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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裕卿睁开眼,发觉周隐正蹲在自己的面前。她看上去刚刚睡醒,面色白皙,血色还没有回过来。
她满眼关切地望着他:“怎么就在这里睡着了?”
他勉力笑了笑,回道:“大概我也太累了。”
“我怎么没想到,”她一拍脑袋,“好歹我昨夜在郦元琛那里待了一会儿,你可是实打实地整晚没睡,赶紧去歇歇。”
他本想微微阖眼平复情绪,却被周隐推揉着走向了内帐。帐内布置极其简约,那唯一的木榻连帷幔都没有挂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他们这群人自封为王侯将相,明面上蛮为好听,其实也没有什么锦衣玉食的享受,就连自封为皇帝的徐鸣,住得也是略微比士兵宽敞的营帐。
他们只有两样东西,那就是军权和土地,有了这些,才有了得天下的根基。
此时陈裕卿倒是无暇思考自己的寒酸,只是抬眼向前望去,发觉周隐睡过的床面依然一丝褶皱也无,甚至连被子都依旧老老实实地叠起,像是从未被摊开过。
她似乎太懂事了些,他感到一丝憋闷。
周隐推着他来到床上,他难得卸去满身的防备,嘴边噙着一丝笑容任由她安排自己。待到他和衣躺下之后,她摊开床脚的被子正要为他盖上时,陈裕卿突然伸手一拉被角,她没有防备,惊叫一声便扑到了他的身上。
“这么急?”他轻笑了一声。
周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到自己被这个大尾巴狼戏弄了,脸上泛起了不知是羞愤还是羞怯的微红色。她狠狠地剜了身下人一眼,撑着床板想要起身,却突然感到背上圈来一个温暖的臂膀,限制了她的行动。
陈裕卿只觉得睡意逐渐蔓延了上来,眼中也泛出一丝难得的柔情,他轻声道:“阿隐,我们都歇歇……”
他的声线不似以往凌厉,沙哑又低沉,还带有几分恳求的意味,这又让她愣住了。
他大概……是在和自己撒娇?
这个一见面就卸了她手腕,刚成婚就围了她全家,一出征就忙着和对方开打的家伙在向自己撒娇?
她觉得从今天中午自己踏进这中军帐开始,一切都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不过他的声音实在是好听,让她忍不住就卸下了所有的心房,她停止了挣扎,稍微转动了一下脖梗,让自己的半边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轻声回答了一个字:“嗯。”
听到了这个字,陈裕卿的心头漫上一阵潮水,不像是感激,也不像是情欲,只给他带来了一阵安详。
他微阖上眼,在这难得的静谧中进入梦乡。
不消一刻钟,周隐便感受到了他均匀的呼吸。
他的胸膛一起一伏,像无边汪洋中规律运动的波浪,她就是浪中一叶扁舟,被他托举着缓缓驶向彼岸。
她叹息一声,抬手握住陈裕卿搭在她肩上的臂膀,一点一点地挪开。
周隐成功从他怀里脱身,而且没有惊醒他。
陈裕卿闭着双眼,俊秀的面容透露着难以言谕的疲惫,从和州到黄州再到安裕口,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东奔西走,也来不及修整边幅,甚至没有剃掉刚生出来的胡茬。
她轻手轻脚地将那只被她抬起来的胳膊放下,低眼一瞥,却发现他的袖口处乌漆麻黑,脏得很。
这倒是奇怪,周隐清晰地记着自己刚来中军帐给陈裕卿端酒时,他的袖口还是一片整洁。
大概是在她睡觉的这段空隙里,他写了什么东西,无意之中蹭上了墨水。
如果其余人身处她现在的情景下,大概会把这件事置之不理,或者一笑而过。但是到了周隐这里,她便嗅出来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陈裕卿习惯悬肘写字,他身穿的这件衣裳也不是宽袍大袖,如何蹭上这么一大片的墨水?
多半是他故意涂抹的。
她一时有些好奇,便起身走向他日常处理军务的桌案旁。
这正是今上午他们坐在一起的桌案,案上放置着陈裕卿饮过的杯盏,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酒香。
案上一堆军报摞得整整齐齐,一方砚台置于一侧,砚边搁着一支笔,笔上的墨水未干,看来他刚刚用过。
她随手拿起摞在最上面的几折军报翻看,发现纸上的墨迹已旧,不像是新写下的。
突然,她想起了上午自己掀开帐帘进来时,陈裕卿刚刚把一封信放下。她为了和他搭话,还询问过信的内容,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请罪书”。
信呢?
她扫视了一圈也没有发现那封信的踪影。
看来终究无果,周隐神色怏怏,在桌案前坐下。
她本不应该去探讨这些事情,这是陈裕卿的私事,她不便多加干涉。可是周隐总有一丝担忧,总觉得自己应该错过了些什么,尽管这感觉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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