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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的那只小灰猫,站到了那颗大槐树下,当时的他就是站在这里,和小吱结交成了朋友。
树石依然在,夏雨却滂沱。
他还能变成猫,小吱,却再也回不来了,虽然已经经历了很多次的生死,并且心里早已做好做好准备,在生死离别的主角中,自己也在不远的将来就会是闭眼告别人世的那一方,但是唐纸还是难以接受身边人的离开。
“以后,我可以常来找你玩吗?”
“你找不到我的,但是,我可以来找你。”“我记得你的味道。”
有些片碎的对话徘徊在耳,憋在心肺之中已经良久的哀叹出口,他重新变回人形,捡起似乎和他一样落寞在侧的雨伞,踩着落叶堆积仍然湿滑的地面准备回家。
走了几十米远,远处突然有缥缈的哭声,飘入耳廓。
唐纸停下脚步仔细聆听,确定了的确有哭声。
他的警惕下意识便提升起来,体内的昊气也开始运转,作为已经修行了有好几个月的修行者,唐纸修行者的本能已经渐渐养成。
唐纸蹙着眉头,这是王朝边际,最近又巡检严苛,像是之前那样碰到赶尸人这种事情的概率,应该低到了极致,但是并不能排除,这道哭声就不代表危险。
本着自保的心理,唐纸打算不去理会,但是走了几步之后,骨子里面的善良还是让他蹲下了脚步。
如果对方是受到了伤害,需要帮助呢?
如果是大叔,大叔绝对不会选择转身而走,于是唐纸回头,走向那哭声传来的方向。
如果是危险,立马逃走。
心中有了判断,动作也便凌厉,唐纸循着湿滑的山背,迅速来到了反斜坡,只见下方的十来米处,有一个谢顶了中年男人正在一边哭泣着,一边用铲子将湿润的泥土倒入面前的土坑当中,土坑里除了积起来的除昏黄雨水之外,还有唯有固体才有的深黄色泽,定睛看去,乃是一口外形极其简陋的棺材。
唐纸的眉头骤然一锁,下意识地又想到了养尸人。
在王朝里尸体是不允许进行填埋处理的,必须由尊神国教的殡仪部进行火化处理,并为死者祭悼,而家属则领走灵牌,购买墓地,埋葬以神术炼造而出的“净秽水”清洗过的骨灰。如此繁琐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防止尸体被异徒们利用,尤其是魂族或者是修炼魂法的人类魂法师们。
虽然也有人会用棺材盛放安葬的对象,但是棺材都极小,只够容纳骨灰,但这口棺材的做工远远看去就能知道是粗制滥造的非工匠作品,是自己制作的可能更大,而看其大小体积,显然也不可能是骨灰所需要的。
“月红……月红……你死了,我怎么活啊?!”
男人沐浴在树冠们无力遮挡的暴雨中,吼着电视剧中常常出现的陈词滥调,然而这份悲痛还有歇斯底里透发出来的悲情感,却让经历过,并且前不久还经历过这种伤痛的少年,能够有深深的共鸣。
男人似乎是不忍心再继续挥舞铁锹将自己挚爱埋葬,跪倒在了黄泥地里,铁锹杵在身侧,泪水混着雨水,在他的眼下狂流。
“我们认识了八年,八年啊,八年里要不是你,我八年前开船厂血本无归了就该自杀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结果你呢?你说好了要陪我一辈子的,说好了要陪我一辈子的!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你说,没有你我的日子该怎么继续下去?没有你了,我该怎么办?”
男人埋下头,暴雨哗啦啦地冲刷在他中年人圆润而油腻的身躯上,在顺入这片倾受了无数年暴雨的山林土地,在地面的落叶上形成了股股水流,冲往山下依然湍急的沟渠之中。
男人匍匐在了脏乱的棺材盖上,泥水把他的脏脸变得一塌糊涂,深爱的人就在这块潮湿的棺木之下,往日躺在相同被褥下的恩爱画面像是这雨滴一样化为亿万点涌入脑花,以往的涓涓细流在今天都是冲垮他精神堤坝的海啸,因为有暴雨能够遮挡他的哭声,所以他哭得更加地撕心裂肺,似乎整个人都要在哭声之中碎裂。
什么都可能欺骗人,但是少年某种直觉让他能够判断出,这位大叔的真情实感。
望着在树木掩映,哭得像是孩子一样的中年大叔,唐纸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地苦涩,父母死的时候他也这样哭过,小吱死的时候他的脸上也留下了泪水,这位大叔经历的都是他经历过的,也是他即将可能经历的,以致于他的眼睛,都下意识地泛酸。
心爱的人离开,他不愿意让其火化,冒着这死刑的风险将对方土葬于此,王朝在丧葬上的律法虽然是为了王朝安稳着想,但某些角度来看,又确实太过冷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间多少事,都是心有余,而无力。
唐纸哀然垂下了眼皮。
“大叔,希望您能幸福,没有什么痛苦是摆脱不掉的。她在九泉之下,一定,也依然爱您。”
唐纸在心中默默地祝福,转过身,静悄悄地离开了这片斜坡,在他脚下弯曲的小草,从黏糊的泥土之中,重新翘起了身躯。
扑在了棺盖中的大叔,自己似乎也要被这暴雨和黄泥所埋葬,而这里,又重新只剩下了他一人。
所有这些日子里积淀下来的平静,全都和雨中的湖面一样破碎,已经无处可去的酸楚之爱从湖底翻涌而去。
蓦然,他的哭声戛然一止,因为他贴在棺盖上的耳朵,忽然听到了这通过木质材料传递到耳中的清晰无比的声音。
声音,真是来自内里。
在片刻的聆听之后,他越发地确定这不是幻觉,于是他惊奇地抬起了头,双目如钉般注视着棺盖,似乎看到了内里的画面,而紧接着他整个扑在棺盖的上半身都能够感受到,这内里传来的震动。
一个荒诞的可能在他的心底乍放,他慌乱起身掀开潮湿而沉重的棺盖,却发现无可奈何,于是慌忙拿起铁锹,当做杠杆插入棺盖下的缝隙,奋力地嘶吼着,甚至整个身躯都压在了铁锹上,这才将棺盖轰然掀开,不过他则脚下一滑,扑在了黄泥地上,刹那成了泥人。
黄泥从睫毛上滴答而下,而他努力向上抬起的视线则看到,一个脑袋被汽车撞烂一半,内里的脑浆都已经流干的胖女人,从里面坐了起来。
胖女人的两只眼睛都爆掉了一只,另外一只也早已经没有了神采,身体也有大量的塌陷,根本没有可能是活人,然而她忽然接着动了,缓慢地转过了可怖的头,破碎的烂脸看到这趴到在地的男人的时候,这张已经难以做出表情的面孔上,却勾勒了一副笑容。
这是男人见过的,最美的微笑。
满脸黄泥的男人,一口白牙露出。
他没有丝毫的畏惧,奋力地爬起身,穿过雨幕将自己的挚爱抱入了怀中,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无论她究竟还是不是人类,她始终都是他心中,最软最软的软肋。
男人笑中带泪: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