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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宁眨了眨眼,道:“看来你早都已经想好了,算计得甚是清楚啊。”
原瑞升道:“不错!老夫此计,无比精妙,谁能料想得到?”
裴明淮笑道:“按你说来,你要杀的人只有涂醉山、勾千芒、纪百云、彭横江,不够八块琰圭之数,所以你杀了秦氏兄弟,和那两个‘弟子’,来凑足这数儿呢。”
原瑞升冷然道:“不错!我选了秦氏兄弟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他们懂得梵语,才能骗得你们相信那琰圭上写的是什么‘蒸笼狱’、‘牛坑狱’。其实那八块琰圭之上,原本写的并不是什么牛坑狱剪刀狱,只是那什么阿波波地狱、波头摩地狱,实在是不知所云,还不若这俗世所说的十八层地狱来得通俗呢!只是要让你们惊惧不安,我才好从容下手,这倒是大大有益的!”
裴明淮打断他话头,道:“你以为你算得十分聪明,其实你也未必就聪明了。分明是八重地狱,你却设计了个十八地狱,这便是个大大的破绽。你想嫁祸给阳缨的后人,这就错了。我早已知道是有人借阳缨后人之名行事,一直留意,也疑到你了。你说勾千芒是九宫会的人,又一力怂恿我等进秘道一探究竟,我对你的疑心便是越发大了。只是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我当然知道秦氏兄弟不是你杀的,是以纵然疑你,也是有限的。”
原瑞升大笑道:“勾千芒好酒,我便趁跟他喝酒之时在他酒中下毒,他本不疑心我,自然也不会有防备。那毒能使人不久便告昏迷,再过不多时,浑身血管爆裂而死。勾千芒昏迷之后,我便将他抬到了当中石室,再来找你裴公子。这般看来,你们就以为他是方才才被人杀死。那时,我跟你还在一处,你更加不会怀疑我了。杀涂醉山,嘿,薛无双那女娃子着实聪明得紧,她便看出来了,我并不在乎杀的是哪一个人,我只是将毒药涂在其中一个酒碗之上,谁喝到了,那便是谁倒霉了。”
众人想起涂醉山被毒死之后,一张脸如同在油锅里炸过一般的惨状,虽是在阳光之下,都觉栗栗。姚浅桃虽穴道被制,知道情形万般危险,但仍然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不索性将毒下在酒缸里,或是抹在每一个碗上?这样把大家一起都毒死了,岂不是更好?”
原瑞升摇头道:“果然是江湖阅历不够哪。这里的都是何等样人,我若是在酒缸里下毒,又怎会不被发现?就算个个酒碗有毒,每人喝酒的时间快慢不一,那毒药发作得又十分之快,还是一般的只有先喝下的人会被毒死。不过据老夫想来,先被毒死的人要么便是涂醉山,要么便是勾千芒,因为这两人,最是贪杯。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哈哈,哈哈……”
纪百云嘶声道:“最后还剩下我与彭横江两人,你自知此刻我们已十分戒惧,要想对付我们,再无把握,于是便召了你的手下来,把我们诱上索桥。之前那桥也是被你炸断的,是不是?”
原瑞升道:“正是。把你们困在此处,我才好一一格杀,才能找到那些琰圭。”
薛无忧道:“找到琰圭?”
原瑞升似乎十分得意,一撮花白胡子也在得意地抖动,笑道:“反正你们都是将死之人,告诉你们也无妨。月奇有令,除了格杀之外,在九宫会总坛里,我得集齐八块琰圭。我手脚快,先抢了两块,又从裴公子那里要来了两块,哈哈。再加上葛玉手里的那一块,我也从薛无双身上给偷来了……”
裴明淮道:“这数我却数不过来了,琰圭共有八块,你只有五块,还有三块呢?”
原瑞升嘿嘿笑道:“自然都在老夫身上!这个中缘由,你们便也不必知道了,哈哈,哈哈……”
祝青宁一挑眉道:“难不成你并不想将琰圭献给九宫会,而是想自己独吞?”
原瑞升笑道:“那些琰圭确是宝玉,但老夫还不会为了这个背叛九宫会。”他朝身后一指,道,“这里的人,虽是九宫会的人,但却是老夫带进去的亲信。据说要找到九宫会的藏宝,必须要得有这八块琰圭…”
祝青宁笑道:“原来还是你自己想要染指九宫会的宝藏。你就不怕九宫会的找上门来?”
原瑞升笑道:“那就不劳你操心了。”脸色一沉,喝道:“砍断钢索!”
第10章
纪百云叫道:“住手!你能为九宫会效命,我也能!我也老啦,那些甚么痴心妄想,也该付诸东流了!只要九宫会饶过我,我如今也能效忠九宫会……告诉那九宫会的月奇,我……”
彭横江听到此处,神色惨然,长叹一声,道:“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跟从前一般怕死。你怎么对得起我们的主公?”纪百云大笑,道:“怕死便怎的?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看,你看,我头发都全白了,你当年还不到二十,是咱们国主身边最得意的侍卫,我还记得你意气风发的样子,可现在也老了。你还做甚么梦?还有什么复国的梦可做的?我们燕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大魏已定,我们都是废物了!”
裴明淮皱眉道:“你们二人原来是相熟的?……看你们素来不睦……”纪百云打断了他,道:“现在到了这光景,说出来也无妨了。是,我们不睦是不睦,相熟也是相熟。我们都是大燕国冯国主的部属,我不姓纪,他也不姓彭。我们都姓冯!九宫会,哈哈,九宫会,我们当年想灭九宫会,为的一是黄金,二是……”
彭横江喝道:“别说了!你要投九宫会便投,说这么多做什么!”
“我憋在心里一辈子了,都到这时候了,为什么不能说?”纪百云狂笑道,“做了一辈子的梦,这梦也该醒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现在的九宫会的尊主必定也跟我们一样,不知道是大凉,大夏,还是哪一国君主的后人!所以他们一力联合天下坞壁,而你我这等心有所从、不愿顺之的坞主,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还不明白吗?九宫会绝不是当年的九宫会,他们也在找当年真正的九宫会的藏宝,意图覆魏!若你我不归顺九宫会,只有死路一条!”
彭横江道:“那勾千芒和涂醉山……”
“来这里的人,为的都是那样东西,那至尊无上的宝器。王莽纵是收尽新朝天下之金,又怎比得上那物!你我纵知道可能是陷阱,还不仍是来了?”纪百云笑道,“勾千芒想必是姓‘苟’而非‘勾’,他那轻功身法,一看便是氐族人,仇池国杨氏虽然归顺大魏,但总有别的人不肯的!就连那段子裕,也是有来历的。事已至此,我就说了吧,他也是我们杀的!”
此话一出,连裴明淮和祝青宁都震了一震。祝青宁道:“他也是你们杀的?他不是你们派去的?为什么连他也要杀?”
原瑞升却隔着索桥,高声道:“段子裕看起来,是个极出众的青年侠士,但却是城府极深。我们都以为他是真心喜欢阳缨,其实他根本只是利用她罢了。论起来,段氏比沮渠氏还要算得上是大凉的国君,他就想要九宫会那份基业,然后借我们之手,除掉阳尊主,而他独得宝藏,又得了侠名,一举数得。我们在最后关头,知道段子裕是另有所图,是以一见到段子裕出来引领我们,我便抢先给了他一掌,打得他肋骨尽碎!然后刀剑齐上,取了他的性命!”
裴明淮奇道:“可是你们那一次,确实毁了九宫会。”
原瑞升的声音里突然也露出了疑惑之意。“这件事,一直以来,我都不曾想通过。我们杀了段子裕后,以为无幸,便打算拼杀一番。但令我们十分诧异的是,段子裕给我们的图纸路线,机关暗道,都是全然无误的。”
裴明淮道:“你们怎么知道段子裕是在欺骗你们?”
纪百云道:“我们听到了他跟阳缨的说话!有一次,段子裕暗中来会我们,有个弟子见到阳缨也来找他。阳缨对他说:‘都安排好了?他们会如约前来?他们可都是信你了?……’但那弟子却被阳缨发现,被她连刺好几剑,终于逃脱,给我们传了信来。”他说到此处,声音一变,竟满是谄媚求恳,对着原瑞升道,“原兄,我也愿意加入九宫会。还请原兄周旋……”
原瑞升哈哈大笑,声音里满是得意满足之情。“本来嘛,以你纪老头的资历武功,还有那份基业,入九宫会也是该的。只不过……只不过这可是月奇的命令,要将你等全部格杀,老夫……嘿嘿,老夫是决不敢违逆月奇之令的!”
纪百云听到此言,全身发抖,脸色青灰,道:“为何……月奇要令格杀我们?”
原瑞升笑道:“我只知道这是月奇亲自接下的买卖,至于是谁要买你们的命,这我也不知道,我也自然不能去问月奇。够了!若有什么疑问,便下去问阳缨,问段子裕罢!”他又朝裴明淮笑道,“裴三公子,老夫是警告过你,莫要踩这趟浑水的,你却执意不听,就怨不得老夫了。地狱无门你偏要进,黄泉路上,你可莫要怨我!”
他一扬手,身边四人,齐齐扬起了刀。彭横江叹了口气,自知无幸,只是满眼不舍,注视着姚浅桃,喃喃道:“也罢,浅桃,有爹陪着你,你也不必怕了。”
彭横江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惨叫,那惨叫竟已不像人所发出的,却是原瑞升那边传来的。众人一回头,只见白光闪动,那握刀的四人刀上染满鲜血,原瑞升的双臂双腿已被卸下,正在地上发疯一样地滚动,满身是血,嘴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叫声。他的叫声里,模糊地夹杂着“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这么做”的嘶吼之声。
见此情状,就连彭横江这等人也惊呆了,只见那四人收了刀,插回鞘中。徐平走到前面,双手抱了刀,深深一揖,这是江湖里极谦恭的礼数。徐平声音也极是恭敬,连头也是低垂的。“属下恭迎月奇。”
他是对着索桥上的一行人说的。但因为索桥不过一根长索,究竟对着谁在说话,众人也是你看我,我看你。裴明淮终于看到了祝青宁身上,叹了口气,道:“是你。”
祝青宁轻轻一笑,他立于索桥之上,山风极猛,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恍若真要凌风飞去一般。“各位在滴翠苑便见过我了,我又迎各位进了朝天峡天心殿,居然还不知我是九宫会中人,也未免太过愚钝了。不论如今九宫会尊主是何人,这藏宝算起来总归是九宫会的,我焉能付诸原瑞升这等人?”
原瑞升在江湖上的吝啬声名,本就人人皆知。裴明淮还未再说话,祝青宁又是一笑,道:“索桥未断,道路已通。各位还不想走过去,打算继续待在这上面不成?”
这一语提醒了纪百云,他在索桥上展开轻功,身形如飞,顷刻间便到了实地,这才重重地舒了口气。那一众拿箭之人也早已放下了硬弓,低头垂手,十分恭敬。彭横江一下了地,便替姚浅桃解了穴道,姚浅桃“哇”地哭了出来,便扑到他怀里去了。彭横江似乎十分不适应这种亲昵,尴尬地伸手拍着她的头,只重复道:“不必怕,浅桃,爹这不是好好的?”
祝青宁下了索桥,淡淡地看了在地上翻滚的原瑞升一眼,道:“现在你可知道为什么了?”
原瑞升嘶声道:“原来……原来你便是月奇……”
祝青宁淡淡一笑,道:“我就差拿大字写给你们看了,你还不知道?你们都认定我跟九宫会有关?我早知你有逆反之心,便给你一个机会,你倒是配合得很。况且方才将你的所作所为,都说得清清楚楚了,真是省了我多少力气哪。”
原瑞升惨叫道:“求……求祝公子……不,不,月奇,求您饶命……”
祝青宁眨眼,道:“我从来都不想过要你的命哪。若是要你的命,我方才就会令人砍下你的头了。徐平——”他拖长了声音,徐平忙道,“月奇有何吩咐?”祝青宁微笑道:“将原瑞升送回九宫会总坛,他的伤势嘛,不可怠慢,好生医治,务必不能让他死了,可明白了?”
徐平一惊道:“这……这是为何?”一语既出,忙道:“是属下多嘴了。”
祝青宁却不以为忤,只淡淡道:“九宫会素来极少有叛徒,顶多是办事不力。难得出这么一个,我当然要将他留下来了,让九宫会中人都看看。我不仅不要他死,还要他好好活下去,让众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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