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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鞭扬起,刷地落下,马车飞快地奔向江边,赶车的觉得今日主人有些奇怪,显得那么心神不定的样子,不似往常的安详。
坐在车里的辛捷,此刻正以自己的智慧,考虑着一切。
使得他迷惘的事很多,尤其是在金弓神弹和侯二叔嘴里,那毒君金一鹏本该是个阴险的人物,但又何以会趺足狂歌于深夜的黄鹤楼下,看起来却像是个游戏风尘的狂士呢?
“也许那人不是金一鹏吧?”他暗暗忖道:“他看起来并不像那么毒辣而无人性的人物呀!”
车子到江边,他吩咐赶车的沿着江边溜着,从车窗里望出去,江边停泊着的船只那么多,他又怎能分辨呢?纵然他知道那金一鹏的船必定是绿色的!
‘
“绿色”他喃喃低语着,突然想起那少女翠绿色的衫裙,遂即证实了自己的疑问,苦笑忖道:“现在她衣服上还有没有附着毒呢?”
车子沿着江边来回走了两次,辛捷突然看到江心缓缓驶来一艘大船,泊在岸边,船上搭起跳板,不一会,出来四个挑着绿纱灯笼的少女。
辛捷目力本异于常人,此刻借着些许微光,更是将那四个少女看得清清楚楚。
他见那四个少女俱是一身绿衣,婀婀娜娜自跳板上走下来,不是黄鹤楼下抬走金一鹏的那四个丫环是谁?
于是他赶紧喝住了车子,缓步走了上去。
那四个少女一看,想也是认得他,笑嘻嘻地迎了上来,说道:“我家的老爷和小姐,此刻正在船里恭候公子的大驾,请公子快些上船吧!”
辛捷此来,本就是抱着决心一探究竟,闻言便道:“那么就请姑娘们带路吧!”那些少女掩口巧笑着,打着灯笼,引着辛捷走到船前。
辛捷抬头一看,那船果然是漆成翠绿色,里面的灯光也都是绿色的,在这深夜的江边,看上去是那么别致而俏丽。
可是又有谁知道,在这别致而俏丽的船上,竟住着个震惊江湖的魔头呢?
辛捷刚走上船,那云鬓翠服的少女已迎了出来,在这翠绿色如烟如雾的灯光里,更显得美秀绝伦,直如广寒仙子。
那少女迎着辛捷嫣然一笑,说道:“辛相公真是信人,我还以为相公不来了呢!”
辛捷一惊,暗忖道:“呀,她居然已经知道了我的姓名,难道她也知道了我的底细,才邀我来此吗?若是如此,那我倒要真个小心些了。”
他心中虽是如此嘀咕着,但神色上却仍极为潇洒而从容,这就是他异于常人的地方。
他朗声笑道:“既蒙宠召,焉有不来之理,只是却叨扰了。”
那少女抿嘴一笑,辛捷只觉得她笑得含意甚深,却又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心中更是怦怦打鼓。
须知金弓神弹范治成及“侯二”的一番话,已在辛捷心中留下了先入之见,使得他对这“毒君”的“毒”有了些许恐惧,是以他凡事都向最坏之处去想,恐怕“毒君”已知他的底细。
故此他心中不宁,当然,他这心中的不宁,亦非惧怕,而是略为有些紧张罢了,这是人们在面对着“未知”时,所必有的现象。
忽地船身后舷,嗖地飘起一条人影,身法矫若游龙,迅捷已极,晃眼便隐入黑暗中。
辛捷眼角微飘,这人影像电光火石般在他眼底一掠而过。
他不禁又是一惊,暗忖:“这人好快的身法,此刻离船而去,又是谁呢?”
那少女见辛捷久来说话,又是微微一笑,说道:“相公请到舱里去坐,家父还在恭候大驾呢!”
辛捷只觉这少女未语先笑,笑得如百合初放,在她脸上绽开一朵清丽的鲜花,令人见了如沐春风之中,说不出的一种滋味。
那少女见辛捷痴痴地望着自己,梨窝又现,转身走了进去。
辛捷脸一热,忙也跟了进去,这时纵然前面是剑林刀山,他也全不顾忌了。
里面是一层翠绿色的厚绒门帘,辛捷一掀帘子,但觉眼前一凉,宛如进了桂殿的翡翠宫里。
舱内虽不甚大,但四面嵌着无数翠玉石板,浮光掠目,将这小小一间船舱,映影得宛如十百间。
舱内无人,那少女想是又转入里面去了,辛捷见舱内器皿,都是翠玉所制,一杯一瓶,少说都是价值巨万的珍物,最怪的是就连桌、几、椅、凳,也全是翠玉所制,辛捷觉得仿佛自己也全变成绿色的了。
他随意在一张椅上坐下,只觉触股之处,寒气入骨,竟似自己十年来所居的地底石室,暗暗忖道:“看来这金一鹏的确迥异常人,就拿这间船舱来说,就不知他怎么建造的。”
忽地里面传来笑声,似乎听得那少女娇嗔道:“嗯,我不来了。”接着一阵大笑之声,一个全身火红的老者走了出来。
这就像在青葱林木之中,卷来一团烈焰,那舱里嵌着的翠玉石板上,也陡然出现了十数个火红的影子,这景象是那么诡异,此中的人物,又是那么的慑人耳目,辛捷不觉更提高了警惕。
他一眼朝那老者望去,只见他肤如青玉,眼角上带着一丝寒意,嘴角上却又挂着一丝笑意,虽然装束与气度不同了,但不是黄鹤楼下,踏雨高歌的狂丐是谁?此情此景,这狂丐不是“毒君”是谁?
“但是这金一鹏的气度和形态,怎地在这一日之间,会变得迥然而异呢?”这问题在辛捷的脑海中,久久盘踞着。
他站了起来,朝金一鹏深深一揖,说道:“承蒙老丈宠召,小子如何之幸。”
金一鹏目光如鹰,上上下下将辛捷打量了一遍,回头向俏立在门口的翠衫少女哈哈笑道:“想不到你的眼光倒真厉害,这位辛公子不但满腹珠玑,才高八斗,而且还是个内家的绝顶高手呢!”
辛捷听了,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他极力装作,但却想不到这“毒君”一眼就看出自己的行藏,但奇怪的是又似绝无恶意。
他揣测不透这位以“毒”震惊天下的金一鹏,对自己究竟是何心意,更揣测不透这位毒君一日来身份和气度的变化,究竟是何原因,但是与生俱来的一种超于常人的镇静性格,使得他面上丝毫没有露出疑惧之色。
他诈装不解,诧声说道:“小子庸庸碌碌,老丈如此说,真教小子汗颜无地了。”
金一鹏目光一转,哈哈笑道:“这叫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辛公子虚怀若谷,的确不是常人所能看破的。”
他笑声一停,脸上顿时又现出一种冷凛之色,说道:“只是阁下两眼神光内蕴,气定神足,不说别的,就说我这寒玉椅吧,又岂是寻常人能够坐得的,阁下若非内功深湛,此刻怕已早就冻若寒蝉了。”
辛捷知道已瞒不过去了,反坦然说道:“老丈的确是高手,小子虽然自幼练得一些功夫,但若说是内家高手,那的确不是小子梦想得到的。”
金一鹏这才又露出笑容,说道:“倒不是我目光独到,而是小女梅龄,一眼便看出阁下必非常人,阁下也不必隐瞒了。”
辛捷抬眼,见那翠衫少女正望着自己抿嘴而笑,四日相对,辛捷急忙将目光转开,忖道:“这毒君对我似无恶意,而且甚有好感,但是他却想不到,我却要取他的性命呢。”
他眼神又瞟向那少女,忖道:“这少女的名字,想来就是梅龄了,只是她却不该叫‘金梅龄’而该叫‘侯梅龄’才是,等一下我替她报了仇,再告诉她事情的始末,她不知要怎样感谢我呢。”
想到这里,辛捷脸带微笑,虽然他也知道这“毒君”金一鹏并非易与之辈,但是他成竹在胸,对一切就有了通盘的打算。
他的心智灵敏,此刻已经知道,这金一鹏所知道的仅是自己叫辛捷,是个略有内功的富家公子而已,以自己这几日在武汉三镇的声名,金一鹏自是不难打听得到,他暗中冷笑道:“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的大对头‘七妙神君’呢?”此刻他心念之间,自己不但继承了‘七妙神君’的衣钵,而且已是‘七妙神君’的化身了,这正是梅山民所希望,也是梅山民所造成的。
他心头之念,金一鹏哪会知道,此刻他见辛捷在这四周的翠绿光华掩映中,更显得其人如玉,卓秀不凡,暗道:“梅儿的眼光果然不错,她年纪这么大了,也该有个归宿,这姓辛的虽有武功,但却又不是武林中人,正是最好的对象。”
他回头一看金梅龄,见她正含眸凝睇着辛捷,遂哈哈笑道:“老夫脾气虽怪,却最喜欢年轻有为的后生,辛老弟,不是老夫托大,总比你痴长几岁,你我一见投缘,以后定要多聚聚。”
他又微一拍掌,说道:“快送些酒菜上来。”
辛捷心中更奇,忖道:“这金一鹏在江湖上有名的“毒”今日一见,却对我如此,又是何故呢?”
他若知道此刻金一鹏已将他视如东床快婿,心中不知要怎生想了。
这船舱的三个人,各人都有一番心意,而且这三人相互之间,恩怨盘结,错纵复杂,绝不是片言所能解释得清的。
尤其是辛捷,此刻疑念百生,纵然他心智超人,也无法一一解释。
酒菜瞬即送来,杯盘也俱是翠玉所制。
金一鹏肃客人坐,金梅龄就坐在侧首相陪,金一鹏举杯笑道:“劝君共饮一杯酒,与君同销万古愁,来,来,来,干一杯。”
仰首一饮而尽,又笑道:“辛老弟,你是珠宝世家,看看我这套杯皿,还能人得了眼吗?”
辛捷心中暗笑,这金一鹏果真将自己当做珠宝世家,其实他对珠宝却是一窍不通,但不得不假意观摩了一会,极力赞好。
金一鹏又是一声大笑,得意地说道:“不是老夫卖狂,就是这套器皿,恐怕连皇宫大内都没有呢!”
辛捷随口应付着,金一鹏却似兴致挺好,拉着他谈天说地,滔滔不绝,辛捷随意听来,觉得这“毒君”胸中的确是包罗甚多,不在“梅叔叔”之下。
那金梅龄亦是笑语风生,辛捷觉得她和方少魌的娇羞相比,另有一番醉人之处。
他表面上亦是言笑晏晏,但心中却在时时待机而动,准备一出手便制住金一鹏,然后再当着金梅龄之面,将十数年前那一段旧事揭发出来。
但是金一鹏目光炯然,他又不敢随便出手,须知他年纪虽轻,但做事却极谨慎,恐怕一击不中,自己万一不是名扬武林的毒君之对手,反而误了大事,是以他迟迟未动手。
此刻那毒君金一鹏,已然有了几分醉意,突地一拍桌子,双目紧紧注视着辛捷。
辛捷一惊,金一鹏突地长叹一声,目光垂落到桌上,说道:“相识遍天下,知心得几人,我金一鹏名扬天下,又有谁知我心中的苦闷?”说着举起酒杯,仰首一饮而尽。
那金梅龄忙去拿起壶来,为他斟满一杯,目光中似乎对她的“爹爹”甚为敬爱。
辛捷暗暗奇怪:“这魔头心中又有什么苦闷?”
金一鹏又长长叹了一口气,眼中竟似意兴萧索,拊案道:“华发已斑,一事未成,只落得个千秋骂名,唉,辛老弟”
.
突地船舷侧微微一响,虽然那是极为轻微的,但辛捷已感觉到那是夜行人的足音。
金一鹏双眉一立,厉声喝道:“是谁?”
窗外答道:“师傅,是我。”
随着门帘一掀,走进一个面色煞白的少年,穿着甚是考究,一进门来,目光如刀,就掠在辛捷脸上。
金一鹏见了,微微一笑,脸上竟显出十分和蔼的样子,说道:“你怎么回来了?你要找的人找到了没有?”
那少年大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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