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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结束了。
坐了三天硬板凳,身子解了乏,心里却腻味透了。
星期天,工地上放了一天假。自工程上马以来,这是第四次休礼拜。承蒙秦政委开恩。
早饭后,彭树奎又不知躲到什么地方抽闷烟去了。“锥子班”的战士却都穿戴得齐齐整整,像是要出远门,去赴约会。其实这不过是个习惯行为罢了。龙山方圆几十里内仅有一个四十余户人家的龙尾村,没处好去。一个个照旧圪蹴在席棚里,大眼瞪小眼地盘算着怎么排遣这闲下来的一天时光。
这是个最难挨的日子。
往常,进坑道——钻眼、放炮、扒碴、支撑、排险、灌注;出坑道——备料、卸车、早请示、晚汇报昼夜忙得连轴转,解手都得瞅空当儿。个个如同沙石、灰浆被投进轰转的搅拌机里,一刻不停地滚、撞、碰、磨反倒吃得香、睡得实。怕就怕闲下来。二十上下的年纪,青春的热血像暴涨的小河,成熟的细胞内,二十二对染色体排列得井然有序,健壮的躯体中,具有正常人应有的一切欲念、需求。然而,在这“和尚”成堆的深山老林里,想看见一件花衣裳都成了不可思议的奢望
战士们经得起艰苦和流血的硬性挑战,却忍耐不住单调和寂寞的软性折磨。
孙大壮从铺底下掏出一个用柳条编好的鸟笼子,声言要到林子里去抓只画眉来。
“想玩鸟?像个革命战士吗!”王世忠一把扯过鸟笼子,踩了个稀巴烂。
好败兴。
“睡觉——”陈煜往铺板上一倒,对孙大壮说:“‘笨熊猫’,咱俩比试比试,看我能不能破你的纪录。”
比赛睡觉是工地上打发休息日的传统节目。上一个休息日,孙大壮曾以睡“对时”(十二小时)创过班纪录。
“俺不睡了。”孙大壮拾起踩烂的鸟笼子,摆弄着说:“大伙儿老拿俺当笑话。”
忽然,他兴致勃勃地捅了捅陈煜说:“哎,你不是会画画吗?画个鸟给咱瞧瞧!”
陈煜阖着眼皮没吭气。
“俺村有个油匠,画得可棒了,橱上、柜上那花啊,鸟啊,画得可鲜亮了,人家”
“得了,得了,你怎么也吹起来了。”陈煜没好气地“那是个匠!不是艺术。”
“嚯!景德镇的尿壶——瓷(词)儿好。”王世忠最见不得陈煜那股高傲气“张口艺术,闭口艺术,给你个葫芦,未必能画出个瓢来。”
“不服气?”陈煜一挺身坐了起来“今天我就照着葫芦画个瓢给你瞧瞧。”说罢掀开褥角,拽出笔盒、画册来。
下到工地以来,他还一次没动过画笔,心里憋着一口无处发泄的窝囊气——在师电影队里画幻灯,一次,为了配台阶级教育,他画了一套地主牟二黑子发家史,放映时,一到“牟二黑子”出场,下面就嘻嘻哈哈地笑成一片。两场下来,便被通知停放了。他找队长问为啥,队长哭丧着脸说:“惹祸啦!咋好把‘牟二黑子’画成秦政委哪!”
他心里一激灵。画宣传品不同于创作,有很大的随意性,画多了,也就辨不出个张、王、李、赵来了。细一想,可不是呗!虽说自己在画“牟二黑子”时对其做了极大丑化,却又总觉得有些面熟,那鹰勾鼻子、八字眉,活脱脱就是个秦浩哇
没出一个月,他便被放到了“锥子班”打掉了牙往肚里咽,自认倒霉呗!
今天王世忠出来“将军”正好拿他出出气。
噌噌噌,寥寥几笔,陈煜便撕下画页递给孙大壮。
孙大壮喽了一眼,便笑了个倒仰。其他几个战士凑过来一看,也都笑得前仰后合。
“俺瞧瞧——”王世忠耐不住了,也讪讪地凑了过来。拿起画页一看,嘴一咧,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是一幅王世忠头部特写,画像准确地抓住了王世忠大眼珠子、大腮帮子、大嘴岔子的“三大”特点,虽夸张变形了,却越发显得逼真传神。
王世忠指点着那被画成大喇叭头子的嘴巴说:“奶奶的,你画的这是嘴吗?”
“艺术夸张嘛!”陈煜笑嘻嘻地点化王世忠“这是象征着‘班政委’为咱‘锥子班’吹响革命的冲锋号。,’
“放狗屁!”王世忠骂着,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卸车喽!屋里有人吗?出来帮帮手。”运输连的兵油子又来抓“冤大头”了。
孙大壮脱下军装,颠颠地出去了。
“傻小子,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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