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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在王恭厂爆炸案中倒塌,新的乾清宫才建了一半,因入腊月后连日大雪,天气异常寒冷,工地已经停工了,安泰帝坐着暖轿上,打开了轿子上的窗户,看着半成品乾清宫,不禁感慨自己这副病躯是否还能活着住进新乾清宫。儿子就是在这里送命的,他本不想在原址重建,可是帝王居所岂能随心所欲呢,乾清宫在皇宫中轴线上的位置是祖宗们定下来的,涉及风水和国运,哪怕明知这里是伤心地,他也要受着!一国之君,要对自己狠一点,否则天下就要对自己狠了,今日群臣呼吁顺王为储,他就是顶住压力不答应,天下是老朱家的天下,只有他才能最终决定谁能继承大明江山,谁都不能触犯他的权威。
安泰帝到了奉先殿,宣内阁大臣刘大人商议国事,说道:“你是朕的老师,又是内阁大臣,师者为尊,朕想要你去代替朕主持祭祀。”刘阁老还兼任礼部尚书,对祭祀的程序是驾轻就熟,不会出错的。
学生有求,加上又是倍有面子的事情,刘大人当然答应下来了。安泰帝心中难得开始温暖起来,还是老师好啊,最理解自己的难处。刘大人和安泰帝敲定了几处祭祀的细节,而后无比忧心的说道:“皇上,微臣斗胆说一句,现在到了必须定下储君的时候了,否则您一去,这天下便会大乱啊,否则朱家的两百年的基业、你这几年的呕心沥血的付出,都会毁于一旦,您也不想在九泉之下看到这幅景象对不对?您是我我教出来的学生,我知道您是一个疼惜百姓的好皇上,千万不要为了一时之气,而背上千古骂名啊!”
“骂名?呵呵。”安泰帝嘲讽道:“今日大朝会你也见过了,他们提出复立顺王,其实就是在骂朕啊。”
刘阁老说道:“微臣有一计,可以让皇上避开骂名,也能让您解开心结。”
安泰帝问道:“何计?”
刘阁老说道:“复立废太子朱思炫为储君,派鸿胪寺集结使团,带着厚礼和全套太子的依仗,大张旗鼓的迎接太子回东宫。”
安泰帝不解,问道:“他们是亲父子,这和复立顺王有何区别?朕最终还是败了!”
刘阁老说道:“不,皇上,您想错了。您当皇帝样样都比庆丰朝的顺王好,若说差顺王什么,就是输在子嗣上了。皇上,皇位只有一个,大明江山也只有这对父子的其中一人能坐得稳,因为他们的血统最为正宗,而且都深受群臣百姓拥戴。但是顺王在南宫三年多了,他难道甘心看着儿子继位,他当太上皇?废太子明年就十四岁了,早就不是已经被人操控的孩童,他难道甘心继续当太子?说句僭越的话,两龙相争,无论谁胜出,皇上您都可以含笑九泉了。”
第202章破乱局图穷匕首现,奉先殿山再易主
刘阁老这次计策很毒辣,用唯我独尊的皇位来考验顺王父子之间的感情。而且皇位牵扯的人和利益集团太多了,你决定退出,盟友们还不愿意呢。哪怕最后兵不血刃的确立了皇位,父子俩心里的猜忌和忌惮也绝不少。
在现实生活和工作中,永远不要试图用金钱、权力或者地位来故意试探和考验你最亲近的人,除非你已经厌倦这种关系了,想找个正当的理由毁掉它。因为如果结果是你希望的那样,那么对方心里总会种下一个疙瘩,觉得你不相信我,为将来的关系埋下隐患,他或许也会用相似的方法来试探你,或者干脆放弃捏。
如果结果让你失望,或者自我伤害了,你能赢得的同情也很有限,大部分人会觉得你是在作死。不作就不会狗带。
因为现实生活的各种关系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哪怕是再深厚的感情,在漫长的过程中间也会出先某个脆弱点,过了这个点,后面会慢慢好起来的。但是如果试探的时候恰好在脆弱点上,那么这种感情就破碎了。人和人之间,年龄越往后,越成熟,能建立感情的对象就越少,每一种感情都是弥足珍贵的,无论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抑或是同事间的默契,都要学会珍惜,维护,而不是用金钱、权力或者地位等物来故意试探,考验。当然了,如果恰好有这种事情发生,不是你自己刻意为之,那就是另话了。
所以孩童时作一作是可爱,少年时有个年少轻狂的理由解释,会有人原谅你,帮你擦地。等长大成熟,就必须为自己的各种行为负责,小作怡情,大作伤身啊。
安泰帝和刘阁老穷途末路,不得已使出了阴损的招数。但是这一切都被一旁伺候汤药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怀义听在耳里,心中大呼不好,倘若此时复立废太子,南宫的那位一辈子都要继续尴尬下去,怀义本是权力之颠摸爬滚打的,太晓得这张龙椅能够改变什么了,古往今来,有那一对的父子感情经受了龙椅的考验?没有,一对都没有!
倘若真的如刘阁老所料的那样,将来岂不是要面临父子相残的局面?何时才是个头啊,不行,必须要阻止这个决定。但是根据安泰帝和刘阁老的计划,他们即将在二十五日大朝会上宣布这个决定,并且要刘阁老代为正月的祭祀活动,也就是说他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来逆转乾坤。
怀义在心中拨拉了一下他手中掌控的棋子,一个大胆的计划有了雏形。如今大势所趋,顺王登基是众望所归之事,他只需要往前推一把……
安泰帝或许不知道,今天他在大朝会上说“复立顺王之事,所请不允。朕有微疾,后日二十五大朝会上再议代朕祭祀的人选”是最后一次发号施令、最后一次坐在龙椅上、也是最后一次被群臣三呼万岁了。
安泰三年腊月二十四,曹家一家在暖亭里喝酒赏梅,曹核端起温好的黄酒,给临安长公主和父亲曹铨都倒了一杯,说道:“昨日是小年夜,本该陪着父亲母亲团圆的,可是这几日都是夜里都要在皇宫当值,不能在家尽孝了,今日孩儿得了一坛好黄酒,赶回来送给爹娘尝一尝。”
儿子这一年沉稳了不少,少了以前狂妄之态,而且还同意了一门极好的婚事,等着明年娶名门淑女成家,曹铨很欣慰,将杯中黄酒一饮而尽。儿子有出息了,长公主也是高兴的,儿子总算走出了过去无望的爱情阴影,开始决定新的生活,她也是喝干了杯中酒,说道:“你也喝一点,天气冷,夜间巡逻暖暖身体。”
曹铨板着脸说道:“夜间当值,禁止饮酒的。”
临安长公主不屑一顾的笑道:“你当我不懂皇宫那些门道啊,冬天夜晚漫长难熬,当值的宫人内侍、锦衣卫,还有东厂,那个不喝酒或者赌两把的?就连当年我和顺王年少时,也瞒着母后偷偷去梅园喝酒赏花,那时就偶遇到了你当值——”长公主顿了顿,这时候提到顺王似乎不合适,当年和曹铨的爱情就是在一次次离经叛道的私会中越来越深。她在顺王的成全下得偿所愿,可是儿子却……
曹核似乎没觉察出母亲的异样,继续给父母倒酒,三杯下去,长公主抚了抚额头,说道:“这黄酒喝起来甜丝丝的,酒劲倒挺大,这会子已经上头了。”
职业的本能使得曹铨警觉起来,他猛地站起,脚下已经不稳当了,如踩着棉花似得,“你——你这个逆子!”
曹核往酒里撒了一包药米分,拿筷子往里头搅了搅,说道:“小时候生病怕苦,不肯喝药,爹爹就捏着我的下巴,往嘴里灌药,我委屈哭闹不止,爹爹就抱着哄我说,这都是为了你好,药喝进去了,身体才能好起来,否则整天躺在病榻上有什么意思呢,又不能出去玩。爹爹放心吧,这药能让人昏睡一天,不会伤身的,去年沈今竹被流放到东北苦寒之地,我要去拦截把她抢走,您就是在酒里下了这种药,等我醒来时,已经被关在家里的地下密室了,一关就是半年,等我出来后,木已成舟,一切都来不及了。”
长公主身体弱一些,此刻已经趴在酒桌上昏昏睡去了,曹铨扶着桌面勉强支撑着自己,“你恨我,原来你从未没有忘记过那个女人!”
“龙生龙,凤生凤,当年娘招了驸马,生了孩子都无法阻止你们继续相爱,我是你们的亲儿子,子效其父,或许这是我们曹家人的宿命吧,一辈子都是情痴。”曹核扶着父亲坐下,捏着老爹的下巴一边灌掺着药的黄酒,一边说道:“爹爹,我不恨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请爹爹相信,我今天这么做,也是为了爹爹好,良药苦口,请您明白儿子的一片苦心。娘是长公主,无论谁做皇帝都亏待不了她,可是爹爹您就不同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您此时也无法回头,做儿子不忍心看您被推向断头台。今夜事成,儿子会撑起曹家的门庭,也会保住爹爹的性命,以后您和娘去金陵颐养天年吧。倘若事败——是儿子对爹娘使了迷药,你们是身不由己。儿子自会自刎谢罪,不会祸及家门。我本就是见不得的光私生子,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曹铨只觉得眼皮失去了控制,耷拉下来了,眼前的曹核越来越模糊,他奋力一挣,抓着儿子的衣袖,说道:“核——核桃,不要自刎,爹爹会保护——”
话没说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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