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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钱。
当今天子最为厌恶的东西之一。
宿成玉话音落下,朝堂内的气氛变得更为诡谲压抑。侧立的皇帝回转视线,面无表情地看着宿成玉的脸。
然后看向腋下生汗的郑春海,惊疑不定的姜荣昌,一脸急切试图辩白的太子。最终落在三皇子身上,久久未动。
这种反应,完全超出了宿成玉的预料。
天子不该如此平静。
这种平静,似乎预兆着某种计划外的危机。
“啊,恶钱么?”皇帝慢吞吞道,“朕的确很厌恶这东西啊。”
宿成玉捏紧手指又松开,声音带了点儿迟疑的谨慎:“臣有铁证。”
但这次,上首的天子并未派人接过他精心藏匿的证据,而是弯腰捡拾起先前呈供的书信。
一页一页翻阅。
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大殿内无比清晰。
“呵……”
皇帝笑出声来,抬手随意将这些书信抛至空中。纸页纷纷扬扬四下散落,不少人都瞥见了零碎的文字。
内容的确是那些个内容,但熟悉各官署政务往来的官员,心细地注意到有些讯息对不上。
——这是伪造的证据。
也许有些往事是真的,但只要掺杂了假的,就无法取信于人。
而宿成玉手中珍贵的恶钱案铁证,不会再有机会呈给天子了。
“太子得罪人甚多。”
皇帝道,“重开朝议第一日,便有人想要断了你的生路。”
已是满头冷汗的太子诺诺下跪,语气虚弱地辩白。
但皇帝没有心思听。
“你当然有错,你的拥趸也有错。既然能让人指着鼻子骂,怎可能全然无辜。”他环视所有人,众臣无不垂目俯首,“站在这大殿之上的,哪有真正清白的呢?真要清白了,朕反而害怕,怕他是个活不过明天的无能愚蠢之徒。”
“可是啊。”
皇帝顿了顿,唤出司晨的名字,“朕的第三子,又是什么意思呢?”
被点名的司晨愕然抬头,随即面色煞白,踉跄而出伏拜在地:“父皇,儿臣与今日之事无关——”
是真的无关。
司晨不知晓黄宸的罪名真假,也未曾预料到宿成玉的表现。
他一开始本以为这是宿成玉的计划,宿成玉要反咬姜氏,攀扯太子,从而献媚于他,重新讨得他的宠信。
所以他看戏看得很快乐。
没想到中途冒出个季桓,事态飞速地朝着危险的悬崖滑落,竟然连自己都被殃及!
“如何无关?”
皇帝冷笑,“你真当朕不知道你私底下那些动作?那些毛病?幸明侯世子作恶多端,你比他又如何?”
“私事也就罢了,毕竟是朕的子嗣,只能盼着你慢慢变好……”
“可你真以为朕不知道,黄宸是你的人?”
“说起来,水衡都尉曾是右相爱徒。”
他打量宿成玉的眼神有种毛骨悚然的意味。
“宿家小儿,竟也能为你奔走至此。”
轰隆。
宿成玉仿佛听见了坠落的风声。
他在极速下坠,坠入无底深渊。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碰不到。
天子认为今日弹劾太子一事,乃三皇子授意。而黄宸贪墨的罪名,也使得天子对三皇子不满。
会这么想很正常。
既然清远侯犯事靠的是太子荫蔽,那么黄宸作为三皇子亲党,所犯之罪自然与三皇子脱不开干系。加上天子生性多疑,恐怕现在已经用最坏的想法忖度司晨了!
完了。
宿成玉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完了。
他终究没能把握住绝地求生的机会,甚至彻底得罪了三皇子。姜氏那边,也绝无可能示好了。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