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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老道所言并没有欺骗陛下,老道我能力有限,若是连您都所迷惑的东西,又怎么能够是我这等道行低微的人所能够卜卦的呢?”
这话听着实在是有敷衍的语气,却只有这老道士知道他说的究竟有多么真心实意。不过好在赵如徽并没有抓着他质问的意思,只是道,“占卜算卦,这些并不急,正如我当时的疑问——您怎么就能够对知舟另眼相看,甚至主动要求帮他算卦?可别告诉我,真是所谓的‘牢友’情谊。”
“……他的命格改变了。”老道士沉默了一下才最终开口。
万事开头难,而说话也是一样,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说出了第一句,自然也就没有了反悔的余地,老道士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犹豫,而是低声将他看见的一切告知给了赵如徽,“或许陛下不相信,但是在我辈之间自然有特殊的观望气运之法,气运浓厚的则大富大贵,气运不济的就多灾多难,另外,从一个人的面相上面,也能够算出他的大致命格,不说事事准确,但一个人的命运究竟是坎坷多灾,还是平平淡淡,大抵都能够有所猜测。”
“今日我在客栈对那位小友所言字字非虚,他原本应该是坎坷一生的宿命,但我却偏偏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丝气,一丝改了他的命格、护着他周身的紫气。”
“那你在我的身上了看见了什么?”
“也是紫气——通天的紫气。那是我八年前从未看见的,现在的您,就好像是被掘出了一个开口的河堤,随着时间,周身紫气甚至日益浓厚。”
“都说我当年占卜算出长公主生而不详,但其实并不是的,那一卦,我是在当日开春祭祖之时所卜,卜的也并非是长公主,而是这大乾气运。我确实是看见了血色,看见了大乾日日不知为何流散的国运,看见了这个世界的灰败……卜卦结束之后,我只说了‘不详’二字,而后便吐血昏迷了足足有三个月。而当我再次醒来之时,事事都早已经木已成舟,我也向先皇禀告过,但显然,先皇并不认可我的卦象,从此以后更是对钦天监心怀不满。”
“但现在,这大乾被慢慢窃取的国运却回归了,我先前不知理由,才会重新来到这潮州想要从长公主入手……直到,我见到了您。”
一次夜出询问,却不想问出了这些旧事。赵如徽倒是并没有怀疑。
只有皇帝才更了解皇帝的想法。在祭祖祭祀之上出了“不详”的卦象,未免动荡民心,更有有心之士会刻意地往帝王不仁的方向扯,若再有个什么天灾人祸,被史官记入史册……那可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点。
但若是一个本就生而带有“恶兆”的公主卜卦出“不详”,也不过就是顺水推舟而已。
赵如徽并没有刻意询问这个老道士长公主是否已经知道这些事情,这没有意义,而长公主既然没有提起,那么他这个作为弟弟的也无从再提,他能够做的,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再刻意去戳长公主的伤疤而已。
“这些是之前知舟想要给你的银票,这是他对你的好意,至于你之前究竟是刻意接近还是另有目的,孤都不再过问,只是既然你在他面前演了这么一出戏,倒不如从一而终吧。”
贺知舟是个相当纯粹的人,你对他一分好,他就能够还你十分,他既然愿意给一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恩惠,那么又何必让他再知道其中的原委与刻意?
赵如徽背着手慢慢离开了,他没有再看这个回忆起当初的老道究竟是个什么沧桑表情,只是淡淡轻言,“监正若是当真有心,不妨在这潮州多待上一些时日。”
再回到长公主府的时候,都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再研究绣个什么猫咪荷包也并不太实际,赵如徽就把管家放在桌子上的,装有布料和针线的小箩筐放到了一边,之后再做打算。
或许是他的力道太重,或许是云锦布料太滑,原本盖在小篮筐上面的花布滑落了下来,露出了下面几块淡色的布巾和素白的手绢。原本打算解衣睡了的赵如徽倒是微微一愣,他看着那几块做工材料不太一样的手帕,却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赵如徽在自己怀里面勾出了一直随身带着的私印,又在这箩筐里面挑挑拣拣,选中一块他惯用的素白绢帛。朱砂是现有的,方方的私印先在纸上印了一次样去除多余的颜料,而后才落在了绢帛上面。
苏白的绢帛,艳红的朱砂,上面赵如徽独有的印记就好像是一种另类的宣誓和占有。
他满意地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才在众多颜色的绣线之中选了一个鸦青色锦线,在绢帛上面费心费力地秀了一个“舟”。
——虽笨手笨脚,却难能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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