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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义然谦道:“哪里哪里,我在金陵城长大的,当然知道的比你多一点点。”
孙秀好奇问道:“沈兄,这崔打婿的女婿刘宇文三年前到底中了举人没有?”
沈义然说道:“当然没中了,否则也不会还叫他秀才。出身名门,家世渊源极好,又有探花老丈人指点,他原本是极有希望中举的,但是那年中元节盂兰盆会惨案,他娘子就在放生台上,而且有孕在身,他娘子真是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可惜他在家里心急,担心娘子和腹中胎儿,次日一早骑马跑到鸡鸣寺去寻他娘子,结果在路上被毒蛇咬到马腿,马匹受惊,他摔下马来,腿断了,唉,没有办法,和我一样秋闱的时候都在家里养伤,错过了大好时机啊。”
鸣鸾也叹道:“他娘子崔氏看见丈夫被和尚抬上山,人疼晕了,腿也断了,还以为命不久矣呢,一时伤心过度哭泣,肚里的孩儿也没了,唉,这崔氏命大逃过盂兰盆会劫难,孩子却是个无福的。”
谁叫他始乱终弃,活该摔断腿、丢了孩子、失了功名,也都是报应!一旁一直沉默的佩玉被鸣鸾和沈义然一唱一和揭了老底,心有颇有些不快,老实说,她和刘宇文的过往有多么美好,现在她心里就有多么难过,顿时看着沈义然也不顺眼了,暗想你知道我老底,我也知道你的!
佩玉嫣然一笑,说道:“孙公子,你可知为何沈公子对我那个旧情人如此了解?”
孙秀果然上钩,说道:“为何?”
佩玉笑道:“这说起来,这沈公子和我那个旧情人还是亲戚呢,一表三千里,估计沈公子还要叫刘公子表叔。沈公子的二姑姑是魏国公府的四夫人、而刘公子的堂姐,是魏国公府的三夫人,这三夫人和四夫人是妯娌。”
原来如此!孙秀恍然大悟,这沈义然一直说他祖辈是商人,到了父辈才开始读书科举,转换门庭,却从来不提他居然还有魏国公这种亲戚做靠山!不由得感慨到:“瞧着沈兄平日不显山露水的,真是露相非真人,真人不露像啊!”
沈义然有些尴尬,其实他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这金陵城里头贵人们实在太多了,他真心不算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沈家虽然有魏国公府这门显赫的姻亲,但平日也以低调为主,尤其是祖母沈老太太经常叮嘱沈家子弟莫要学那些轻浮之辈靠着姻亲张狂行事,八成最终酿成大祸,还说沈家要自强自立,读书做官也好、像沈三爷那样经商也罢,踏踏实实做好自己营生才是正道。
沈义然坦白说道:“这金陵之地权贵云集,江南又多读书人,我们沈家真的不算什么的,我呢至今也是秀才,尚未中举,真的不是什么真人,贤弟莫要取笑我了。”
沈义然说的是真心话,但是孙秀是没见过世面的,还以为沈义然还在谦虚呢,这也难怪,在他老家松江华亭乡下,若是有户人家与九品县官有转折的姻亲关系,都恨不得敲锣打鼓让乡亲全都知道。而魏国公府世镇金陵,是世袭罔替的国公爷,这沈义然家里与国公府有直接的姻亲关系都那么低调行事,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好吧!
孙秀一阵猛夸沈义然,沈义然被夸的哭笑不得,有些尴尬了,佩玉瞧在眼里,心里甚是得意,暗想你让我不好过,我也让你不好过,崔打婿算什么?你沈家还有个沈三离呢!成亲三天就和离,听说那沈三离还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要不要我说来给这个乡下土秀才听听?那场面才好玩呢。
佩玉清了清嗓子,说道:“孙公子有所不知啊,庆丰八年那年发生了好多事、出了好多名人。春天出了个崔打婿,夏天——”
“佩玉妹妹,茶喝没了,我们去续一壶过来给两位公子。”多年姐妹,鸣鸾猜出了佩玉的下文,赶紧打断岔开了话题,拉着佩玉下去,好在这时沈义然没有细听,否则麻烦就大了。
佩玉鸣鸾进了船舱,鸣鸾低声说道:“你是魔怔了吗?沈公子平日虽然和气,但是你当面打脸,在亲哥哥面前说人家妹子的是非,焉知他能忍?正是当惯了红牌,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你以为出事了,那刘公子还能护着你?别做梦了,那刘公子摔断腿,半年后骨头长好了行动自如都在没来青楼找你,一心一意陪着崔氏娘子,还准备今年秋闱再战,他早就把誓言和你抛在脑后了。你在轻烟楼也有些年头了,这种事情见得还少?怎么还执迷不悟!”
佩玉哭道:“我不信,我就不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刘公子和别人是不同的,他才不是那种忘义之人!定是他惧怕老丈人崔打婿,所以一直不敢来找我。”
“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鸣鸾说道:“你抽空给刘公子写一封书信,我找人给他送去,他若还有意,必定会回信或者来找你,若无意,你可别像今日这样失态得罪客人了。”
佩玉想了想,最后还是轻轻点头说道:“好。”
且说两个歌姬回舱说私房话,坐在甲板上的孙秀摸了摸头,说道:“奇怪,明明就喝一杯桃花酒,其他都是茶水,怎么还觉得头晕?”
只要你别再夸我就好,沈义然笑道:“可能是船上的原因,这花船虽大,但毕竟不如陆地平稳,晃荡晃荡,就头晕了,你多来几次,习惯就好。”
孙秀看着天色,岸边已经有好几户人家升起了炊烟,摇头道:“不行,快要吃晚饭了,我得先回去。”
沈义然又笑,“看不出你家里头那个也是河东狮,不准你在外头喝酒过夜?”
孙秀很认真的说道:“我娘子温柔娴淑,才不是河东狮,只是我立过誓言,要一心一意对待她,不好再继续待在船上了,沈兄继续玩着,我去下面叫船夫放一条小船撑到岸边去。”
沈义然不好强留,说道:“随你,只是这次我们是凑份子租的轻烟楼的花船,除了那几个大主子,我们每人出三十两银子呢,都准备通宵玩乐的,你玩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要走,这银子他们又不会退你。”
“我凑份子来此只为多认识些生员、听些金陵的见闻,今日听沈兄说崔打婿,觉得足矣,乘兴而来,也承兴而归,这银子花的也值。”孙秀行礼告辞说道:“沈兄,我们改日再约,你也知道我住的地方,若有事,叫小厮来送信即可。”
沈义然也说道:“晓得了,秋闱将至,我已经不去国子监了,一般都在善和坊乌衣巷老宅子里读书,有事去家里找我。”
孙秀去了底舱,叫船夫放一条小船送他上岸,那船夫说道:“相公等一等,这花船马上就要靠岸去接几个客人上来,你顺道着下船。”
孙秀性格随和,听船夫如此说,便安安静静的等着花船靠岸,踏着竹板下了船,岸边等着三个同样穿着粉色程子衣、大红高底红绣鞋、涂脂抹粉的读书人,其中一人生的格外俊秀,手里打开一面倭金扇扇着风,孙秀多看了他几眼,那人也回看他一眼,笑了笑。
孙秀顿时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他歉意的对着那人点头笑笑,那人也不在意,好像见惯了别人这种失态似的,摇着扇子踏上登船的竹板,船上立刻有人大声叫道:“哟!这不是白举人嘛!好久不见!白举人风采依旧啊!”
那被称为白举人的青年收了扇子,对着船上众人拱了拱手,算是行礼打招呼了,孙秀见了,不禁又回头看了好几眼那个白举人,暗叹道:如此年轻便是举人了,真是我等生员的楷模啊!
孙秀如此感叹,但是在花船甲板上、预备玩个通宵的沈义然却是目瞪口呆——真是冤家路窄!这白灏怎么也来了?这一花船都是秀才生员,他一个响当当的举人跑来凑什么热闹?
白灏曾经是沈义然最好的朋友,好的到了以亲妹托之的地步,可惜这白灏有个太难缠的亲娘了,妹妹沈韵竹嫁过去才三天,他亲娘白夫人就折腾了妹妹三天,这白灏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三朝回门白灏酒后失德,居然调戏妹妹的陪嫁丫鬟,被撞破后,沈白两家便和离了。妹妹嫁过去三天就和离,从此得了个诨名叫做沈三离,这沈三离的名头和崔打婿简直不相上下啊!
现在三年过去了,妹子沈韵竹依旧待字闺中,没有再嫁人,而这白灏却在和离之后的秋闱上金榜题名,中了举人!虽说次年春闱名落孙山,没能一鼓作气考中进士,但是对于白灏的年龄而言,已经是青年才俊了,如今自己还在秀才的身份上原地踏步呢。
白灏就这样从好朋友变成此生最大的仇人,沈义然看着白灏上了花船,什么兴致都没有了,恨不得此时就跳船走了算了,但转念一想,我若是这么走了,搞得好像我怕他似的,我怕他个屁!明明我妹子是受害者,却背负了沈三离的恶名,错在白家,为什么大家都不叫白三离呢?唉,身为女子就是吃亏啊!
沈义然稳稳坐在铺在花船甲板凉席的蒲团上,为了沈家的名誉,他才不会临阵而逃呢。他在花船的第三层,白灏从一楼甲板上船,所以他能看见白灏,白灏却看不见他。
话说这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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