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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劳力……”
“有话直说。”贺长霆打断段简璧的话,抬眼看向她,镇静地审视着。
他无意了解她和姨母相依为命的日子,只想她言简意赅地说明目的,他能答允便答允,不能便拒绝,简单干脆,相处不累。
段简璧愣了下,没料到贺长霆会如此不耐烦听她说起姨母。
停顿片刻,她垂眼看着食案,笃定地说:“我要用自己的嫁妆,给姨母置买一处宅子。”
她说的是要,而非想,没有半分商量的语调,只是告知。
“随你。”贺长霆收回审视的目光,无意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
在他看来,这事无关朝廷、无关百姓、无关王府,甚至无关于他,本不须一提。
段简璧再度感觉到了一个人的冰冷。
冰冷中似乎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厌烦,她不知道他在厌烦姨母什么,明明连孙氏那样市井无赖地讨钱,他都说无妨,为何如此厌烦姨母?
“王爷,您对我姨母,是不是有误会?”段简璧想把事由理清楚,她不希望她的夫婿厌烦她最亲的人。
贺长霆朝她看了眼,那双眼睛实在澄澈,干净温暖地像潋滟春水。
但哪有什么误会,木已成舟,他可以不追究绣楼算计,但也不可能对一个诡计多端的女子生出亲近好感。
他并不答话,喝完余下的粥,起身净手。
趁着奴婢们收拾食案,贺长霆环顾房内,一向不露情绪的眉宇间微微蹙起几分。
房内陈设与他之前大不一样了。
多出许多女儿家用的东西,雕花的香几和妆台、花团锦簇的屏风,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帷帐,能看见他的卧榻都被换了。
他以前的卧榻十分简单,就是一张楠木矮榻,没有围屏,自由且开阔,现在却是一张方方正正小宅子一般的拨步床,层层递进,像个雕梁画甍的山洞。
一切都变得繁复且陌生。
贺长霆原以为,成亲就只是多个人吃饭的事,没想到自己的卧房也会大变样。
段简璧自然看不透贺长霆所思所虑,记挂着方才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心想饭后消食正是聊天的好机会,遂道:“王爷,我们去园子里走走吧?”
“我有事。”贺长霆没答允,叫丫鬟收拾了几身自己的衣裳,往书房去了。
留房内众人面面相觑。
符嬷嬷最先反应过来,急得拍大腿,“坏了,王爷这是要分房!”
第8章
段简璧没想到,贺长霆对她竟会厌恶至此,甚至到了分房的地步。
“王妃娘娘,您以后可不敢再手抓羊排吃了!”
“王爷也不喜别人一股脑儿地给他夹菜,这些您都要记下!”
符嬷嬷亦不知晋王因何做出分房的决定,私以为是方才吃饭,王妃不甚讲究,惹了王爷嫌弃。
段简璧愣住,她看王爷那般吃才有样学样的,竟让他觉得没规矩么?
夹菜太过热情,原也是错?
“我知道了。”段简璧垂下头,有些疲累。
“王妃娘娘,不能分房,这才新婚,不能开这个头啊!”符嬷嬷苦口婆心地劝。
新婚的夫妻就指着头几日增进感情呢,王爷白日里忙公务,和王妃本就没多少时间相处,夜中再分房,恐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长此下去,王爷哪日再娶个得宠的侧妃,王妃娘娘这辈子怕是没盼头了。
“王妃娘娘,待会儿您再亲自去一趟,劝劝王爷。”符嬷嬷说。
段简璧胡乱点头应下,“我出去走走,别跟来。”
园中杂花相间,望之如绣,如此盛景犹遮不住春夜的寒气,段简璧拢了拢身上的披肩,一抬头望见一轮高高在上的冷月。
如圭如璋,令闻令望,正如她新嫁的这位郎婿。
是她不配拥有么?
园中有一座耸立的假山,虽不能与武城老家绵延巍峨的崇山峻岭相比,但已高出屋脊丈余,算是整座府邸至高之处了,也是离那冷月最近的地方。
鬼使神差地,段简璧提裙爬了上去。
武城靠山,她自记事起就常常进山,有时采些草药换钱,有时摘些野果给姨母吃,今日虽着华服,并没有影响她爬山的速度。
很快到了假山顶的亭子,整座府邸的灯火景象全在眼下。
厨房里仆妇进进出出,账房里管家埋首打算盘,门房上守卫站得笔直,连马厩里的马都规规矩矩吃着草料,王府里一切都井井有条,只有她的玉泽苑里,五六个丫鬟凑在一起无所事事说着闲话。
大概又在议论晋王拿了衣裳睡书房的事。
她忽然觉得很累,从进了大兴城,嫁入晋王府,没有一日是轻松的。
她明明已经学了那么多规矩,可在晋王面前还是会失礼,会惹他嫌厌。
她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望着那轮明月,觉得乏累又挫败。
她幼时最爱看的就是迎新妇,也不止一次设想过自己出嫁要怎样喜庆热闹,她的新郎婿骑着高头大马,高高兴兴将她迎回家中,像诗文里唱的那样,琴瑟友之,钟鼓乐之。
那时的她怎会想到,自己的姻缘会是这个模样。
忽然,哐的一声,有个东西砸在她面前的石案上,又弹了下去,滚进了角落里。
她循声望过去,见是个鞠球。
“嫂嫂,没砸着你吧?”
旁边的房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是魏王贺长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