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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徐直怎么敢?她怎么敢?
她简直是玩弄这些神算于手里这事想都不用想他绝不会回报给陛下,绝不!
哪怕今晚有了凉爽的秋风,他仍满身是汗。最后他直接走到徐直这屋子,门一推,竟是微开。没有婢女守在这里吗?他心里恼怒,大姑娘年纪也不小了,随身婢女无法贴心,这真是麻烦,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一个贴身尽忠的婢女然后,他推门而入。反正大姑娘还小,男女之防再延延——聪明人总是不停的推翻自己上一刻的想法。再过几年,他就无法这么随性了况且,再过几年,除非陛下忘掉他,否则他也不能再当徐直的身边人。而陛下绝不可能忘掉他,因为,徐直身边不需要忠心的人,人一相处久了就容易有忠诚。他无声地笑着。在陛下眼里,一个男人怎会对一个女孩忠心?在陛下眼里,仅仅十年还不够建立起一个人的忠心,呵他嘴角的笑容顿时僵住。
“徐直!”
他冲上前。徐直坐在床边地上,头埋进床边的被褥,广袖下的藕臂也在被上露了个大半,紧紧拽着拳头,长发几乎掩去她所有的神色。
“嗯?是你呀。”她微侧过脸,没有撩开黑色的青丝。“没事,只是头有点疼。”
“头疼?”他小心翼翼地弯身看着她。她没有任何动作,语气有点虚,发下的脸色偏白,都是汗珠。这叫没事,只是头疼?“我去找大夫”
“不用,我喝过药了。以前就这样,有时止的了疼痛,有时就像这样,忍过就没事了。”
他脸色一变。“以前就这样?”他怎么都没有察觉?他知道徐直一直有在喝药,但他以为是女孩子养生用的。过往她是忍头痛忍到外人看不出吗?“大姑娘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帮我?能帮我止疼吗?”她一脸疑惑。
他寻思片刻。“我带你去湖边走走,我心烦时总是绕着它,绕着绕着就不烦了,也许你绕着绕着就不疼了。”
她看着他,突然问道:“是你母亲族里的风俗吗?”
瞬间他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表情出现。柔声道:“是啊,你不是最爱去证实吗?我们来试试。”
徐直闻言,任他背起。他一路走出屋子,往府里的湖泊而去。没有灯笼,只有月色,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承受背上的重量。
一点也不重,他想着。
当初来徐府里做身边人,他有千斤压顶之感,如今他真认为其实一直当徐直的身边人也没有什么不好虽然没有志气些,但在她身边可以窥见一方净土,她的世界里没有尔虞我诈,只有无尽的学理,令人如沐春风哪怕那些尔虞我诈都由他代为承受了,他也甘之如饴。
“大姑娘,这头痛是怎么回事?能根治吗?”
“嗯?自娘胎带来的,好像不能。至少,没遇过说可以治好的大夫。”
“西玄医术太差,远不如大魏,大姑娘你能禁得起长途跋涉吗?到大魏去呢?”
“在我成为西玄徐直前,我能走出西玄吗?”
他心头顿凉。是啊,徐直不是刚被袁图神算过吗?陛下怎会放她出西玄,成为它国的荣耀袁图那个老贼活生生断了徐直治病的希望吗他压抑情绪,说到:“没关系。那,我们就想个法子让大魏最好的医者自动来到西玄。你如此聪明,必有法子,我也不差就当是一个挑战。大姑娘,你想想,倘若能让大魏医者大量来西玄,要是久了,等同大魏与西玄间开了一条医道,长就便成一种习惯,这也算是一种风俗?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她没有回话,但他知道她正在思考。
一直不停不停的思考,这就是徐直。大魏来了多少医者将带动西玄人的进步,她不会理的,仿佛西玄于她,就只是一个出生地,十分合他意。西玄的皇帝真的不值得徐直的忠诚。她的忠诚,只给她自己就好了。
“阿玲,”她突然说到:“头痛好像真的减轻了,你母亲那族的民俗风情真有趣。绕着湖走就能减轻人的烦恼跟不适吗?这是什么道理?因为湖面有凉气吗?还是有什么神秘的力量?”
他闻言笑容满面。“也许,所谓的风俗民情,到后来其实没人记得原理,只要照着做就会没事了。以后大姑娘心烦或头痛时,都可以来这里走走。”
她嗯了一声。
再一会儿,他感到背上的人儿呼吸清浅而稳当,不似之前断断续续仿佛忍着什么,就知道徐直已经睡着了。
他暗的松了口气。头痛症可大可小,当年他一夕家族败落,他心里一时无法承受,那阵子日日夜夜头痛不已,有时如刀子一刀刀慢慢地磨着脑子,有时又像惊天巨雷打进来,光是现在一想还是惊悚,何况徐直这是病谤,一直缠在她头上,她怎能忍到旁人都没有发现呢?他自问他十分关心徐直,做足了身边人该做的,为什么还是没有察觉到?
徐直如果没有徐直的存在,陛下会将他放在哪里?是随着他一族一块死罪,还是落入其他贵族的手里?无论如何,他不会有多好的下场。
徐直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什么,她在集贤殿看书时,身为爱书者的他也一并受惠;她在西玄到处行走做研究时,他还是受惠;他从徐直的眼里看这个世界,会突然发现他的世界原来还不绝望,真的。
再过几年,陛下绝对会将他调离徐直身边的,同时,也不会让他与徐直再有牵扯到那时,陛下绝对会察觉徐直的风采断非一个西玄可以承载得起,只要是西玄的贵族都将视她为西玄唯一的荣耀,他必须在那之前好好的掩盖徐直的锋芒,让她别那么快至少,当陛下看见徐直的光芒时,认定她是无害的,认定他还能掌控西玄所有贵族,包括徐直所有的身边人他抿起嘴,边走边沉思着,直到惊觉夜风微大,这才背着徐直走回她的屋子。
“好字!”徐直说到,将他写的书法一一看过。
他垂下眼,微微一笑,继续写着。
近年徐直头痛加剧,她年纪又大了点,背着她绕湖实在会有闲言闲语虽然也已经传出徐直的身边人包办她的一切需求,包括暖床。肯定是有人看见他在夜里背着徐直绕湖后回房。这全都得怪他,他知道;但是,既然徐直没当回事,他也就当什么都不知情。
真要照了男女大防来,很多事都不能去做——例如夜晚她头痛时,他在书房里写字给他看。
她对许多她未及之事总是怀有兴趣。他写得一手好字,是西玄有名的书法大家,看着他的字,如果能让她转移注意力,那,他就一直写下去。
要是有女儿,或许就像这样,会心软的一塌糊涂。其实他并不奢求与将来会娶的同族妻子有什么感情在,他母亲那族的遗民想来也如他一般,只要想要延续那一族的血脉;但,他忽然希望将来他也会有像徐直这样的女儿,让他能够尽情地疼爱着,而不是得时时顾及一切。
“大姑娘。”
“嗯?”
“我猜陛下下一个要开刀的,会是季家。季家贵族之后,最优秀的人不是季再临,但我想,应是他会成为你下一个身边人。”
徐直哦了一声,没有反应。
他苦笑。又柔声道:“你不问为何我跟太子走的近,固然是你不在意,但何尝不也是你信任我?大姑娘,离开你身边之后,我将留在京师为太子效命。”
她抬头看他一眼。
“袁图之事我不会跟任何人提,大姑娘也莫要跟人提。我如此聪明又忠心,太子必会重用我。人人都当西玄贵族到你身边成为身边人是一种耻辱,所以,到那时,我会做出与大姑娘一刀两断的举动。”顿了下,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在京师,只要有我在,我便会护着你。你就这样好好的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不要顾忌,不要迟疑。徐直的存在,就是我的价值。”
徐直看着他。
他突地一笑,狡猾的说道:“季再临不是个好东西,大姑娘,将来他到你身边,你可不能给他好脸色看。”他记得季再临那小子相貌随和,笑起来挺稚气的,很容易欺骗人,但一肚子叛逆。
“谁来我身边都无所谓。”她坦白说道。
“你这样说,真令人感动伤心啊。”他笑道,已经习惯她的无情了。真的,无情才好,不然哪个人随便勾她一勾,这单纯的小姑娘怕是会跟人跑了吧?
他寻思一阵。就他察觉,徐直是非常容易无视顺从的人,基本上她说什么,旁人就照做,到最后她记得的只有事情而非人;如果没那么顺从,还真的会惹她多看几眼,哪怕这几眼是烦躁不耐,但至少此人会在她心里留下点印记他看了她正细细赞叹他书法的表情。真的也是一个大姑娘了,平日她眉眼冷淡,就是西玄美人堆里的一个普通美人,也唯有她沉浸在她的世界里才能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比世上的任何美人都美这世上,哪有人配得起她?能懂她吗?
能替她挡风遮雨吗?能一心一意为她吗?
或许他无法做到十全十美,但要真有人横空出世比他还护住他心里这方净土,那么那么在那之前,他得灌输接下来的身边人,徐直就是喜欢规矩、守礼、顺从的人,违背这些的,她一个不满,陛下绝对换人西玄贵族不是娇生惯养,就是桀骜不驯,可不能随意伤了大姑娘,是不?
徐直就该被人护的妥妥当当,而非她去护别人,那些坏小子还是搞清楚的好。
他垂着眼目,掩饰嘴角的笑容,笑道:“我本姓公孙,大姑娘叫我阿玲阿玲的,可也不能忘记我的姓。公孙玲,你永远的第一个身边人。”
徐直看他一眼,哦了一声。
“我记得了,你叫公孙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