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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醒了?大夫说余毒未解,你要好好休养,待会会有马车送夫人和你女儿回曹国公府,我给你我的名帖,下面的人会放行的。”
李七夫人很是感激怀义的救命之恩,只是有些误会必须澄清了,她何氏虽是商户之女、婚姻也不幸福,她对怀义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点心动之意,可是她做不出与他人私通,有损名节,道德败坏之事。
还是要回臂缠金吧,不要为这露水姻缘毁了明媒正娶的婚姻。乖乖回到曹国公府,继续面对无能的丈夫、衰败的婆家、还有丈夫新纳的姨娘,过着自己鸡零狗碎的生活——这金陵城多少女人都这么过一辈子,我何氏也可以的,怎么过不是匆匆几十年一辈子嘛,熬熬就过去了。
李七夫人正待开口说话,那怀义却主动递给她一个极其眼熟的匣子,打开一瞧,正是她那对臂缠金!这是——
怀义苦笑道:“夫人,我中意夫人,也知你的心意,可惜你我有缘无分。昨晚盂兰盆惨案,已经惊动朝野,现在魏国公、守备太监怀忠、应天府尹、南京的刑部尚书、兵部尚书,锦衣卫指挥使都连夜赶到鸡鸣寺了,个个都不好惹,等上头追责下来,我可能是第一个当替死鬼掉脑袋的,你跟我没好日子过,还是走吧,回家去,好好带着女儿过日子。”
“这臂缠金是夫人待字闺中时请匠人打造的吧,上头有你们何家的标记,这东西一旦被人查抄,会连累夫人的,你收好,以后——没有什么以后了,就当你我从未见过吧。”
李七夫人捧着匣子,准备的说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和女儿坐车下了鸡鸣山,李贤惠好奇的想探出头去张望,被她蒙了眼睛抱在怀里,昨晚的一切都将是终身的噩梦吧,还是别让她看见。山下果然设了关卡,车夫递过怀义的名帖,马车顺利通行,离开了这个死亡之地。行到英灵坊国子监的时候,李七夫人突然说道:“不回曹国公府了,改回何家去,我们在娘家住几日。”
李贤惠撒娇道:“娘,瞧瞧你我身上都有伤,这样子去外祖家会被笑话的,还是回自己家吧。”
“还是去你外祖家,娘有些日子没回娘家,也想父母了。”李七夫人说道:“你将来也是要嫁人的,要记住,无论将来你多么狼狈,爹娘终究都还是爱你的。在爱你的人眼里,你越狼狈,他们就越疼惜你。倘若相反,你越是不堪,他们就越笑话你呢。”
李七夫人的娘家是金陵城鱼行的行首,在金陵有好几处宅院,而金陵城最大的鱼行就在仪凤门外的鲜鱼巷里头,为了方便经商谈生意,何家最长居住的宅子,就是离仪凤门不远的狮子山下的大宅院。
李七夫人到了娘家,亲娘何夫人听下人说没有见姑爷亲自来送,心下有些狐疑,等女儿外孙女下了马车,一个个脸上胳膊上带着伤,顿时又是心疼又是震惊,抱着一大一小哭道:“呜呜!我可怜的闺女啊!当初我就说和你爹说,那高门大户不好嫁,外头看起来风光,里子却不怎么样,虽说抬头嫁闺女,低头娶媳妇,但国公府的门第太高了,咱们高攀不上,万一闺女嫁过去被人欺负了,咱们都不好打上门去讨公道!你爹非说我是无知愚妇!如今你果然被姑爷打回来了,呜呜,怎么还对宝贝女儿动了手?我——我豁出去老命不要,也要为你们母女讨公道!”
“——娘,不是您女婿,您瞎说什么呢,女儿是那种任人欺负的?您女婿心里再多怨啊,也不敢朝我们母女发火的,实话告诉您,若真动起手来,他一个文弱书生,打不过我。”李七夫人说道:“这事说来话长——”
李七夫人何氏将鸡鸣寺李贤惠与吴讷互殴以及盂兰盆惨案说了,听得何夫人差点吓晕过去,何氏也擦着泪水说道:“女儿当时想啊,若真死于蛇毒,女儿最大的遗憾就是死前没有陪这父母好好住几日,想着这个,女儿心如刀绞,就命车夫回娘家。娘,女儿打算和贤惠养好伤再回去,您要赶女儿走不成?”
“不会不会,我的乖女儿,你们想住多久住多久。”何夫人忙命人请大夫,摆早饭,何氏看着家里冷清,便问道:“怎么不见爹爹还有弟弟?一大早不见人影,难道如今他们还要亲自去鲜鱼巷看铺子吗?”
何夫人忙扶着何氏躺在罗汉床上,叹道:“若平日,他们自不会这么早出门了,就是下午盘账的时候去看看。今日是咱们鲜鱼巷的铺子出了事,一大早的,应天府就派人来问话,你爹爹和大哥都被叫去了。”
“岂有此理!”何氏怒道:“爹爹和大哥都捐了官身,岂是应天府能随意传唤的!”
“你呀,都做娘的人了,还改不了这个火爆脾气。”何夫人低声说道:“是出了命案,不是什么小事啊。店里一个年轻活计不见了,失踪一日,居然就在咱们铺子后面的河里飘出了尸体,仵作验尸,说是被人投毒后溺死的。这年轻活计是签了活契的平民百姓,死于非命,又不是奴婢。他家里人昨天就堵在鲜鱼巷咱们店铺门口哭闹,事情闹大了,这命案在那里都是大案,你爹爹和大哥去衙门走一趟,把知道的都说出去,也算是撇清自己。”
何氏颔首道:“原来如此,既是咱们店铺的活计,不管是怎么死的,我们总要给点烧埋银子的,他家里人来闹,无非也就是图这个罢了,给了就是,没得影响咱们开门做生意。”
“咱们已经三代做鱼行生意了,店里也一直有这个规矩,都是按照年资给的,最少的给二两,最多的老掌柜去世我们给五十两呢。这金陵城鱼行那么多商家,就咱们家最大方。不是咱们不舍不得给烧埋银子,而是那活计的家人要的实在太多了,简直就是讹诈啊!”何夫人伸出一个手指头:“他们要两千两!”
“什么?两千两?”何氏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想钱想疯了吧!爹爹和弟弟千万不能应了他们!否则,外人还以为是我们何家理亏呢,也不想想,不过是个小伙计,我爹爹是大东家,等闲他连我爹爹的面都见不着呢,他们之间能有什么仇什么怨?应天府的推官也真是奇怪,这种事我一个女子都知晓的,他为什么一大早非我爹爹亲自去过堂?分明是觉得咱们何家是那没有靠山的乡下土包子财主,胆小怕事,想着借着机会讹诈咱们家的钱财!”
何夫人点头道:“你爹爹今早也是怎么猜测的,只是咱们在家猜也没用,只有亲自去了,和推官说上话,才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
何氏想了想,问道:“我总觉得不对呀,咱们每年都在应天府还有五城兵马司打点不少银子的,鱼行以前也出过人命案,但从未说案发就叫爹爹去过堂,通常找个管事或者掌柜过去问话就成了,怎么这次非要爹爹和弟弟一起去?”
何夫人干咳了几声,说道:“这都是以前的事,咱们商户人家做生意,头等要紧的就是把当官的伺候舒服了,才有银子可捞,可是——自打你嫁到曹国公府,咱们每年往衙门孝敬的钱财就越来越少了,你爹说,我们家出了个国公府的贵夫人,他是正经国公府的亲家呢,任凭谁都要高看一眼,不像是以前那样,见个官都要点图哈腰打点关系了。”
何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爹爹要被叫到应天府敲打了,唉,爹爹啊爹爹,如今除了您自己,谁还会把衰落了曹国公府当很大一回事呢,国公府老老少少那么多爷们,几乎全靠着吃老本和妻子的嫁妆维持体面生活,有几个是正经有个差事,手握着重权的?不过都是虚名罢了,同样是国公爷,这几代纨绔的曹国公和世代镇守金陵的魏国公是两码事啊!
其实何氏还不明白,不管是衰败落魄的曹国公府,还是大权在握、繁荣昌盛的魏国公府,只要在名利场中打滚,在红尘里沉浮,便永远都有烦恼、都有危机在。且说鸡鸣山上,天已经大亮了,连夜赶到鸡鸣寺的魏国公和吴敏吴讷吃早饭,见两个外孙都无大碍,心中很是快慰,早饭吃到一半,心腹宋校尉进来耳语道:“国公爷,那个玉钗终于肯招了,说金书铁卷就在表小姐手里。”
第49章魏国公投石问错路,普济塔群英开大会
饶是魏国公五十多岁的人了,见识多广,听宋校尉讲述沈今竹使用连环计将金书铁卷从圆慧和玉钗手里抢走一事,也是既惊讶又难以置信,问道:“果真如此?那玉钗不会是为了保住金书铁卷瞎编故事吧。”
宋校尉说道:“石磨一寸寸的慢慢的磨,连皮带骨半只手都磨成泥了,应该说的是实话。属下觉得此事可信,若是换成属下是绑匪,也绝对想不到一个八岁的孩子居然能如此机智,被人钻了空子,弄的人财两空。现在唯一能验证玉钗口供的,就是表小姐自己。”
魏国公摇头道:“不好对自家亲戚用刑逼供的——何况她如今与沈家三爷一道住在怀义的院子里,而且听说认了锦衣卫同知汪福海做干爹,我们不能动她。”
宋校尉说道:“公爷,金书铁卷一事关系到瞻园生死安危。那怀义和汪福海都是皇上的心腹啊!虽说从目前来看,两人都不知道内情。但是万一表小姐口风不严,将此事抖了出去,那世子余孽再趁机再兴风作浪,恐怕瞻园就真的要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