去的,可也是往靖北侯府大门口去的,他们的将军可在那边呢,跑过去正好在长官面前长脸。万一遇上敌人,他赵柱子手上毕竟有些功夫,不敢说以一当百,抵挡一阵还是自信能做到的,他不怕。更何况,在京武卫当兵,相比起边军固然清闲自在有油水,但也正是因为几乎没什么大任务、更极少没有战事,想要立战功却是极难极难的,这一次事件,对赵柱子这样渴望上进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极难得的机会。把握住这个机会,立下战功的话,说不定就能入了靖北侯的眼……
老左心思灵活,他也是叫人不差,却是往回跑,那可是敌袭相反的方向,最起码,不会正撄敌锋,危险自然降低了不少,活命的几率就大得多!也难为他这么短的时间里,脑子转的这么快,想出这种不会被问责的保命方法!
“你继续往那边去叫人!狠狠抽!”老左又指使赵柱子,然后,自己转身往回就跑,一边跑,一边拿着白蜡杆儿抽打着没醒过神来的兵士们,“起来,起来,敌袭,敌袭!”
“兄弟们,各归各位!”老左这会儿看出反应不慢了,论调度作战指挥能力,也比赵柱子强出一些来,众人这会儿都清楚了情况,自然不会再混乱,也不管出声的是谁,主观判断老左说的不错,立刻分散开来,各归各位,做好迎敌准备。
这会子一听到马蹄声,还是急促的马蹄声,众人难免都是一个激灵,倏然醒过神来。
这些人毕竟是在武卫军中混了许久的,战力强弱不说,对于朝廷的风向变动和时局变化还是很敏感的,今儿京城什么情况,他们心里都清楚的很,他们奉命来此是做什么,自然也明白。只不过,之前经过了一场撕杀,来犯之敌战力一般,加上,靖北侯府显示了一下绝对压制性的自保能力,还有狂风……这些人难免就放松了警惕。
这屏息一听,众人也倏然紧张起来,也立时明白了赵柱子折腾的原因了。
他们怎么说也是老兵油子,在场年纪最小的也有三五年的军龄了,别的不敢说,听马蹄声之类的基本能力,并不比赵柱子差,之所以,赵柱子一个人听见,不过是他更加警醒,没有因为狂风完全放松罢了。
刚刚老兵们之所以停住不追,不过是因着老左的阻拦,还有也多少好奇这小子折腾的原因。赵柱子脚下一动,老兵们几乎下意识地也要动,就防止他跑了。可没等他们动呢,赵柱子就停了动作,还说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来,是以,意外之下,微微一愣,都下意识地真的屏住呼吸听起来。
“好,好,”赵柱子连连点着头,好脾气地应承着,一边将手中的铁枪放下,枪头朝上,枪柄点在地上,然后微微侧退了半步,半转了个身,指着又清晰了许多的马蹄声方向,大声道:“哥哥们其实听到了吧?”
“他娘的别废话!”一个老兵不耐烦地喝了一声。
赵柱子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咧开嘴,朝着老左还有他身旁的一干老兵抱拳拱手,“多谢老哥哥们,多谢!”
“兄弟们且住住!”刚刚那个做美梦的老兵油子姓左,人称老左。这会儿老左莫名地觉得眼前的小子有些不对劲儿,他一横手中的白蜡杆儿长枪,一抬手,阻住一起往前的老兵们。然后,目光冷厉地盯住前头已经隔着不远的赵柱子道:“不过五六步的空儿,谅这小子插不了翅膀,飞不了,兄弟们就缓一步,且听他娘的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随着老兵们一步步压过来,赵柱子也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最终没有动,始终站在风中,横举着铁枪,一句句解释着。
“这会儿想起叫哥哥了?晚了!”一个老兵叫嚣着。
他刚刚跑的方向是顺着风势,这一回头可就是顶着风了,这么大的风,夹着砂砾灰土,一张口就是一嘴沙土,眼睛也被刮得几乎睁不开,能够说出这些话来,真是不容易了。
“老哥哥们!老哥哥们!你们暂且息怒,听我一句话。”赵柱子奋力地大喊着。
赵柱子呼呼喘着气,双手紧握着铁枪,不敢丝毫放松地看着前头也停住奔跑,却一步步走过来的老兵们。黑暗中,老兵们的目光隐约如狼,凶残狠厉,看着赵柱子仿佛要把他就地撕碎了一般!
“你小子,跑啊,咋不跑了?跑不动了吧?哼哼,居然敢打我,这回非整的你小子拉在裤子里不可!”
又奔出去十几丈,来到一片稍显宽阔的地方,赵柱子猛地打了个转儿,刹住脚步,双手紧握铁枪横在身前,转身面对追上来的老兵们,高声喊道:“哥哥们且听我说句话!”
随着追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声势越来越大,原本窝在墙根下避风的兵士们也纷纷起来观望。这样一来,倒省了赵柱子的事儿,他本意也不过是提醒同伴们注意敌袭的到来!
紧闭的嘴角溢开一丝苦笑,赵柱子奋力地奔跑着,仍旧不忘拿铁枪去击打窝在墙根的兵士……
当然,今儿这事若是落在老兵的手里,他大概没那个面子接受那些太费脑子的整治,恐怕就是一顿乱棍,到时候,折胳膊折腿都是轻的!
赵柱子不用回头,也能听到被他抽打过的人都恼怒地追了上来。那么些人的怒骂声,大风呼啸也没耽误清清楚楚地传进来他的耳朵。这让他多少也有些担心,万一,不等敌袭到来,他就被这些老兵追上的话,他绝对没好果子吃。这些老兵整治新兵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许多,名目繁多,花样陈杂,绝对能整治的半残还看不出一点儿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