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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弗朗科斯正色道:“哦,我亲爱的女儿,你不能侮辱我的信仰。”
沈今竹撇嘴说道:“哦,我亲爱的父亲,您是双重标准来衡量其他宗教。您批评暹罗国黑王子用佛教治国、您批评北大年把伊斯兰教当做国教、您暗讽山田长政为了天主教的信远离故土流浪,其实您自诩为虔诚的基督教徒和他们真的没有区别。任何宗教粘上了政治就会变得丑陋、扭曲和不纯洁,但是宗教又需要政治来推动他的信仰,扩大信徒。政治又需要宗教安抚麻痹臣民,是互相依存的关系,谁又比谁干净了,所以我谁都不信,您别总是绕着弯拉我洗礼啦。”
弗朗科斯哑口无言,暗想女儿太聪明了、一点就通也不完全都是好事啊!
三国使团在驿站住下,徐枫自是近水楼台住在沈今竹隔壁房间,到了晚上两人出去逛逛杭州夜景,越是往北,天气就越冷,二月的杭州夜里还是很冷的,沈今竹披着徐枫的黑色熊皮大氅,从头到脚都暖的醉人。
从杭州到湖州、从湖州到苏州,再从苏州到了长江和运河的交叉口镇江,只要就机会,两人便一同出去享受重逢的喜悦和青春的激情。
入夜,在镇江港口驿站歇息,沈今竹对徐枫说道:“给我准备一艘快船,我要连夜赶到金陵,回家看看祖母。你想办法把使团拖延两天再启程。”
一月十六吴敏出嫁,乌衣巷沈家送了贵重的贺礼,还举家去了瞻园喝喜酒,婚宴现场,徐枫是见过沈老太太的,确实精神和身体远不如以前了,他对这沈老太太行了晚辈礼,沈老太太却糊里糊涂说道:“起来吧,真是个好孩子,吴讷啊,今天你姐姐出嫁,新郎官李鱼是咱们南直隶的解元呢,不能白便宜了他,一定要逼着你姐夫多做催妆诗才行。”
把他当成了外甥吴讷,徐枫哭笑不得,顺从了老太太的意思说道:“您说得对,我堵在门口,李鱼不做出十首催妆诗,休想叫我开门。”
连魏国公太夫人也跟着说道:“对对对,叫李鱼作诗,诗要作,红包也要给,这红包不够厚啊,你也别开门。”
所有人都配合默契的哄着沈老太太一个,用无数谎言为维持着沈今竹在京城的善意骗局。
沈今竹听了徐枫讲祖母的现状,每次都落泪,对她而言,祖母是承担了父亲、母亲、祖母的三重角色,在无人能超过祖母在她心中的分量——连徐枫都不能。所以一到了镇江,沈今竹就迫不及待的要先回去一趟看望祖母。
徐枫很理解沈今竹的心情。已经提前秘密命人备好了轻舟快船,并制定了拖延时间的计划,他的目光瞄准了岸上暹罗国进贡的大象,驯象人正在用苹果引诱着大象往岸边的一个庄园走去,那里原本是大明繁育战马的所在地,四周圈着高高的围墙,有丰富的草料,正好给大象一个遛弯散步休息的地方。整日困在船上,连大象都要抑郁了。
沈今竹迟疑问道:“你要把大象弄的生病?这样不行,镇江之地,神医都不会医治大象啊。”
徐枫摇头道:“不是,我是计划藏一头大象,装作门没关严走失的模样,然后率队寻找走失的贡品,等你回来了,大象就会“老马识途”自己走回庄园。”
沈今竹问道:“那么大的东西,你打算葬藏在那里?”
徐枫说道:“我们徐家在镇江有好几处别院和庄园,你放心,这套法子若是不成,我还有好几套计划呢,定帮你拖延几日——你真的要进京做荷兰人的说客吗?如果你不愿意,他们不敢强行逼你的,这里是大明,你身边有我。”
“我肯定要跟随使团进京。”沈今竹点头说道:“荷兰人本来就是做海盗起家的,他们的强盗逻辑听来无礼野蛮,弱肉强食也有对的地方。要和人讲理,拳头不硬是不行的。我进京不是为了给荷兰人当说客,而是要亲自给庆丰帝讲述外面的世界。我们已经落后与人却不自知,依旧以上国自居,其实早已危机四伏了,帝国要改变,就要主动去探寻大航海的世界。”
“我知自己人言微轻,说话不太顶用的,可还是不甘心,想要试一试,怕将来强敌的舰船都开到了金陵,就悔之晚矣。大明水师打不过荷兰人。我们可以慢慢的用利益麻痹对方,把台湾从荷兰人一点点的抠回来,把葡萄牙人排挤出澳门。希望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其实徐枫并不理解沈今竹的计划,两人这三年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沈今竹对海外的描述在他看来比梦境还要夸张,他也不觉得大明帝国已经开始衰落,但尽管如此,徐枫还是支持沈今竹跟随使团进京的决定。
徐枫顿首道:“好吧,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不过——你真的决定带这个在海外认的干爹一起去金陵?”
码头上,穿着玄色通袖袍、一身大明打扮的弗朗科斯肩上背着一个竹编的书箱,对着枫竹二人笑眯眯的招了招手。
沈今竹无奈的摊了摊手,说道:“他怕我跑了,我去那里他就跟去那里。反正一到金陵,我就把他扔到客栈,随他出去瞎逛,不会带他回乌衣巷的,现在还不到挑明身份的时候。”
轻舟小船彻夜航行,速度很快,在天蒙蒙亮时到了金陵的三山门外,城外全是各种榻房,沈今竹暗叹道:庆丰帝这个小气鬼,三年前曾经许诺给她一间榻房的,作为回报,她会把榻房每年利润的两成给庆丰帝。可是她失踪了,庆丰帝若是信守诺言之辈的人,就应该把那件榻房利润的八成送到乌衣巷沈家,交给祖母保管着嘛,怎么她一失踪,这件事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似的。哼,这次进京,我一定要把这三年的帐算一算了,一国之君,君无戏言,难道都是屁话不成?
沈今竹垂涎三尺的看着一路的榻房,弗朗科斯则手拿着一个磨的尖尖的石墨条,飞快的在铺在画板上的白纸上作画,画下榻房的模样,沈今竹探头看去,见图画上榻房挂出去的旗帜被风卷起的褶皱都惟妙惟肖跃然纸上,便叹道:“弗朗科斯,如果你不是生意人,应该会是个不错的画匠啊。”
弗朗科斯一边继续作画,一边得意的摇头笑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家庭教师说有画画的天分,我也很喜欢画画,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画室里,被家族人取笑说我是个女孩子。我父亲很生气,他砸了我的画室,把我拉到街头画匠艺人那人去,指着他们瘦弱的身躯和破旧的衣服问道,弗朗科斯,画匠注定穷困潦倒一辈子,你要过他们的生活吗?哈哈,我那时都受不了吃隔夜的硬面包,答案当然是不了,就放弃画画的爱好,跟着父亲做生意。
“后来我游历世界,全球都有我的生意,我只有有空就写日记,但是发现有些东西用文字是表达不出来的,便重拾了画笔,将这些画下来。这也是一笔财富呢,我的女儿,只要你帮我们说服了大明皇帝,我会兑现承诺,将这些财富都传给你。”
连皇帝的话都不算数呢,何况是你!沈今竹自是不信的,笑道:“你经常对我说,不要相信政客和商人的话,你是打算收回这句话吗。”
弗朗科斯笑笑,没有说话,继续他的绘画工作。他画下榻房、宏伟的三山门,这时天已经完全亮了,三山门轰然打开,成群结队的生意人进出其间,沈今竹低声说道:“把画都藏到怀里,别露出来,小心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当做奸细抓走。”
弗朗科斯照办,可是刚入了城门,便对金陵城街道的繁荣和宽广震撼住了,忙不迭的取出石墨条和画纸贪婪的记录着眼前的世界,幸好其是坐在马车里面,外人看不清楚。
沈今竹将弗朗科斯安排在贡院附近的一处客栈里,这老头根本在客栈里呆不住,嚷嚷要出去,沈今竹怕他到处乱闯走失,便将客栈的名字和地址写了个纸条给他,由着他出去逛,然后急冲冲雇佣了一辆马车往乌衣巷走去,徐枫已经告诉过她,乌衣巷的人都以为她在京城和父亲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只有二堂姐沈韵竹才知道真相,她突然出现,若没个合适的理由,恐怕难以骗过众人。
那就——就说家里父母给她说亲,那个人她讨厌的紧,所以偷偷溜回来了吧。沈今竹暗自打定了主意,这样的举动应该比较符合她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