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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西席的贾雨村是个有本事又善专营的,在甄应嘉府上教得甄宝玉一年,通过甄应嘉的门路谋了起复。当时因甄贵妃的野心大,甄应嘉便提拔贾雨村,原是为五皇子培养臣子。,后来甄贵妃坏事,贾雨村便有意无意的远着江南甄家,倒和荣国府认了同宗,走得极近。
贾雨村通过荣国府攀上南安王府,南安郡王又是带兵的,贾雨村倒在南安王胞弟霍炯的斡旋下,升任了大司马。又说贾雨村作为新荣之家,许多朝廷命官以为他得了势,倒又不少愿意和他结交的,因而贾雨村消息竟是几位灵便。贾雨村打听得定安帝欲动手料理江南甄家,忙站出来参了甄应嘉一本。
贾雨村在甄家做西宾虽只有一年,但他初起复时也在江南任职,甄应嘉贩卖私盐一事,贾雨村没少暗中给予方便。如今甄家彻底事败,不过破鼓众人捶,贾雨村将甄家贩卖私盐一事细细写了奏折,摘除了自己,只将罪名尽皆推到甄应嘉头上,竟编得极圆满,不易让人发现错漏。
也合该御史台两位御史运气不佳,两位御史参南安王府霍炯的时候,霍炯提拔的正是贾雨村。贾雨村是正紧科第出身的进士,在江南时候也政绩不俗,霍炯在定安帝面前喊冤一番,定安帝查了贾雨村果然是有本事的,不但信了霍炯冤枉,还觉霍炯举贤有功,因而两位御史倒得了训斥。
却说江南甄家也是百年望族,甄应嘉又连任数年的盐运使,便是盐运使上卸任之后,直到现在还管着江宁织造。盐运使和织造府都是肥差,查抄江南甄家,越发是肥差中的肥差了。如今听说定安帝要动江南甄家,有些不明白的人家便打起了这个差事的主意,只有那起心中敞亮的人才知晓,查抄甄家乃是定安帝立威之事,谁敢在里头中饱私囊就是一个死字。
霍炯自然通过霍皇后谋过这个差事,不过定安帝还算知晓如今自己的情况,做了尽早培养太子的打算。许多人暗中谋划半日,最终还是定了太子前去江南。太子点了兵马南下,从京营调兵,由李罕为带领,柳湘莲因在京郊校场事变中立了功,也已经从了军,如今做前去金陵抄家的偏将。又因林礞是太子伴读,也一同南下见世面。
这日林礞下学,家中说了此事,林如海和贾敏少不得细细嘱咐一番。林礞笑道:“我不过跟去见见世面,又轮不到我拿主意,又有李罕大哥和柳家哥哥两个武功高强的跟着,父亲、父亲还有什么放不下心的?我倒是想出手呢,只轮不到我。咱们家和甄家无冤无仇的,当年甄家见财起意,要害我,我便是去看着他们家败落,也是高兴了。”
林如海听了这话,沉吟半日说:“无论国法私怨,甄家都是罪有应得,只礞哥儿倒须沉稳些,有些时候不必强自出头。既然有官府去查办,他们家自是落不到好了,礞哥儿切莫因心中有气就和这样人家一般见识,没得污了咱们的身份。”说完,林如海又叹道:“咱们查出他们阴谋已经数年,今日他们才算得了报应,倒是委屈你好几年,只到底天到轮回,也算给了咱们家一个交代。”
林礞听了,自是点头应是。他虽然深恨甄家,倒不会在此刻公报私仇。盖因如今林如海权势太盛,林家子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父亲和整个林家的名声。林礞虽然年少,但在他还是孩童时候,林家人就没隐瞒他甄家阴谋和其他诸事,他倒是个明白的。
诸事议定,择了吉日,太子便带着官差南下了。
自从回京之后,这是林礞首次回乡,且太子、李罕、林礞三人皆是少年心性,竟是在船头观景的时候极多。只因如今已经盛夏,船越往南行越热,到底没几日,毒日头就将几人晒进了船舱里头,只隔着窗户看两岸景致。
船行月余,终于到了江南地界儿。这日众人弃船登岸,太子命柳湘莲一人先带官兵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金陵,吩咐柳湘莲说:孤有事前去苏州一趟,你且带兵到金陵驻扎了,等数日之后孤到了金陵才动手。柳湘莲领命称是,自带队伍走了。
太子、林礞、李罕却只带着一小队护卫往苏州去了。要说这一行人去苏州做什么?原是太子定了黛玉,李罕定了英莲,此二人都祖籍苏州,这两人却是亲自去采办苏州土仪了。林礞更不消说,本贯苏州,只记忆中家乡都模糊了,这次故地重游,倒另增新鲜。
常言道兵贵神速,但太子一行却这样不紧不慢的前来,路上行船已经不算快也罢了,到了江南地界儿之后偏又到苏州耽搁数日,甄应嘉得了消息,只怕早就准备了。
却说柳湘莲虽然带兵到了金陵,也没有立刻去查抄甄府,而是先去联络当年柳芾的旧部同袍一番,又是金陵城中采办了土仪包好,准备回家各处送去。
当年甄贵妃犯事之后,甄应嘉没了依仗,每每提心吊胆,这一年过得极是不安,便是每月户部来送普通邸报,甄应嘉也能被吓得魂不附体。其中尤以数月前,圣旨此甄宝玉赐婚一事为最,圣人赐婚原是体面,但当时直吓得甄应嘉夫妻一颗心险跳出腔子。如此担惊受怕一年,如今终于得知太子南下,甄应嘉吓得一呆,手上茶碗掉了在地上。他又是害怕,又觉解脱,竟如濒死之人终于要脱离苦海一般。
偏这抄家的公文到了,官差也到了,就是没人来府上查抄,甄应嘉本觉解脱的心又悬起来,钝刀子割肉的感觉极是难受。甄应嘉如今如同一只被猫抓住了却不一口咬死的老鼠,逃又不敢逃,偏又吓得胆都破了。
等到第三日头上,甄应嘉终觉绷不住了,竟是噩梦中惊醒,不觉尿了一床。
话说大难临头,前三日里头不停的有姬妾仗着甄应嘉素日宠爱,竟来求甄应嘉赏了她们身契放她们一条生路。这些妖精样的人素日哄着甄应嘉高兴,事到临头了,个个都是无情无义的,气得甄应嘉狠打了这些姬妾嘴巴子,又一并关在柴房里头。此刻,仍旧陪在甄应嘉身边的,倒只有他素日嫌弃的甄太太一个,因而这日甄应嘉倒歇在甄太太处,一个噩梦尿一床,自也尿了甄太太一身,将甄太太也惊醒了。
甄太太也忙起来,传了丫鬟烧水二人各自擦洗更衣,诸事毕,甄太太才来问甄应嘉做了什么噩梦,竟然这样怕起来。
甄应嘉屏退伏侍众人,只留夫妻二人在房中,甄应嘉才将梦中情景一一道来:去岁铁网山时候,五皇子就事败了,甄贵妃并非病故,乃是先帝赐死的,连位高权重的林如海也知晓了当年甄家谋害林礞的事。
甄太太听了,安慰道:“老爷也是太过担心了些,虽然京中来的消息是贵妃娘娘病亡,但从五皇子和八皇孙的下场来看,咱们也是早就心中有数。覆巢之下无完卵,好在前日赐婚的媳妇孙清肚子还争气,成亲不过月余就有了,因京城的官兵来得慢,咱们早就收拾好细软将宝玉和媳妇送到妥当之处,咱们夫妻两个还有什么好怕的?”
甄应嘉听了点点头,又抓着甄太太的手说:“太太这话说的是,只是你说,宝玉他们过得好不好?儿媳妇以后会不会嫌弃他?咱们已经与了儿媳妇修书,只怕咱们两个一走,我怕儿媳妇卷着细软跑了抛下宝玉。”
甄贵妃握着甄应嘉的手,眼底露出一丝狠戾道:“孙瑜当年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光追杀柳芾一桩就够他死无葬身之地的,那孙清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再说了,宝玉夫妻两个身边的人,都是我培养多年的心腹,极是靠得住的,孙清若是个聪明的,就知道靠着我给的梯己奴仆,将来隐姓埋名的过日子才又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