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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福海重重吸了一口气,说道:“若是昨天中元节以前你问我,我会告诉你,升官发财我都想要!我是皇上的人,瞻园沈家我都不怕。何况他们似乎背后都有不可说的、重大的秘密。可是现在——我都不想要了,只想好好的陪妻子和两个儿子,起码看着他们安然长大成人再说吧。”
汪福海昨天和失踪七年的双胞胎长子重逢的消息怀义早就知道了——这鸡鸣寺到处都是他的耳目,作为一个阉人,怀义一辈子都无法体会这种亲情,但他也表示理解,说道:“昨晚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一家团聚呢。如今你们汪家一对麒麟,令人艳羡啊,你萌生退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人各有志,你家长子失而复得,若换成是我,我八成也会和你一样,选择先照顾好家里。不过——”
怀义低声说道:“看在和你们汪家两代好友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你的顶头上司指挥使曹大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官场上的规则就是不进则退,你总是被他压一竿子,真的甘心?你亲爹以前是金陵锦衣卫指挥使呢,你这个当儿子的要做一辈子同知不成?“汪福海也悄声叹道:“不甘心又如何?我们南京锦衣卫无论兵卒还是官员,大多都是世袭来的,世代都为历代皇上办事。而曹大人是孤家寡人一个,听说打小就是皇上的心腹,皇上还是太子时,几次舍身救主呢。若论查案办事的能力,他远远不及我,可是他有一样,是我永远比不过的,那就是皇上的信任——公公,只要他还在金陵,有生之年,我都无法越过他去。这几日他告假回乡探亲去了,否则,今日普济塔上怎么可能有我的座位。我资格还是不够啊,你瞧他们关门密谈,就独独把我撵出来了,若曹大人在,他们谁敢这么做?”
第51章徐碧若杨威鸡鸣山,庆团圆狐狸一家亲
汪福海在塔下并没有呆多久,就又被叫上去共商大事了,怀义艳羡的想着:哪怕是个副手同知呢,好歹也是锦衣卫的人,老大曹指挥使不在,他这个同知勉强也能入了上头那些大佬们的眼。
怀义瞧着塔上的会议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又起了小心思:沈今竹那里不知怎么样了?方才那个朱希林不是说圆慧被火枪轰断了脖子,八成是沈家叔侄动的手嘛,我且拿这个去试探一下沈家叔侄,看看她和魏国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怀义回了自己院子,在院门口就听见庭院里头说话声,小内侍说道:“公公,汪福海的大公子来瞧沈家小姐了。”
汪禄麒?这孩子还真有福气,被拐了七年还能找回来,我去和他打个招呼,看能不能套点话出来,怀义脸上堆着笑,去了庭院凉棚,远远听到汪禄麒说道:“怀义公公真在凉棚里看见一条毒蛇?不能够啊,沿着院墙洒了一圈雄黄,即使有蛇早就吓得缩进洞里,哪敢大刺刺的爬到凉棚上?三弟,你不要怕,定是公公要你在屋子里头休息,哄你呢,快出来吧,凉棚里说话敞亮。屋子里虽然有冰,但也不如外头舒服。”
怀义气了个仰倒:他确实是有心骗沈家叔侄,目的是在屋里子方便窃听,居然被这臭小子歪打正着拆穿了。
屋子里头的沈今竹打开窗户看见汪禄麒也是觉得头疼:怎么还阴魂不散啊!不是说汪福海的家眷都由护送回家了,怎么这个“大哥”还在?
汪禄麒像是读懂了沈今竹心中所想,说道:“我娘和二弟都回家了,我想着三弟你还在寺里,又受伤了,不放心,就留在鸡鸣寺看看你,等晚上再和爹爹一起回家团聚。”
又见沈今竹还是不肯出来,便说道:“三弟,渡劫失败也没关系,慢慢再修炼便是——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觉得突然变成女身不适应了?你——”
“那里来的臭小子!一而再再而三污蔑我侄女是狐狸精!赶紧给我滚!”沈三爷突然从东厢房拿着一个鸡毛掸子、瘸着腿走出来,骂道:“别以为你是锦衣卫同知的儿子,就敢在这佛门清净之地撒野!敢欺负我侄女,就是皇子我也敢打!”
那汪禄麒见势头不对,赶紧撒腿就跑,边跑还边说道:“三弟!你好好养伤,我以后再来瞧你!”
沈今竹忙从小书房里跑出来,扶着瘸腿的沈三爷坐在凉棚下的禅椅上,沈三爷感叹道:“真没想到啊,这世上还有你比更熊的熊孩子。这汪禄麒是得了失心疯吧,你都解释多少次了,他只是不信,一口一个三弟叫着——换做以前,谁要是敢这么孟浪的叫,你早就打过去了,怎么现在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书房里都不吭声?”
“跟一块又臭又硬的顽石有什么好说的?这两天生活巨变,他一时接受不了那么多变化,过几日想通了就好了。”沈今竹无奈说道:“再说了,在那件事没处理好,确保我们叔侄安全之前,我还是要认这个大哥,要叫汪同知干爹的。三叔——”
“公公回来了!”沈三爷赶紧打断沈今竹的话头使了个眼色,沈今竹也换上一副笑脸,“公公瞧着精神还好,我真是佩服公公,临泰山崩而不变色,真乃大丈夫也!”
凉棚下,怀义看着这对叔侄,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笑的都那么狡猾,不像叔侄,倒有些像亲父女。怀义突然觉得,他抽空跑来一趟套叔侄的话,估计会白忙活了。
快到中午了,艳阳高照,五层普济塔的大门已然紧闭,小沙弥、五城兵马司和城北大营的小卒们忙挥着长杆粘蝉赶蝉,就怕这些鸣叫的夏蝉扰了金陵城权力顶端的几位大人。十个锦衣卫和一个满脸泪痕的小沙弥匆匆赶过来,被塔下设的路障拦住了,那小沙弥哭道:“我——我们要见汪大人,那群畜生把我父母喂了毒蛇!他们死的好惨,我要告诉汪大人!”
看守路障的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见这小沙弥是十个锦衣卫带来的,也不敢得罪了,说道:“汪大人和诸位大人在塔上议事,任何人都不能上去打扰,小和尚、诸位锦衣卫的小爷,你们还是先找着地方歇着吃中午饭吧,等大人们散了,再去找汪大人说话。“那小沙弥着实可怜,天热又遭遇家庭大变,是一路哭过来的,这时候被拦,一时气急交加,竟然中暑倒地了,十个锦衣卫忙将小沙弥抬走,一个小卒低声问他们的小队长,“头,我们在这小和尚家里抓到的养蛇人怎么办?”
小队长说道:“汪大人出不来,就先交给我们自己人先审问——不能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抢了功劳。”
此时鸡鸣山脚下,魏国公夫人的马车队正欲通过山下的关卡,这时两匹马从左边树林中里突然跑出来,惊的魏国公府护卫赶紧拔剑相向,连守在关卡前面,新上任的北城兵马司指挥使朱希林也紧张起来,命兵士戒严。
看清了两个不速之客的相貌,在车队前面开道的齐三忙命护卫刀剑入鞘,跳下马行礼道:“八少爷?这位是——三小姐?你们怎么跟来了?”
八岁的徐枫不耐烦的说道:“我们来见自己外甥,这你也要管。”
三小姐徐碧若穿着一身男装,一头青丝全都束在玄色镶白玉庄子巾里头,头戴一顶抽去帽顶、只剩下帽檐的遮阳大蓑笠,大半个脸遮在蓑笠底下,只露出尖翘的下巴,和一段如天鹅般欣长洁白的颈脖,守关卡的朱希林见了,不禁一怔。
徐枫赶紧骑马上前一步拦在姐姐跟前,遮拦这些兵士惊奇的目光,说道:“看什么,赶紧放行!”
朱希林回过神来,守在关卡前说道:“卑职奉命守山,若无诸位大人手谕,在下不能放行。”
齐三前日在怀义的威压下自扇三个耳光的红肿依然还在,心想怀义公公也就罢了,你一个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也敢给我下马威,还真是——齐三冲过去当马前卒,板着脸说道:“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我们魏国公府的马车,里头坐着一品诰命夫人!我们家夫人要去寺里瞧外孙,你也敢拦着?”
魏国公夫人出行排场大着呢,一百名骑兵护送着中间四匹骏马拉的车驾,打着魏国公徐家的旗号,旗帜鲜明,鲜衣怒马,这金陵之地谁能有这个排场?朱希林又不是瞎子!但是上头下的命令如此,朱希林也不敢违抗,只得拱手说道:“魏国公夫人在此,请恕卑职无礼了,军令如此,莫不敢违,卑职这就命人上山通报,他们拿着国公爷的手令下来,卑职即可放行。”
齐三继续展开豪奴嘴脸喷道:“呸!既然知道我们夫人上山是早晚的事情,你干嘛还巴巴的守在这里?这大中午头的,天气又热,你敢叫我们夫人在这里干等着吗?还不快打开路障!耽误了啊!三小姐你——”
只听见马嘶蹄响,带着宽檐斗笠的三小姐徐碧若突然打马飞奔过来!快要冲到路障时,胯下骏马猛地腾空而起!嗖的一声连人带马跨过路障,守住路上的军士连同朱希林都怕被马蹄伤到,纷纷蹲下身来——刚才都听见是国公爷的千金,谁都不敢动刀剑伤马阻止。
朱希林蹲在地上抬头,只见从上空掠过黑色骏马的马腹,骑在上头的徐碧若将身体紧紧贴在马背上,以减少空气的阻力,头上的斗笠受不住突然的加速,旋转着掉了下来,朱希林就地一滚,将斗笠接在手里。
咚!黑骏马稳稳落地!在地上卷起一阵尘土,这尘土和着风袭来,迷了众人的眼睛,马上的徐碧若头也不回的继续拍马前行,朱希林愣愣的拿着斗笠看着一骑红尘朝山上飞奔而去,就在这时,一个兵士拉着朱希林再次蹲下,叫着“指挥使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