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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厮再唤住:“大人既然来都来了,何不进去一坐?”
一旁的郑子衿也规劝道。
寡月一抬眼就见东城客栈二楼一处窗子微露出半张脸来的萧槿。
——
寡月与郑子衿随着那小厮上了二楼。
寡月一直在想郑子衿要他来见萧槿的理由,原是以为郑子衿对萧槿生了好感,于是想着退婚,后来直至他见郑子衿见到萧槿从容行礼,眸色清明,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的不甚在意,便也否决了。寡月也觉得自己的想法颇有些好笑,萧槿大了子衿三四岁吧。
萧槿也不料“靳南衣”会带着一小拖油瓶来,不由的心生烦闷。
“给二位公子上茶。”萧槿同身后的婢女道。
那婢女柔声点头答“是”,又上前去奉茶。
待奉了茶,萧槿方道:“本官要见靳大人一次可真难。”
寡月双耳微凛,显然面色比初时难看了些,本是不情不愿的来的,这会儿听着女子这般一说更是有些无奈。
郑子衿倒是善解人意,搁置了茶杯忙道:“萧大人可是为南衣哥哥被贬一事出谋划策来了?”
他笑容清甜,白皙清俊的脸从容镇定。
寡月被他那声“南衣哥哥”唬得心头一软,转而宠溺的凝了子衿一眼,又望向萧槿,哪里晓得萧槿正凝着他。
萧槿被寡月对郑子衿那般宠溺的一眼小吓了一下。不禁心头顿时一震,这段时间,略有耳闻“靳大人好男风”甚至连在醉仙楼与靳南衣居住过的学子都说,靳南衣进京赶考的时候带的都是小厮,还与小厮同住,如今为官的靳南衣也传出,府宅里从不用一个女眷,与男子尤甚亲密……
萧槿心中抽痛了一瞬,连额角都不由青筋跳了三跳,莫非……真是?
她自是不愿意相信靳南衣好南风的……
“萧大人?”郑子衿又问道,这事情可不能让靳南衣问便是他问才合适。
萧槿回过神来,想起方才这少年问他的,正要望向靳南衣,却见白衣少年起身拱手道:“大人,子衿有冒犯之处请大人不要计较,他还……只是个孩子……”
郑子衿讶了一下,端着的茶杯险些一漾,烫到了手。什么叫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他都十六七岁了,小不了多少。
萧槿听到“子衿”二字心中怔了一瞬,不禁又多看了郑子衿一眼,心中暗道自己失察,原是郑国公家的子衿公子。
“原来是子衿公子,倒是本官失察了。”萧槿勾唇道。
“萧大人果真大雍女子典范,子衿不在官场,大人不必多礼。”郑子衿笑道,凝着萧槿微红的脸。草草数句,回应了萧槿“本官”二字。
萧槿虽是女子也不是气度极小的人,况且人是成长着的,几年的成长,为官,磨砺了锋芒,便也褪去了些孤傲之气。
什么长袖善舞,八面玲珑,都是她为官以后的事情了。官场,的确是一个,磨砺人的地方。
“靳南衣。”萧槿从座椅上站起,“我若说我想帮你你接受吗?调到吏部你接受吗?”
文官之升迁废黜、守职终养、出继入籍之事本就是吏部之事,萧槿能这么快接到消息寡月并不觉得什么。
只是萧槿能将他调到吏部,他并不怎么相信,毕竟这等事情,岂是她一个三品吏部侍郎能说了算的。
“大人,下官之事已定,不要再管下官之事了……”
寡月淡淡道,起身欲走,突然那女子上前来,拦下他,目光灼灼:“你在关心我?”
寡月震了一下,眉头微蹙,面色深沉,并未有在顾九面前的红晕之色,这话若是换做顾九说他定是会脸红的,可换做萧槿,他只觉得听着颇为别扭。
寡月垂眸拱手:“大人,下官告辞了。”
“靳南衣!”那女子嘶吼一声,秀眉皱起,“为什么你不是想要做人上人,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帮助?你可知道远调之后再入长安你还得多少年吗?”
少年身形一颤。
“下官知道。”他说道,“可是下官愿意……”
他连被贬都愿意接受,只是不愿意接受她的援助吗?萧槿苦笑。
郑子衿也怔在那处,这又算什么?他做了一晚上的无用功?
郑子衿没有想到,人是被他拉回来了,可是这人也太倔强了吧,原则,能吃么?
“下官告辞。”寡月转身,拉着郑子衿就朝外头走。
“为什么啊?”路上郑子衿边走边问。
却见素衣的少年,唇角高扬,回眸,漾得子衿心神一震,这容颜虽不及他见过的璃王卿泓,或者当年江南的华胥楼主,可是却在不经意间却让能将人心神都吸了去。
“因为九儿会不高兴的。”素衣的少年唇角高高扬起,他望了一眼墨色的苍穹。
萧槿的援助他不会接受,因为他知道她的目的。
他不会让萧槿成为他和九儿之间的沟壑,若是他接受了萧槿的援助,便是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个意义重大的援助,这样的记忆,他不需要。他一直很清楚他要什么……
郑子衿呆在那处,直到那人同他说:子衿兄弟,南衣告辞了,你也早些回去。
得过那白衣少年消失在视线里,他方想到,什么九儿?九儿是谁?
回宅子的路上,寡月难得的好心情。
悟,是无名之雾散去后的心境。
方才从刑部出来的沉重心情消失不见,他想即使贬黜又如何,他离九儿近了,不是么?
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
府宅内,小易听到了寡月的讲述后,又无语了,这将将住了几日,又得舟车劳顿了。
寡月知道他的想法笑道:“无碍,这次便少收拾些东西,宅子这里卫簿会打理的。”
小易点点头,又道:“主子我去给您熬药汤,您看您要吃什么不?”
“你去熬药吧,我去煮些粥。”寡月说道,朝厨房走去,小易跟在后头。
宁远在院子里头打扫院子,也知晓了主子被贬的事情,心头微酸,主子这么温润的人,便是同他一样看着好欺负吗?他不懂官场只是这般想着。
宁远打扫完院子,又去库房里将今日白天晒了的草药装进柜子里头,如今他跟着易大哥已认得许多的草药了。
什么川芎、黄芪、枸杞子、还有丹皮、白术之类的他只是闻闻药碗就能知道了,因此易大哥还说他有些学医的悟性。
他不懂那日二十个小奴才,主子为何一眼选中了他。总觉得主子在看着他的时候,似乎是在想什么人。
那夜初次到这里的时候,主子还问了他一句奇怪的话:“宁远,你可想过考科举?”
他低着头,他深知主子是进士科出身,便也知主子的意思。
他依稀记得那时候自己的回应:“宁远一切听主子的……”
主子沉默了好久,终是一句话未说,点点头离去。
他以为主子似生气了,却又想主子怎会同他一个奴才生气?
宁远将库房的药装好,便走到药柜旁的桌子前练字。
——
三日后,是“靳南衣”奉命离开长安的日子,刑部吏部的公文早在他出牢房的时候就下达了。
吏部有一个官员来将他交给官车上的官差,他带着小易和宁远离开了,同以前一样,将两处宅院交给卫簿打理。
他带的东西并不多,车上有两个听说是同一科打入“三甲”的同进士也是要到扬州那边去赴任。
寡月能读出他们眼里的戏谑,禀德十二年的状元郎,大雍第一个三元及第者,与三甲的同进士落入一样的田地。
“哼,倒头来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一个同进士轻哼道。
小易恨的直咬牙,转眼望向自家主子虽是面色稍阴沉,倒是不甚在意,还有小宁远虽是微皱眉头,也不甚在意。
是啊,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过路人,理他们作甚,就当是疯狗乱吠罢了。想着小易心里好受了许多。
扬州,上次他只是经过而已,此番去扬州定是要好好游历一番。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易书敏虽是孤儿却生长于长安那荠麦青青的场景他是没有见过的。想着,他心中微微有些期待了……还好不是什么山沟沟的地方……
行了约莫两天的路,夜里,也不知是到了哪里,官车停下了,说是自行生火做饭煮水,弄完再赶路。
这时候小易和宁远忙下车,只留寡月一个人坐在车上。
那两个同进士一看便是一起的,其中一个下去取水,一个看着行礼。
那同进士一直瞧着寡月,寡月也感受到了,被人这般看着他微微有些不适应,正想下车的时候,却见另一个同进士进车里来了。
“这么快?”那看守行礼的同进士问道。
“你以为是人家侍读大人水要煮沸了才能喝?我取了水就上来了!”那同进士将水袋递给看守行礼的。
寡月微微皱眉,以前他也喝生水,只是被九儿“教育”了一遍后便不再喝生水了,如今水煮沸了才能喝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了。
九儿说生水里头有看不见的“虫子”,当初听着觉得危言耸听,又听得顾九解释说古代很多人体内都有“血吸虫”,他虽听不懂,却是记下了。
水要煮沸了才能用,就算是洗手的水都是如此的。
等了许久才瞧见小易和宁远上来,烧了热水,还给他泡了紫藤茶,那紫藤茶是顾九晒的,眼看着再放就不能饮用了,他便带上了。
紫藤的花瓣丢在竹筒里头,寡月微抿一口,又见小易将一块煮熟的牛肉递来。
寡月正欲伸手去接,正瞧见一旁两个同进士朝他投来灼热的目光。
这目光无疑是让寡月心中微有不舒服。
“你们分着吃吧。”寡月说道。
小易和宁远愣了一下分着吃了,他们知道主子似乎不大喜欢肉食,便给主子递去了饼子。
两个同进士馋得直流口水。
不一会儿那吏部送行的官差也上来了。
“怎么搞的,方圆村子里见不着一个人,不会走错路了吧?”
小易突然想骂人,走错路了,搞没搞错?
这一听那两个同进士激动了。
“我们十天后就要赴任了,这可不能耽误了时候。”
“是啊是啊。”
那给吏部送人的官差心中一紧,挑眉道:“本官不过是唠叨一句,你以为真走错路了?不过是这一路上人太少了,总给我一种错觉。罢了,听车夫的原地歇上一夜吧,这天黑了再往前走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官差这般一说,马车上便安静了。
末了,只听得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大人,这是到哪了?”
官差瞧过去,瞧见何人发问,道了一句:“邙山。”
到了洛阳,不是就可以走水路了吗?寡月微皱眉,不再多想。
次日,天还未亮的时候,马车里传来几声惨痛的叫声,那两个同进士先是嚷嚷着肚子疼,在马车内痛的翻滚了半个时辰后,便是发起热来,接着神智昏迷起来。
“是、是谁下的毒……”一个同进士指着寡月等人说道。
那官差虽是没有他们严重也觉得头有些晕。
去打听的车夫还未回来,那官差凝眉,心中也暗道当是人下毒了。
寡月估计是里头最清醒的,小易倒是没什么,只是宁远表现的精神有些萎靡。
“是谁投毒?”那官差方开口就听见车夫在外头吼着:
“快走,快走,真他娘的晦气啊,这里发了瘟疫!”
马车里头的人都骇了一下,寡月更是一震。
“是水的问题!”马车里头传来一声少年冷静的声音,“快下车!”
小易也反应过来,扶着主子和宁远快点下车了。
小易和宁远昨日是煮的水,煮好了后那车夫和官差见了,来搭了两口,只有那两个同进士喝的生水!
寡月出了车,又望向那车夫道:“你找谁问的?”
“我、我昨夜里就骑了一匹马去寻这里的官府,找了好久就看到几间医舍,问了才知这里发了瘟疫!真是倒霉啊!在哪里停不好昨夜里正巧走到这里了!”那车夫答道。
“有没有问是什么病?”寡月问道。
“听说三日前将将上报了朝廷,上头还没派人来,只晓得是这里的官府在整治,具体怎样不清楚。”
“我要见这里的大人,带我去。”寡月沉声道。
那车夫吓的惨白了脸,哪里有人往疫区里头跑的?
“不不不,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那车夫说道。
这时候,那车里的两个同进士也撑着身子下来,再下来的时候,寡月瞧见他们面色青黑,嘴唇苍白,就是一副“尸像”。
“这,这是什么?谁……谁说是瘟疫……”其中一个同进士说道。
“是谁说的……”另一个也说道,二人一下车就坐到了地上。
这个时候那车夫和官差也觉得头有些痛了。
“离他们远点。”突然小易大吼一声,“瘟疫是会传染的,离他们远点!”
小易习医术自是知晓这些的。他方吼完这一句也觉得头有点晕了。
“小易,我们去寻这里的官府。”
“是。”小易扶起一旁的宁远,随寡月去牵马。
“我,我和你们一起去。”那官差也说道,瞧了眼地上的两人,有些后怕的朝寡月走去。
寡月上了马朝那地上的二人说道:“你们若想活命,进马车,我带你们去。”
那二人一听,心中哀痛欲绝,进了马车。
车夫见几人都要走,忙上前来道:“我、带上我,我识路,我带你们去……”
“那便快些!”寡月说道。
——
原来一接到洛阳这方的瘟疫奏折,夜帝便当即下令要大臣们前来解决。
“圣上这瘟疫还没普及,所以必须当机立断,赶快行事!”
“圣上,以往瘟疫解决的办法便是先封城,再……”
“再屠城么?”殿前想起一声温润的声喉,冷而静。接着就听到车轮辘辘的声音。
“圣上,儿臣愿意赴邙山平……瘟疫。”那人沉声道。
于是,璃王卿泓竟是主动请缨,即日启程。
对此,太子卿瀚只是微扬唇角,他卿泓命都不要,他可不愿陪他玩命。
而寡月们的官车来的不巧,主要是这官差要到邙山来办些事又走了这条路,刚刚接令封城,所以没有收到线报。
——
寡月等人赶到的官府这里的时候,就看到系着毛巾捂着鼻口的医官和,路边药营前躺着的百姓。
寡月吩咐了一声:“捂住口鼻。”
下马,寡月、小易、宁远朝着那路边设立的临时药营走去。
小易先上前去问:“我家公子求见你们的管事。”他对着一个医官打扮的人说道。
那人抬起眼看了一眼他三人,又瞧着走来的一个官差,心中一震,以为是长安来人了忙带着他们往一处走。
“跟、跟我来……我们县尹在在那边。”
邙山县尹,没有临阵脱逃,带着百姓一起抗瘟疫,也确实是一位好官,寡月一路上如是了解到。
------题外话------
我检讨个:前面写错了一个位置,征粮,是户部的事情,我一直想的户部写成了吏部。
吏部为管理文职官员的机关﹐掌品秩铨选之制﹐考课黜陟之方﹐封授策赏之典﹐定籍终制之法。升迁贬黜都归吏部管。
户部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