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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盛夏天里,难得多云,丛丛云层将烈日团团围起,敛了半数暑气。
这个天气,正适合外出。
是以,从贺府离开后,他便带着沈时葶从后门上了马车。
马车堪堪走远,梅苑中的袁氏便静静抿了一口茶。
她望着陆菀近日交来的几幅画,缓缓叹气。
瞧这画风,她一眼便看穿非出自陆菀之手,作画之人心思纯净,又耐得住性子,她生的女儿,她能不知么?
稍一打听,便知来龙去脉。
白嬷嬷添茶道:“夫人,世子尚未娶妻,此事恐不妥。”
谁不知道呢?但近日来他安分许多,也不成日往那烟花柳巷钻,难道不比从前好吗?
若是留个人在他身侧能让他收收心,她倒也不是不能做这个主。
且能静心作这几幅画的人,应当是不差的。
那厢,马车行到望江楼停下,沈时葶戴着帷帽仰头。
此处正是迎安大道,之前在花想楼时,她常从阁楼花窗远眺,知道此处热闹,体会却不如真正站在这儿来得强烈。
喧嚣繁华的街市,呜呜泱泱的人群,络绎不绝的马车。
有人从望江楼里迎面而出,无意轻撞了一下她的肩颈,陆九霄揽了了揽她的肩头进去。
掌柜的一见他,当即放下手中拨了一半的算盘,“喲”了声道:“陆世子可好一阵未曾来了,小的还担心是哪一家新酒楼要抢生意呢!今儿还是给您上老样子?”
陆九霄丢了钱袋子过去,“要两份。”
掌柜的这才分神看了他身侧遮挡严实的姑娘一眼,心下轻“啧”了声,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着,陆九霄竟然也会带姑娘出街。
谁说的他出了秦楼楚馆的门便不认人的?
很快,二人便上到酒楼二楼,此处临将,一推窗便能瞧见一条湛蓝江流。
沈时葶之前听云袖听过此处,说此处吃的就是个雅意,多少人是为赏江才来的。
她将脑袋探出去看了看。
陆九霄觑她一眼,弯了弯唇。
不几时,小二便将吃食端上。满满当当,五彩缤纷,贵的不是里头的食物,而是乘这吃食的小碟子。
一个个精致得像是供奉给神明用的,将里头的佳肴衬得昂贵十分。
陆九霄抬了抬下巴,“吃吧。”
然,话刚落,便听“砰”地一声,雕花木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只听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屏风那侧传来,且愈发近,“我说我方才在一楼远远瞧了一眼,还当是看错了人,没想你还真——”
孟景恒推开屏风,猛地一怔,“叭叭叭”的嘴也倏地停住。
他身后的唐勉推了他一把,“挡这作甚?”
是以,二人齐齐堵在一侧,目光一瞬不错地盯着陆九霄身侧的那抹纤细身影。
谁也没料到能有这么一出,沈时葶忙放下银筷,匆匆伸手要拿对面的帷帽。
陆九霄拧眉,按住了她的手背。
他不悦地扫了那二人一眼,“有事说没事滚。”
那自然是不能滚的。
孟景恒一个健步上前坐下,拍了拍身侧的坐垫,顺便招呼唐勉一并落座。
“我这是看走眼了,陆世子也会带小娘子出街?”
陆九霄将竹筷重新递给她,“你吃你的,不用理他们。”
闻言,孟景恒更是挑了一下眉。
沈时葶垂着脑袋,啃碗里的酥肉。
一时好奇之后,话题便被引到别处。只听孟景恒叹气道:“还是你有福气,能陪着小娘子游街,我不过纳个妾室,后宅便是乌烟瘴气,你说这妇人的妒意怎能如此瘆人!”
听到“妾室”二字,陆九霄一顿,难得抬头看过去。
见他来了兴致,孟景恒继续道:“你去锦州那阵子,我刚纳了个妾,原本宣氏应得好好的,甚至对瑶娘十分友好。”
瑶娘便是他新得的妾。
“结果我昨儿提早回府,你猜怎么着,瑶娘在庭园中顶着日头跪着呢,我一问好家伙,宣氏日日都让她那个时辰跪着,我回府前一刻才许起!我一时气急与她吵了几句嘴,啧,她便收拾包袱回娘家了……你说刚成婚时挺温柔一个人,怎的这样?”
陆九霄皱了下眉,“你的妾室如何了?”
“哭呗,那委屈的,也不知我不在时受了多少欺侮,头上夫人压着,也不敢同我多说。”
回完话,孟景恒一愣,他关心他的妾室作甚?
正此时,只听“啊”的一声,沈时葶手中的小刀与果子皆脱了手,一滴红彤彤的血滴落在琉璃桌上。
就见“噔”一声陆九霄搁下茶盏,侧身夺过她的手,眉心都紧在一处,“能耐,削个果子都能把手割了,你还能更蠢一点吗?”
说罢,他便将那冒血的指尖含入嘴中。
此举一出,不仅是他自己,身侧的姑娘、对桌的友人,皆是狠狠一愣。
眼下这手指,放也不成,含也不成……
他若无其事将血吮净,神色如常地抬头,十分平静地从她腰间抽出帕子,胡乱扎了一下,举杯抿了口茶。
对面的唐勉眉尾微挑,看了陆九霄一眼,又瞥了他身侧那不知名的姑娘一眼,眼底浮出一丝笑意,拉了拉还在出神的孟景恒,“你不回去看你的瑶娘?”
“哦,对……”
二人出了雅间,孟景恒忽的爆了粗口,道:“你瞧见没?瞧见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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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陆九霄才带着饱腹的姑娘回府。
马车上,他凝着那张干净的侧脸走了神,眉头肉眼可见地打了个愈来愈深的结。
她这个性子,实在太好欺负。往后若被旁人欺负了如何是好?
且她定是要一个人闷着,指不定还得缩在某个角落偷偷哭。
那么大的日头,日日跪,这娇娇嫩嫩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他忽的暗嗤,孟景恒好端端,没事娶什么妻?
陆九霄抿紧唇角,抬手摩了摩她白生生的脖颈,沈时葶的目光从车窗外望了过来。
“世子?”
他低低应了声“嗯”,捉起她裹得乱七八糟的那只手,问:“疼不疼?”
沈时葶习以为常地摇头。
瞧,他就知道。
男人脸色不虞,扯了扯嘴角道:“疼你就说疼,我会吃人吗?”
她揣摩着他的心思,慢吞吞吐出了个“疼”字,敷衍至极。
陆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