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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在手中,她该如何做?

    周隐微微愣神。

    她望着眼前的场景,原本挟持唐知府的那名卫士已经在陈裕卿的示意下收剑退回,唐知府依旧闭着眼正襟危坐,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在她的记忆里,他似乎很喜欢闭着眼睛。

    在周隐还年幼的时候,她和爹爹的关系没有闹得那么僵,爹爹喜欢把他抱到自己的书房内教她写字画画。他总是不住地感慨,小五聪明伶俐,无论是学画还是习字都一点就透,是她的姐妹远远不及的。

    那样的时光常常是在午后,她笑着提笔,在一张雪白的生宣上涂涂抹抹,唐知府抚摸着她的头发,坐在她身边静静旁观,过了一会儿就说爹爹身子乏了,要去休息。

    周隐写完字画完画,拎着笔去里间找爹爹。却看到他没有躺在床上歇息,只是坐在床边那张木椅上闭目养神,酷似今日的情景。

    她本以为爹爹是习惯这样睡觉,后来才明白,他是怕小五有了疑问喊他,他不能立刻爬起来作答。

    大都西市的断头台上血迹犹在,那名刽子手塞进怀里的平安扣不知是否易主,而当周隐面对满目疮痍时,曾经抛弃她的那个人又再次给予她温暖的怀抱。

    事到如今,真情假意皆纠缠在一起,任凭她如何做,也理不清了。

    罢了,到了今日,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提起长剑,从陈裕卿的怀抱中缓缓起身,走到唐知府的面前。

    她知道陈裕卿为何让她这么做,杀了罗城知府,便等于和整个朝廷作对,她便只有投奔他一条路。果然如他所说,她上了贼船,便永远无法脱身。

    周隐握着剑,屏气,凝神。

    唰的一声,雪白的剑光如电坼霜开,闪花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唐六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唐夫人满含泪水,捂住了她的眼睛。

    而唐知府只觉得长剑带起的风声在自己耳畔倏忽而逝,接着头顶一轻,满头黑白交杂的断发散落下来。

    片刻之后,他茫然地睁开眼,看到自己被斩断的头发落了满地,看到周隐一袭红衣立在他面前,终究是扔掉了手中的兵刃。

    他看见了她暗淡无光的眼神。

    她低垂眼眸,吐出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

    “古人云,短发如断头,今日我斩断你的头发,再加上十一年的养育之恩,算是还清了那笔债。从此周隐和唐家,再无半点干系。”

    然后,她转身离去,走到陈裕卿身边时,突然脚底一滑,没能站稳。

    他一把扶住了她,轻声问:“还走得动吗?”

    周隐只是无力地摇摇头。

    听到这话,他将眼底的锋芒一敛,弯下腰去,打横抱起了她。

    周隐今晚本来就是强撑着力气来南山堂与众人对峙,如今有得知了真相,内心早已疲惫不堪。

    他的怀抱温热,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朦朦胧胧间,她就睡了过去。

    那副以喜服为底裁下的割据图仍然摊放在桌案上,室内光线朦胧,月斜窗纸。

    周隐是在一阵起伏不定的摇晃中醒来的。

    身上的被褥虽简陋但温暖,她摸了摸身下,是夏间用来消暑的凉席。

    她抬眼望向四周,发觉自己所在的这个空间十分狭小,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一张木榻,在她身旁不远处放着一张桌案,桌案上置着一个小炉,炉间火苗在轻轻晃动。

    她从床榻上走下,发觉自己仍旧穿着昨晚离开唐家时的衣服,头发披散着,大概是陈裕卿也没有给女人弄头发的心思。

    双脚一接触地面,她就觉出不对劲来。

    这地板是木头铺就的,被她踩出“嘎吱嘎吱”的叫声,似乎地板下有空心的间隙,加上脚底这浮浮沉沉的触感,周隐顿时明白了一件事。

    她在一条船上。

    陈裕卿曾经伪装成一位渔夫在渑川上度过了三年,这就是他住了三年的地方吗?

    她赤着脚走到船蓬口,掀开了面前用来挡风遮雨的竹簟。

    一副广阔的山水图出现在她面前。渑川阔而浩渺,万顷碧波在她眼前晃动着,远处青山如美人的眼黛,为流动不息的波纹勾勒上了轻盈的边廓。

    此时正是黄昏时刻,陈裕卿在船头舞剑。

    周隐在冷风中裹了裹自己的外衣,看着他孤傲的身影在天地山水之间舞动着。他手中的长剑闪出一道又一道雪白的亮光,似乎能够撕破这死气沉沉的黄昏。

    他步伐极稳,即使有些动作剧烈,也不会让这艘船产生大幅度的晃动。待到他舞得尽兴了,才停下来擦拭额角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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