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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平儿,我这一病,醒来后发觉自己糊涂了许多,那一日的事情,竟都记不清了,你倒是好好给我说说,看我能不能想起来。”
既然说出口了,也就只能说下去了,平儿一横心,接着往下说:“那两日,奶奶的脸色很差,婢子担心得不得了,但凡府里的事,能不扰着奶奶,倒是宁可自己出头料理了,好叫奶奶多歇着。可是,那天,太太忽然说她屋里掉了两件要紧的东西,气得不得了,非要奶奶过去一趟。奶奶去了之后,太太就抱怨说是屋里的丫鬟手脚不干净,做了家贼,必须要好好整治,奶奶只好强撑着过去帮着料理,弄了一上午还是没个消停,就没人肯招,奶奶您就恼了,怕太太责怪您没办法没手段。虽然大家子里面不能用私刑,奶奶您一贯有高招,这一次就罚那些丫鬟膝盖下面垫着碎瓷片儿在日头下跪着,我陪着奶奶您一直在那边守着,太太自去内屋念经。跪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有丫鬟们受不了了,窝里开炮,互相攻讦,事情有了眉目。可是,等料理清楚的时候,奶奶您已经有些不行了,偏偏太太又派那周瑞家的出来说底下有人说月钱还有账目什么的事情,叫您过去对账目……”
说到这里,平儿顿了一下,偷眼窥探二奶奶的表情,却是一片波澜不惊,静待下文的模样,她只得硬着头皮,往下继续说,“奶奶您拿着月钱在外面放利子钱,一贯是有点怕的,听太太这么一问,岂有不去的?只得强撑着去了,谁知道,账目没对完,奶奶您就倒了……”
说到这里,平儿用袖口拭泪,说:“哥儿四个月了,落下来的时候都有人形了,老太太心疼得抱怨太太说不该让您劳累着,太太却说是我们下面的人伺候得不好,罚了我们三个月的月钱,这些些微小钱婢子倒是不怨。婢子气恨的是,奶奶这一躺下,管不住下人了,他们却在背后嚼舌根,编排奶奶的坏话,说是哥儿掉了,全怪奶奶自己,太爱多事,就喜欢揽权,明明是那边的媳妇,却在这边指手画脚,大着肚子还不消停,才把哥儿整掉的,还有什么,平时也一点不知道积德,哥儿掉了都是老天爷在……简直叫人不忍听下去。婢子在私下打听出来了,最先说这些话的,就是太太那边的人。”
夏叶掐着手心,才没叫自己被激得暴跳起来,随后又想到,若不是老王整这阴险的一出,王熙凤这会儿还好好地活着呢,能有自己什么事儿呢?
但是,既然穿过来了,自己以后就是王熙凤了,这个不怀好意的老王,就必须收拾掉!
不过,夏叶又琢磨着,这个平儿说话的模样很端庄,但是,总有点搞小动作的感觉。她的话,能全信吗?再者,老王是王熙凤的亲姑母,明面上还是一条战壕的战友呢,把王熙凤肚里的孩子整掉了,老王又有什么好处呢?
夏叶想一想也就明白了,归根结底还是利益啊。利益当前,六亲不认。要知道,王熙凤是长房长媳,公公贾赦虽然被排挤,到底是袭了爵的,是这荣国府的主人,王熙凤早一日生下嫡长孙,贾赦和贾琏在贾府里的话语权就越大,老王虽然已经有了贾兰一个孙子,但是,贾兰的病秧子老爸贾珠死了,少了硬撑腰子的,贾兰注定在贾府要被边缘化啊,自然是不能和王熙凤肚里的嫡长孙相提并论的,而贾政老王为首的二房,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能高高兴兴地看着王熙凤肚里的孩儿生出来吗?于是,老王就玩阴的,利用王熙凤心性好强,即便怀孕也不肯放权,还在月钱里捣鬼挣外快的毛病,专门挑了一天王熙凤身体状态最不好的时候来弄出许多事情来,杀人不见血地弄掉了王熙凤肚里的胎儿。
夏叶磨了磨牙,想着:老王,你给我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下午,夏叶睡了个足足的午觉之后,又令平儿唤了奶娘抱了大姐儿过来。
大姐儿现在两岁多,眉眼却完全长开了,粉妆玉琢的,十分可爱,嫩嫩的小嘴里一直“咿咿呀呀”地,夏叶摇着拨浪鼓逗她说话,大姐儿就跟着乖乖地喊:“娘!娘!”
那一声声嫩嫩的童声,把夏叶的心都融化了:这是我的女儿啊!
一会儿,平儿进来回话,说:“二奶奶,太太方才打发人来给您送的燕窝羹,快趁热吃了吧,还有,太太还说,今儿也许得空,没准儿一会儿会来瞧瞧奶奶。”
夏叶听后坐直了身体,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今儿身子爽利多了,倒想四处走走呢,你打发人去太太那边说一声,就说太太事忙,不敢劳动大驾,倒是我过去罢。”
虽然无人提点,夏叶以前很迷看古代言情小说,特别是宅斗种田类的,知道一些古代的行为规范,一般来说,长辈不太去小辈屋里的,特殊情况除外,比如卧病在床的时候,现在自己病了一个多月,已在好转,既然能起床走动了,还是应该去长辈处转转,好叫他们放心,所以,不如到处都去一趟,先去贾老太太处,再去婆婆邢夫人处,最后去会会这佛面蛇心的姑母大人!
夏叶心里盘算已定,将平儿奉上的燕窝羹用小银勺一勺勺吃毕,待平儿上前来帮忙盥口净手后,夏叶侧头瞧向平儿的方向,说道:“给我换身衣服。我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再去大太太那边坐坐,闲话片刻,顺道再去看看太太。”
平儿点头称是,又略带忧虑之色地问:“可是,奶奶还未大好,一下子去这许多地方,婢子怕……”
夏叶说:“无妨。我先去老太太那里,要是走得累了,我就先回来歇一会儿再去。”
平儿唤人进来伺候盥洗,马上,又有一个身着石榴红和烟霞紫长比甲的大丫鬟进来,引着四个还没留头的小丫鬟端着铜盆,盛着香夷子、布巾及换洗衣物等的托盘鱼贯而入,来伺候夏叶梳洗打扮。
夏叶心里倒是有些新鲜,看着小丫鬟挨个儿跪下去,打头的那一个将盛着清水的铜盆高举过头顶,两个伺候梳洗的大丫鬟才上前来,另外一个好像叫安儿,她正帮忙卸下夏叶手腕上的一对儿嵌明钻海水蓝刚玉镯,平儿则取过小丫鬟托盘里的淡青色大布巾,掩在夏叶的前襟上,随后,自己褪了手镯等物,轻抬皓腕,将一方洁净的方巾在铜盆中沾了沾水,又拧干了,上前来为夏叶轻柔地擦拭脸部皮肤。
夏叶心想,古代真是规矩大啊,现代人以为足够折辱人的“跪式服务”在这里简直就不算个事儿嘛,今天也享受一下这顶级的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