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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接天连地,自两人身下冲出条条蜿蜒血流,那血流仿佛活物一般,带着无可诉说的怨恨爬向了余燕至。
他醒来前做了一个梦,此刻发现那不是梦。
余燕至霎时清醒,不顾曝露雨下的尸体,爬起来疯了似的往山中奔去。他在奔向废庙的途中找到了何英的剑,在废庙的佛像后找到了秦月儿;可没有何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离开废庙,他奔走山林间,寻找能想到的所有地方。他来到那片竹林,原地转了一圈,前后左右尽是望不见头的竹树……他猛地仰头,雨水冲刷着面庞,灰色的天被割得四分五裂,犹如他的心,他仿佛用尽了生命呐喊。
“何英!!!”
余燕至脚步不停,从清晨到天色渐暗,然而一无所获。
山路上有何英的剑和未及被雨水掩饰的血迹,可是没有何英。
何英不算凭空消失,因为昨晚来了群黑衣人,他们像一股黑色飓风席卷了落伽山的平静,短短一夜后带走了三条鲜活而无辜的生命。他们并未毁尸灭迹,将三个冰冷但完整的“人”留给了余燕至,所以余燕至有理由相信——找不到何英,何英就还活着。
他心中燃起了希望,不会被悲伤的洪流击垮,不至于倒下。
重返废庙,他从佛像后抱出了师姐。清晨时,师姐的身体是僵硬的,此刻却已恢复了柔软。她脸色发青,后颈和手背上泛出了紫红斑痕,她躺在这冰窟似的地方一日一夜了……余燕至看着她,还瞧得出她生前时的模样,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只是没了人气。
他想,何英来废庙的路上并未遇袭,否则便无机会将师姐安置在此处。唯一的可能是,自己从哑巴婶怀里抱出师姐时,师姐已经受了伤,然而他无暇分神,没有察觉……此刻,他耳中嗡嗡作响,似仍能听见师姐那声“燕至哥哥”……
雨依旧在下,不大不小。余燕至把师姐和哑巴婶抱入屋中,接着将师父背上山,送回了房间。
还有很多事等待着他,他不做,那就没有人去做了。
余燕至在灶房烧了锅热水,拿桶提进了哑巴婶屋子。他弄湿了帕子给床上躺着的人擦洗头脸、手脚。他没生炉火,所以屋里很冷,他来来回回地忙活,把染红了的帕子丢进热水搓洗。桶里冒出的热气都带着血腥味,直往他脸上扑,模糊了视线,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角有些发红。
将两人收拾体面后,余燕至翻箱倒柜找出了两身衣裳,同样的杏色绸子是师父去年下山扯回的,哑巴婶给自己和师姐一人做了一件。余燕至低头瞧了瞧身上滚着血泥的衫子,想起哑巴婶量他尺寸时特意做大了些,因为小伙子长得快,不经穿。
给哑巴婶和师姐换好衣服,余燕至提剑出门,在屋外的空地上挖了一个大坑。他想这件事不能潦草,所以那坑挖得又宽敞又规整。剑随手腕一沉插入泥土,余燕至转身回屋,抱出褥子铺在坑底,接着一先一后放下了哑巴婶与师姐,将被子盖在了她们身上。
余燕至不知道哑巴婶的秘密,他也不是图省事,师姐年纪小得有人照顾,哑巴婶最疼她,肯定放心不下她一个人,所以两人要在一处,是个伴,是个照应。
他心里跟自己说,让她们入土为安吧,可却站在一旁一动未动,他总觉得再等一会儿,师姐就会睁开眼睛甜甜软软地唤他“燕至哥哥”。
雨势渐大,雨水模糊了天地,模糊了爱恨,只有无尽清晰的愁和着雨声不绝于耳。
师姐的脸上溅落了几点泥水,余燕至终于有了行动,他迈进一条腿支在坑中,弯下腰,指尖抹去了那赃污,可周围的土稀软不堪,一块块滑下溅起了更多泥水。他擦拭一次、二次、三次……然后再也擦不净。一大块稀泥覆盖住了秦月儿半边面孔,她依旧沉睡。
余燕至忽然跑回屋中,找出师姐的毽子放在了她身边。
他动手去推泥土,一把一把送入,掩上最后一抷,余燕至开始大口喘气。片刻后,突然将手埋入土中,一下下飞快地挖着,可挖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他低着头,双臂撑地,从头到脚都是脏的。他发出了单调的音节,压抑在喉咙深处,断断续续,不像哭泣,像受伤的野兽,被人剥开皮肉,浑身淌血。
余燕至重新堆上了那些土,堆得严严实实。
他站起身,在灶房又烧了一桶水走去山上。
这次,他放慢了动作,褪尽庄云卿衣衫,仔细地为他擦洗身体。细小的伤痕很多,数也数不清,而最显眼的是洞开腹部的窟窿,血早已流尽,唯独胸膛一处伤口仍丝丝地淌着黑水。余燕至将周围擦净,发觉那伤口的形状好似梅花一般,竟非刀剑所致。
犹豫片刻,他自屋中找来一把短刃探入其中,果不其然遇到阻碍,轻轻一撬,挑出了一样事物——梅花形的暗器,随暗器涌出的还有浓浓的黑水。
余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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