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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他准备了一大堆。一个相对清秀矮小的兵哥见他正搬着大箱子,走过去一把将他手上的箱子夺过去。
原小岚好歹是个男的,看这小哥也不是什么壮汉,哪好意思让他帮忙,见状赶紧道:“多谢小哥了,我自己来就行。”
谁知那兵哥一咧嘴笑得憨厚,动作不停,出口竟然是一口流利的京片儿:“原先生不必客气,这对我们来说小事一桩,再说,我们来的时候都被六爷吩咐了要好生照顾您。要不回去六爷可要收拾我们了。”
原小岚听他说起六爷,踟蹰道:“你们不是大帅的兵吗,还听六爷的呀?”
他一直不太清楚道上赫赫有名的陆六爷究竟是做什么的。大家都道他跟叶大帅是亲戚关系,二人莫逆,又似乎是黑白两道都得利的人物。
陆六爷第一次来看他唱戏的时候,是在北平的如意班,那个时候,原小岚就被班主专门叮嘱过,这位爷惹不得,只管好生伺候着。
那搭话的兵哥知道这位原先生之于六爷的意义,也没啥隐瞒的,娓娓道来:“据说六爷一家十几口人全部丧生在东瀛人刀口下,为了报家国之仇便混了江湖……嘿,六爷这名号就是打这时候来的。后来知道了大帅在奉天白头山起事,就带着弟兄们和大帅汇合了。若是说大帅是在明的东北王,那么六爷就是那暗处的。”
原小岚听得入神,那小兵又给他讲了一些陆予夺从前在道上的事迹,有九死一生的,也有英雄事迹的,这些经年旧事一笔一笔,在原小岚心中渐渐勾勒出一个有血有肉、清晰的陆六爷。那极俊的眉眼和冷冽的黑瞳,都在点点滴滴中清晰起来。
见原小岚往屋内去,旁边的兵哥用手肘戳了戳刚才滔滔不绝说书先生化身的同僚,笑得贱兮兮地:“嘿!大头不错嘛!这水平都可以去说书了!”小哥长得矮,但是头稍微生得圆润点,在一群东北大兵里头有个外号大头。
“那是!我当年还没加入大帅的兵营时,就是在茶馆当伙计。整日里免费听那些说书的,别看咱没上过学,肚子里墨水也不少呢!”
“夸你几句,看把你能的!”说悄悄话的兵哥继续道:“这可行嘛!要是六爷知道我们擅作主张,不得削了我们!”
“我这也是实话实说,况且就六爷那样,谁不知道他对原先生的意思,也就原先生以为是六爷爱听戏了。放他娘的狗屁!六爷以前从来不看戏的!我这次来弟兄们都叮嘱了,要我多多在这位先生面前为六爷美言几句,你看刚才原先生也挺爱听的嘛!”
“照这样,那我们是不是更应该在夫人面前为大帅多多美言几句?”
第99章癸丑年小满·王谢燕
这几个被派来一路护卫的都是跟着叶鸿鹄和陆予夺多年的亲兵了,私下里才敢这般开玩笑。倘若是换做别个,也不会这般清楚和关心上峰们的感情之事。
屋外正在搬东西,但大兵们的动作很轻,一点都打扰不到此刻屋里对坐小饮的两人。
于左棠为对座穿着长衫姿态雍雅,貌若仙人的友人斟了一杯茶,苦笑道:“早知如此,我委实是不该接下这趟传信劝说的活儿,如此一来,倒显得你我二人的君子之交沾染了世俗气了,我的过错啊。”
茶水是上好的碧螺春,如今于左棠身居高位,自有旁人上赶着孝敬。碧莹莹的茶水香气四溢,和旁边用黑釉盘子装着的玉露霜搭着,极浓和极浅的色彩相撞,看上去就令人垂涎。一只节骨分明,白得可见皮囊下青筋的手伸了过来,取走了一杯散了热气的茶水。
林葳蕤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茶水清甘,放在从前的他看来,必定是要拿到一些的极品茶叶,正好用来做西湖龙井虾。但是自从喝过了小洞天里的茶水之后,挑剔的舌头便只觉得其他入口之味便是尚可,也难怪喜欢炫耀收藏吃食的于左棠刚才都说了一句将就喝着。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来过错之说?”于公,于左棠是总理秘书长,要责在身,无可厚非。于私,他依旧是林葳蕤的吃友,自然他不会因为身为党国之人的于左棠被指派来当说客就对他生了嫌隙。
“这几日有了右礼的帮忙,有凤来居的店址大致定下,往后我少不得往返京城,难不成次次都来叨扰?总该在北平有一处自己住着的房子。”
“可是叶大帅他……”
林葳蕤轻笑了一声,难得为叶鸿鹄说了一句,“四哥只是喜欢面面俱到罢了。”
于左棠见他这一笑里有着人间烟火味,好似一提起叶大帅此人,自己的这位友人就连表情都生动了些许,像是被落下了神坛,他突然便有些好奇,“我这话可能有些冒犯了,但是葳蕤你同那叶大帅莫非从前便相识?”
就他所知,在襄城的时候,他同那警察厅厅长有了官司,也是叶大帅让人出面压下的。更别提,来北平之前,好友还一直住在大帅府的小红楼。外界一直时有桃色传闻,此二人乃情人关系。对于此等言论,于左棠从前是不信的,然而今日见友人神态,却是有些犹疑。
林葳蕤单手撑着精致的下巴,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头的忙碌,嘴边挂着丝笑意,似漫不经心道:“嗯,好像是前世认识的。”
于左棠闻言面上发笑,心里却是有了几分底。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啊,然而奇异的是,他心头倒是无甚反感,反而有股意料之中的观感。此二人皆当世杰出之青年,若是彼此吸引,倒也合情合理,试问娇滴滴的深闺小姐如何能成为革命伴侣呢?他从前同夫人本也是媒妁之言,婚后相敬如宾,却无热情可言,若不是后来夫人开始关注时事,恐怕如今依旧是两人一日说不了三句话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