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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初急急忙忙的出国就是为了不让顾歌知道这件事吗?”邵谦说道。
“只是觉得知道也没必要,你老婆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怀疑都是菩萨附身了,一旦她知道了,你该知道后果的,我不想看她那个样子。”厉恺威说道。
“你觉得这样的事你能瞒她一辈子吗?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邵谦皱了皱眉头。
“能瞒一天算一天吧,这件事你知道就好了,不要告诉她,知道吗?”厉恺威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厉恺威,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邵谦是真的有点不懂他了。
“我没让她过上几天好日子,从和我在一起的那一天,我似乎就在让她受委屈,所以在这最后的日子里,我希望她能好好的,至少在她见到我的每一次,我们都是开开心心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这是我的命,我不强求。”厉恺威说道。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邵谦无声的呼出了一口气。
“在美国做的手术,当时手术效果还挺好,但是因为切除面积过大,所以很多功能都受到了影响,如今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吧。”厉恺威笑了笑,“好了,走吧,别拉着一张脸,顾歌是一个很敏感的人,我不希望从你这里出什么纰漏,知道吗?”
看了他一眼,邵谦沉默了,突然间发现似乎这么多年他从来就没有看懂过厉恺威。
看着他的背影,他突然有一些纠结,他知道这个秘密,如果他告诉顾歌,顾歌必将倾尽全力去照顾厉恺威,直到他最终离开,如果他不告诉顾歌,那他或许承受的就会是心灵上一辈子的折磨。
“老公,你想什么呢?大家都等你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看着发呆的邵谦,顾歌喊道。
“这就来了。”应了一声,邵谦向她走去。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看起来闷闷不乐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顾歌问道,从刚才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了。
“没什么,可能是一上午有点累了。”环住她的肩膀,邵谦搂着她向楼上走去,“我们走吧。”
看着他,顾歌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场生日宴在日落时分才终于落下帷幕,看着顾歌的侧脸,邵谦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走了过来,“老婆,我想和你说件事。”
“什么啊?干嘛弄得那么严肃啊?”顾歌是笑着说的,可是心里却是忐忑死了,一天下来的不安似乎在这一刻即将得到证实。
“今天司空珃给我打了个电话。”邵谦试图用一种很平缓的语气来说这件事。
“说什么了?”顾歌说道,“和厉恺威有关是吗?”
司空珃和厉恺威是好朋友,在今天,司空珃的电话却打到了厉恺威这里,不难猜测。
“他出什么事了?”顾歌问道。
“他的身体恶化的挺厉害,今天也是偷偷从医院里跑出来的,大家在医院里到处找不到他,后来,司空珃才想起给我打电话。”邵谦说道。
“他是什么病?”顾歌问出了口,声音很轻很轻。
“胃癌,已经做过一次手术,当时的手术效果挺理想,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却又有恶化的迹象了。”说这话的时候,邵谦的眼睛始终都盯着她。
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踉跄,顾歌险些摔倒在地上,“你……你说是什么?”
“胃癌,如果他配合的话,也还是可以延长生命的,可是司空珃说他太不配合了,明显的就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这样对他的病情没有任何的帮助。”
邵谦的话刚说完,顾歌便抬头看向他,“那我们能做什么?”
“他并不想让你知道,可能他在乎的只是你的感受,既然如此,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不要再给他压力了。”邵谦说道。
“那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呢?”顾歌说道,既然知道了,又怎么可能装作不知道,她不是一个会演戏的人,她也曾说,人世间除却生死,其他都是等闲,可是如今厉恺威面临的就是一定不会再有回头的路啊。
无声的咽了一口唾沫,邵谦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发,“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老公”,顾歌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
“好了,今天可是你生日,要是被别人看到说不定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乖。”将她搂在怀里,邵谦柔声说道,“现在首要的任务先让他回医院吧,他目前的身体不适合在外面呆的时间太久。”
“嗯。”用力的吸了吸鼻子,顾歌点了点头。
休息室里,众人饭后便回到了这里,泡上一壶清茶,闲聊几句,时间长没见的隔阂似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坐在角落里,厉恺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喂,你怎么了?不会是被刺激傻了吧?”走到他身旁坐下,辛甜说道,“怎么表情那么怪?”
“很怪吗?”摸摸自己的脸,厉恺威一脸狐疑的问她。
“哦,看起来的确是像个怪大叔,可能是我们之前太熟了,总觉得你有点奇怪,真没什么事吗?”辛甜也是有些许的担忧,毕竟,若是有心,厉恺威一定可以隐藏的滴水不漏,让人窥不到他心里的一丝一毫。
“你是巴不得我有事是不是?”瞟了她一眼,厉恺威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还会不会聊天了?我是那意思吗?”辛甜狠瞪了他一眼,“你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哈哈,这才是我认识的辛甜,好久不听你爆粗口还真是有点不习惯,怎么样?装贵妇也很累吧?”厉恺威笑笑。
翻了翻白眼,辛甜直接无视他了,对于不会聊天的孩子,你只能说无力。
不一会儿,邵谦和顾歌从外面走了进来,然后顾歌直接坐在了厉恺威的身边,“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啊?”
“干嘛?这么急着赶我走?”眉尖微挑,厉恺威看着她。
“嗯。”顾歌点了点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
“陪我一起回去干嘛?江城你比我都熟,让我当导游是不是不合适?”厉恺威笑笑,“放心吧,我定了明天一早的机票。”
“我已经让邵谦申请航线了,等航线一申请下来,你就和辛甜蒋维一起回去吧,到时候我陪你们一起。”顾歌说道。
“等等,小心肝,我怎么有点没听明白啊,我们干嘛要回去的那么急啊?”辛甜说道,她这老胳膊老腿的真受不了飞机这么颠簸好不好?
“到了江城我陪你逛街,突然很想去那边看看了,我是今天的寿星,你们就当做是完成寿星老的生日愿望吧。”顾歌说道,目光一直躲闪着厉恺威的目光。
“真的只是这样?”辛甜很明显不太相信。
“不然还能有哪样?”顾歌不答反问,“今天招待仓促,等下次你们再来A市我一定好好招待。”
“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厉恺威一把将顾歌拉到了一边。
“干什么?”顾歌佯装平静的看着他,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大声的质问他,生日年年都可以过,为什么他还要如此不顾自己的身体跑来?可是她却不敢问,因为害怕自己会听到让自己心痛的答案,突然想起厉恺威当初在徐凤萍去世后来A市那反常的三天,几乎把他以前答应过她却又没做到的事情全都做了一遍,现在想来,原来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就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再见到她?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所有未完成的心愿全都完成,至少那样就不会留有什么遗憾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说这话的时候,厉恺威侧头看了邵谦一眼,按理说,邵谦如果有点脑子的话,应该不会告诉顾歌这件事吧,再说了,这还是他拜托过的。
“那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顾歌不答反问,“或许我该这么问,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我还能瞒你什么啊?就是在国外呆了一段时间,其实我回江城也没多少日子,正好赶上你生日我就来了。”厉恺威避重就轻的说道。
“恩。”顾歌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该知道的我知道,不该知道的我也知道一点。”听到他的话,她直接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眸色深深,看着她,厉恺威最终什么也没说。
航线申请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他们一行人去往机场的时候,邵谦前来送行,看着邵谦,顾歌的眼眶红了,“老公,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会让你不舒服,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在明知道他或许有救却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我曾经答应过他妈会好好照顾他的。对不起,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傻瓜,说什么呢?我如果真是不想让你去,这件事我就不告诉你了,凡事顺着自己的本心去做,没有人会怪你的,好了,别哭了,都快成花猫脸了,不漂亮了。”温热的指腹轻柔的揩去她眼角的泪,邵谦笑着说道,“到那里后好好的照顾他,可是也千万别太累着自己了,有时间我就过去看你,知道吗?”
“嗯嗯。”在他的怀里,顾歌使劲的点了点头。
“孩子你就放心好了,我绝对将你的两个宝贝照顾的好好的,”轻拍着她的后背,邵谦柔声说道,“行了,该登机了,去吧。”
“嗯,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准熬夜加班,知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你瘦了,我就大刑伺候,知道吗?”顾歌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好,欢迎之至。”再次紧紧地抱了她一下,邵谦松开了她,“进去吧。”
“你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点。”顾歌说道。
“我看着你进去再走。”邵谦将她有些乱了的发理了理,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随后牵着她的手向前走去。
站在那里,厉恺威的眸子里有一抹复杂的神色,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十几分钟后,飞机起飞向着江城的方向飞去。
飞机上很安静,将睡着的儿子交给蒋维后,辛甜挪到了顾歌的身边,“小心肝,你给我说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什么都不说我真的很担心你耶。”
“不是我,是厉恺威。”垂眸,顾歌轻声说道。
“厉恺威?”辛甜愣了一下,“他怎么了?”
“他得了胃癌,已经做了切除手术,但是近期好像又不太好了。”顾歌的声音压的很低。
“你说什么?”辛甜蓦地瞪大了眼睛,“他不会那么倒霉吧?那现在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顾歌摇了摇头,“但是必须先让他回医院,今天还是他从医院偷偷跑出来的。”
“我的天呐,这个疯子,怪不得我觉得他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呢。”看着前方的厉恺威,辛甜无声的呼出了一口气,有时候,我们觉得死亡离我们很遥远,可是有时候你会发现死亡离我们真的很近很近,近到我们甚至触手可及的地步。
垂眸,看着脚下的那一方空间,顾歌没有说话。
“那你呢?你就打算这么留下来照顾他吗?”辛甜转头看向她。
“他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顾歌轻声说道。
一时间,辛甜无语了,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想问,那邵谦不会介意吗?可是从今天邵谦的态度来看,一切都已经一目了然。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缓缓地降落在江城机场,下了飞机后,顾歌径直走到厉恺威面前,“我们去医院吧。”
看着她,厉恺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你果然还是知道了。”
“不然呢?你准备瞒我多久?”顾歌问道,“厉恺威,在你眼里,我顾歌就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对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厉恺威摇头。
“可你的做法俨然已经说明你就是那个意思,过去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从现在开始,你由我接手了,你什么时候好,我什么时候回A市。”顾歌斩钉截铁的说道。
“顾歌,人斗不过天,你又何必强求。”厉恺威一脸无奈的看着她,她知不知道她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人沉沦下去。
“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斗不过?”说完,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顾歌直接将他塞进车里,下一刻,车子迅速的驶向医院。
街灯透过窗子在车内留下了一道道斑驳陆离的光影,侧头看向顾歌,厉恺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等到车子赶到的时候,司空珃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二话没说就将厉恺威带去了病房,一切弄好后,顾歌跟着他去了办公室。
“本来我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打一通电话,没想到他真去找你了,抱歉,将你的生日宴会给搞砸了。”司空珃一脸歉意的说道。
“生日年年都可以过,不差这一年,他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顾歌问道。
“对于一个自己都准备放弃的人来说,你觉得还能好到哪里去。”司空珃说道,“你也该知道恺威的性子有多拗,我估计现在也就只有你能说的了他了,其实我本来一开始就打算告诉你的,可是他威胁我说,如果我敢和你说的话,他就永远离开让我再也找不到,所以今天发现他不见后,我真的是吓坏了。”
坐在那里,顾歌很安静的听着,偶尔会插嘴问上一句,其余时间都是静静的额,似在思考,更多的是沉默。
“那依照目前的情况来说,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顾歌还是抱着一分希望的问出了口。
“癌症本身就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再加上他的身体现在太弱,我们能够做的也只是保守治疗,尽力而为吧,争取让他少受一点痛苦。”司空珃说道,这样的话听起来很残忍,却也是绝对的事实。
顾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只知道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身子靠着墙壁就这样缓缓地滑坐了下来。
命运有时候真的是太残忍,让人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这样给予了蒙头一击,身心俱疲,欲哭无泪。
“就害怕你会这个样子。”头顶上方传来一道轻轻的低叹声。
抬起头,顾歌慌乱的擦去了脸上肆虐的泪水,谁知道,却是越擦越多,到了最后,她直接没有控制住哭出了声。
看着她,厉恺威的心一揪一揪的疼着,终是没忍住将她轻轻的拥入怀中,“好了,我答应你,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自暴自弃了,我一定好好的配合治疗,好不好?努力的让自己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靠在他的怀里,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顾歌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的抓紧了他的衣服。
“时间不早了,快去洗把脸,一会我让人送你去酒店休息。”轻拍着她的后背,厉恺威柔声说道。
“我以后会每天都陪着你的。”说完,顾歌进了洗手间洗脸去了。
“兄弟,说实话,我没想到顾歌会跟着你一起回来。”身后,司空珃的声音响起。
“你还有脸出来,你的帐我还没给你算呢,我不是告诉过你,谁都不要告诉的吗?”厉恺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然后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你自作自死吗?”司空珃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真要有错的话,就是他应该早点叫顾歌回来的。
“你明知道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看着洗手间的方向,厉恺威的眼中有着太多的心疼。
“就算是为了她,你就努力的好好活着吧,否则的话,她定然会比现在伤心十倍百倍。”司空珃说道,“不是我说,这年头像顾歌这样有情有义的女人太少了,你这一个前夫人家都能不计较的来照顾你了,你好歹拿出点男人样来,别让她看扁了啊。”
看了他一眼,厉恺威没有说话,当看到顾歌从洗手间出来后,他快步迎了上去,“我让人定了酒店,现在就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住在医院就好,我刚才看了,陪床还可以。”顾歌笑笑,“走吧,回去睡觉了,感觉好累啊。”
“顾歌”,看着她的眉头,厉恺威喊了一声。
“你该知道我的脾气真要拗起来的话,你是拗不过我的,还有,来的时候,邵谦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千万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举哦,他会不定时的来检查的,要是被他发现的话,你就该倒霉了。”顾歌说道。
“放心吧,我现在是有心无力,再说了,你这话邵谦也警告过我了,小气男人的本色还真是一如当初啊。”厉恺威笑笑,试图缓和一下这让人不舒适的气氛。
“你才知道啊,这个是没救了。”说话间,顾歌已经将陪床的被子铺好,“好了,睡觉吧,晚安。”
“你真的确定要睡在这里吗?”厉恺威问道。
“不要和我说话,我快要睡着了。”闭着眼睛,顾歌说道。
看了她一眼,厉恺威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要不这样好了,你到床上来睡吧,这床好歹还舒服一点。”
“不用了,这个就挺好,好了,你赶紧睡吧,怎么那么啰嗦,明天还要早起呢,我可不想一睁开眼睛就盯着一双熊猫眼走来走去的,太影响我形象了。”顾歌说道。
默默地看着她,最后,厉恺威走回床上躺了下来,却是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点睡意都没有。
此刻,房间里很安静,顾歌均匀的呼吸声传了过来,可即使这样,他还是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顾歌”,沉默许久,他轻轻的唤了她一声。
“嗯。”顾歌应道,声音明显的听起来很清醒。
“如果我有一天死了,你会伤心吗?”厉恺威说道。
“你不会死的。”顾歌说道。
“傻瓜,人都有生老病死,我也不例外。”看着天花板,厉恺威的声音里有着一丝无奈,“如果真到了那一天,答应我,不要难过太久,知道吗?”
“好。”顾歌说道。
“我能不能有一个自私的要求?”厉恺威问她。
“你说。”顾歌微微的将头转过来,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着他模糊的脸。
“不要忘了我,就算不会时常想起,至少也不要完完全全的将我忘掉,行吗?一年哪怕只有一分钟一秒钟想起我就好,行吗?”说到后来,厉恺威的声音已经是将自己低到了尘埃。
沉默许久,顾歌点了点头,“好。”
“时间不早了,睡吧,晚安。”厉恺威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晚安。”顾歌说完,一滴泪就这样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第二天开始,厉恺威便开始了艰难而系统的诊疗,每次看着他因为痛苦而生不如死的模样时,顾歌什么都不说,只是笑着将他抱在怀里,然后等他睡着后,一个人跑到无人的角落里嚎啕大哭一场,回来的时候脸上依旧是笑靥如花的模样。
即使在最难熬的那段日子,纵使再难受,厉恺威都没有喊过一句,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喊出来,顾歌必将会比他更加难受好几倍,每一次她都以为他睡着了,可是其实他并没有睡,自然,每次她出去后再回来那红肿的双眼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这样的一个傻女人,如何能让人不心疼,如何能让人不爱。
在这期间,他曾经打过无数次电话给邵谦,到了最后,他甚至是央求他来将顾歌带走,可是每次邵谦的回答都是如出一辙,顾歌是他的妻子,所以他尊重她的每一个决定,如果她觉得这样做是最好的,那么他一定会无条件支持,至于他,如果不想看她继续受苦的话,就赶紧好起来。
好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诊治后,他的身体已经没有最开始那般虚弱了,如此一来,很多之前不敢和不能用的药也可以慢慢的加上了,病情也在一天天的稳定起来。
“回去看看吧,再不回去的话,我估计孩子们都该不认识你这个妈了。”又一天的诊疗结束后,厉恺威看着她说道,那张消瘦的脸让他的心里就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一般。
“再不认识我也是他们的妈,这周末邵谦有空,到时候他会带孩子们过来的。前几天轩轩念叨说是好久没见到你了。”一边给他收拾着换下来的衣服,顾歌说道,“对了,我问过阿珃了,他说你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家调理了,以后只要定期来医院复查就好。”
“是吗?总算是可以脱离苦海了,我都怀疑再不出去我就快变成木乃伊了,到处都是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熏死人了。”厉恺威的脸上一副终于解脱了的表情。
白了他一眼,顾歌端着衣服走进了洗手间。
“把衣服放在那里一会等护工来了洗吧。”看着她,厉恺威说道。
“你确定她洗过的衣服你还会穿吗?”顾歌扭头看了他一眼,简直是一语戳中要害。
“不穿就扔了呗,你就别洗了,多累啊,赶紧坐下来歇着吧,又不是没得换。”厉恺威说道,就是不愿意看她一天忙忙碌碌的转个不停。
“败家玩意,你有钱也不是让你这么花的。”说话间,顾歌已经打开水龙头将衣服泡上了。
“要是让邵谦看到你为我做这些,我估计他连杀我的心都有,你扔洗衣机洗吧,我保证我一定会穿的。”厉恺威说道,“其实这些年我的洁癖已经没那么严重了,几乎可以忽略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话音落,顾歌直接将衣服倒进了洗衣机里。
面皮抽了抽,厉恺威无语了,好吧,是他要求的,就算咬着牙也勉强穿一下吧,大不了她看不见的时候再换下来就是了。
借着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瞄了他一眼,顾歌不由得笑了起来,活该,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么说了?
顾歌的那一抹笑自然也没能逃过厉恺威的眼睛,这还是这么多天来她的脸上唯一露出的笑呢,虽然以前也会笑,但是那样的强颜欢笑只是会更加的让人心疼而已,而现在则是愉悦的成分更多。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间便到了周末,本来厉恺威是执意想在周末前就出院的,毕竟孩子还小,他不希望孩子看到他在医院里不修边幅的样子,可是他的要求一出口就被顾歌给拒绝了,理由很简单,轩轩早过了以貌取人的年纪,而朵朵还小,无论他怎么变化,在她的思维里都留不下太深刻的记忆。
可即使她这么说,那一天厉恺威还是早早的起了床,特地打开窗子通通风让消毒水的味道尽可能多的消散一些,然后洗脸刮胡子,整个人明显的精神了许多,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连带着气色也好了。
上午十点钟,邵谦准时带着两个孩子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干爸,身体怎么样了?”将一束鲜花放到一旁的桌上,邵华轩笑着问道,“本来应该早点来的,可是有些事耽误了。”
“挺好的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厉恺威笑着说道。
“那就好。”邵华轩点了点头。
抱着女儿走进来,邵谦四处看看没有看到顾歌的影子,这才走到床前,“看你有说有笑,我深感欣慰啊。”
“是吗?”厉恺威笑了笑,“托你的福,我现在也算稳定下来了,改天一定好好的请你一顿。”
“饭随时都可以吃,只不过这次我老婆我可是要带回去了。”邵谦淡淡的说道,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久不见,尤其她又是和厉恺威日夜相处,他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每天都是挠心挠肺的,忍到现在已经算是极限了。
“你早就该带回去的。”厉恺威说道。
没有说话,邵谦只是给了他一记算你识相的眼神,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一看到她,小朵朵立马兴奋的喊了一声“妈妈”,而邵谦在看到那抹瘦削的身影时,眸子登时眯了起来。
“你们来了。”没敢直视邵谦的目光,顾歌一脸心虚的将小朵朵接了过来,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想妈妈没?”
“想了。”小朵朵点了点头。
“哪里想的?”顾歌看着她,不过几个月没见,小家伙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好多。
“吃饭饭的时候想,睡觉觉的时候想,玩的时候也想啊。”小朵朵掰着手指头一一说道。
“想妈妈为什么不给妈妈打电话呢?”顾歌说道。
“爸爸说给妈妈打电话的话,妈妈就会想朵儿想到哭的,所以不能打。”小朵朵很认真的说道。
“好了,朵儿乖,你和哥哥在这里好好的陪陪干爸,爸爸和妈妈有点事情要谈。”说完,邵谦直接拽着顾歌的手就出了房门,在楼梯间,将她按在墙上,他的吻也落了下来。
一番激烈的痴缠,在场面即将失控之前,邵谦蓦地放开了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在她耳边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你现在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在来的时候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吗?”
“这样挺好的啊,顺便减肥了,那天阿珃还说我的身材比以前更好了,老公,你不觉得吗?”勾住他的脖子,顾歌主动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唇,“好了,不气了,这次是我错了,好不好?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什么?还有以后?”邵谦的眼睛一瞪。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以后一定将自己养的珠圆玉润的,到时候你要是嫌弃我胖的话,我第一个饶不了你。”顾歌威胁他。
“你啊。”邵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回跟我回家吧。”
“好。”顾歌点了点头。
夫妻二人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厉恺威刻意的忽略掉顾歌那微微有些红肿的唇,脸上依然是那抹淡淡的笑,作为一个丈夫,邵谦还能允许顾歌照顾他这么久,真的可谓是仁至义尽了,对此除了感恩,他已不能再多说什么,否则那就是亵渎。
“你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了,医院的空气不好,出去逛逛吧。”厉恺威笑着说道。
“你什么意思?都不邀请我坐一下就赶我走,这是厉少的待客之道吗?”斜睨了他一眼,邵谦凉凉的说道,随后转身看向顾歌,“老婆,你带孩子们出去吃点东西,回来的时候顺带着帮我买杯咖啡,谢谢。”
“你吃过了吗?”顾歌问道。
“我不饿。”邵谦摇了摇头。
“好,那你们聊会吧。”说完,顾歌带着孩子走了出去。
因为他们的离开,一瞬间病房里安静了下来,两个男人彼此对视,最后还是邵谦率先开口,“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厉恺威点了点头,“当初不是答应我不告诉她的吗?为什么还要说?”
“理由很简单,因为不想以后她想起你的时候都带着愧疚,你就当做是我比较自私吧。”邵谦说道。
“邵谦,谢谢你。”看着他,厉恺威很认真的说道。
“我没你想的那么伟大,我也会吃醋,在这期间我有无数次想要冲过来将她带走的念头,可是每一次我都克制住了,所以,你就感谢我的忍耐力吧。”邵谦一脸自嘲的笑了。
“我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厉恺威说道。
“谢我就免了,如果真想谢我的话就好好的活着,不要再让她为你担心,这就是你对我最好的感谢了,每次看着她为别人茶不思饭不想的,说真的,那种感觉让人糟透了。”说完,邵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嗯,我一定会努力的活的久一点的。”厉恺威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出院?”邵谦问道。
“看看明天吧,其实今天就可以出院的。”厉恺威说道。
“嗯,我去一趟阿珃那里,你先休息一会吧。”说完,邵谦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邵谦的背影,厉恺威第一次开始正视当年顾歌之所以会喜欢他的原因,都说男子汉大丈夫,有容乃大无欲则刚,而今看来,邵谦真的做出了很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都说婚姻就像是一份事业一样,是需要两个人一起经营的,而无疑,邵谦就是那经营事业的高手,他不仅是商场上的赢家,更是人生的赢家。
在咨询过司空珃,确定厉恺威的确可以回家继续休养后,第二天,邵谦亲自来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我给你请了一个保姆,日常的一切你都不要操心,至于公司的事情,我相信都这么多年了,公司运作缺了你也不会停转,无非就是钱少赚一点,只要命还在,还怕以后没有赚钱的机会吗?”
“邵总言之有理。”厉恺威笑笑。
“少给我打官腔,按时吃药,吃饭,我在你家里装了监控,可是随时远程监控,你也知道,现在小歌的时间还算蛮多的,你最好不要让她抓住你不安分的地方,否则我第一个不饶你。”邵谦说道。
“邵总,你这样威胁一个病人是不道德的。”厉恺威苦笑的看着他,他的命是不是也太悲催了一点啊,不过这种被人时刻管着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道德与否对我来讲不重要,我只看最终结果对我管用就好,所以你最好识相点。”邵谦看着他。
“是,遵命。”厉恺威拉开车门上了车。
回到家中,刚一打开门,登时便有一种浓浓的饭香味传了过来。
看到他们进来,邵华轩快步迎了过来,“干爸,你有口福了,今天可是我妈下厨哦,千年不遇的,印象中我都没怎么吃过我妈做的饭菜呢。”
“臭小子,说的好像我都在虐待你一样。”看了儿子一样,顾歌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是虐待,我只是想说谁让老爸不舍得你下厨,人家都说世界上最好吃的饭菜就是妈妈做的饭,可是老爸硬生生的就剥夺了我的这个机会。”邵华轩说道,语气里已经有了哀怨的味道。
“话多,将行李放到卧室去吧。”将手中的行李交给儿子,邵谦随后走进了厨房,挽起袖子接过了顾歌手中的锅铲,“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再做的吗?”
“我不是想我先做了你们回来就可以直接吃了嘛,这么久没做,手还真有点生了,也不知道做出来的菜还好不好吃。”顾歌说道。
“肯定好吃。”邵谦一脸笃定的说道。
“还是我老公捧场。”顾歌笑了。
“必须的,去客厅等着吧,还有一个菜对不对?”看了一眼菜板,邵谦问了一句。
“嗯。”顾歌点了点头。
“出去吧。”说完,邵谦直接将她推了出来。
“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看着厉恺威,顾歌问道。
“也好。”厉恺威点了点头,然后上了楼,等他下楼时,饭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大家都坐好就等他了。
“快来,吃饭了。”顾歌招呼着他,“对了,保姆下午过来。”
“好。”厉恺威应了一声,“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定了明天的机票。”邵谦说道,“本想多呆几天的,可是公司临时有事,所以只能提前回去。”
“嗯,快吃吧,要不一会饭菜该凉了。”厉恺威说道,虽然语气很平静,可是依然难掩落寞之感。
“哦,忘了给你说了,正好轩轩这段时间没什么事情,所以他会在江城留一段日子,你要给我把他照顾好了,知道吗?”邵谦漫不经心的说道。
“真的?”厉恺威的眼睛显而易见的一亮。
“假的。”邵谦撇了撇嘴。
听到自家老爸的话,邵华轩也是无语了,“干爸,到时候你可不许说我烦哦。”
“怎么可能?”厉恺威说道,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可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都咽了下去。
一顿饭就这样在沉默和激动交织的氛围中吃完了,饭后,邵华轩同学又一次被迫的承担起洗碗的重任,好在他一向被压迫惯了,倒也是习惯成自然,如果哪一顿饭没让他刷,反倒会觉得有点不适应。
第二天一早,邵谦便带着顾歌和朵儿回了A市,将邵华轩留在了江城陪伴厉恺威,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头顶上方飞过的开往A市的航班,厉恺威无声的呼出了一口气。
有一种关心叫做ài你在心口难开,而邵谦则是那十足闷骚的人。
“干爸,该吃药了。”手里拿着分好的药片,邵华轩将温度正好的水递给了他。
接过药,厉恺威直接吞了下去,随后拉着邵华轩坐了下来,“留在这里不觉得闷吗?你看干爸现在也没办法陪你到处玩,要不这样好不好?干爸让人带你出去转转怎么样?”
“不用,其实我本身也是一个很宅的人,这样的生活反倒很适合我。”邵华轩笑笑,那酷似邵谦的眉眼小小年纪便已是夺人眼目。
“傻孩子,干爸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那时候我巴不得天天长在外面玩,现在想想那段日子真的是此生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了。”厉恺威心有感叹的说道,那个时候他的身边还有顾歌,在一起的每一天似乎都是新的。
“我听我妈说过,她说你年轻的时候每天都上蹿下跳的就没个安生的时候。”邵华轩笑笑。
“你妈经常提前我?”厉恺威愣了一下,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偶尔吧。”邵华轩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当初为什么会和我妈妈分开?”
“你知道?”厉恺威又是一愣,他以为这样的事情无论是顾歌也好,还是邵谦也好,都会瞒着孩子的。
“是我爸爸说的,他说你和我妈妈年轻时是一对恋人,后来结婚,之后又离婚了,但是离婚的原因他没说。”邵华轩说道。
“没错,我和你妈妈的确曾经是一对恋人,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些隔阂,虽然后来我们还是结婚了,可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再难修复,是我对不起你妈妈。”厉恺威说道,想起过往的那些时光,心还是会有一种钝钝的疼。
“那你现在还爱我妈妈吗?”说这话的时候,邵华轩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我这一生最美好的那段年华是和你妈妈一起度过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未来,你妈妈在我心里都占据着无人可以取代的位置。”厉恺威用这样的一句话给出了回答。
“真是搞不懂你们大人的世界,感觉好复杂哦,爱了就要紧紧抓住,不爱了就要潇洒放手,不是吗?”纵使再过聪慧的孩子,在面对感情时依然还是一个懵懂的孩子。
“傻孩子,如果我当初紧紧地抓着你妈妈的手不放的话,哪里还能有现在的你啊。”厉恺威一脸好笑的看着他。
“你说的也对哦。”挠挠头,邵华轩似懂非懂的说道,“只是可怜了我老爸啊,天天不是受这个摧残,就是受那个折磨,哈哈。”
“怎么了?”厉恺威好奇的看着他。
“没什么,就是我妈身边尽围着一群钻石王老五,有时候连我都替我爸觉得忧心,男人做到他那份上,简直是太累了。”一边说着,邵华轩还不停的摇头。
“你又怎么知道你爸不是甘之如饴呢。”厉恺威笑了,“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有你爸那样的福气的。”
“这样理解的话也对。”邵华轩点了点头,“时间到,干爸,你现在需要回卧室休息了。”
“不是吧,我才起来多久啊,现在睡觉也睡不着啊。”厉恺威皱了皱眉头,敢情这留下的还是一个小管家婆啊。
“哦,忘了给你看了,这是我家母后大人给你列的作息时间表,如果你第一天就不好好遵守的话,难保我家母后大人明天会不会杀回来,干爸,你自己看着办吧。”一边说着,邵华轩将一张长长的作息表拿出来放到了厉恺威的面前。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一行一行的字,厉恺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我去躺着闭目养神,对了,轩轩,会下棋吗?陪干爸下一盘棋好不好?”
“会下,但下的不好。”邵华轩说道。
“会下就行,走,我们切磋一下就当是打发时间了。”说完,厉恺威拽着他就上了楼。
“干爸,你这是犯规。”邵华轩说道。
“你不说我不说,你妈妈不就不知道了吗?”厉恺威笑着说道。
“哦,我知道了,干爸,你好狡猾哦,原来是想拉我当你的同谋。”邵华轩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一脸坏笑的从旁边的橱子里拿出一副棋盘,“我妈说了,你肯定不会老实听话的,所以棋盘早就备下了,走,杀两盘去吧。”
看着他,厉恺威无奈的摇了摇头,到底是谁狡猾啊。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因为还要上学,邵华轩在这里呆了有半个月就离开江城回了A市,看着这栋再次变得空荡荡的房子,厉恺威的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常常会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一坐就坐很久,都说人老了才会回忆,可是他却是越来越喜欢回忆在这栋房子里发生了的一切。
自从结婚后,他就和顾歌搬到了这里,从结婚到离婚,这栋房子一度承载了他和顾歌所有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只是到了最后他依然没有逃脱离开她的命运,或许这就是他的命吧。
在最好的年华,他没有牢牢的握住她的手,如今再次想来,心里除了感叹剩下的便是无止境的懊恼,如果人真的还有来生的话,那么他一定要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便将她牢牢的护好了,从今以后再也不让别人看到她的美好。
A市,在接到保姆的电话后,顾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要好好的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就行。
“怎么了?”看了她一眼,邵谦问道,伸手将她紧拧的眉心给轻轻的揉开了。
“刚才保姆打来电话,说是自从轩轩回来后,恺威的情绪特别低落,她怕这样会出什么事。”顾歌说道。
“每个人都会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他不是孩子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放心吧。”看着她,邵谦说道。
“嗯。”顾歌点了点头,虽然心里依然还是有点担忧,却也什么都没说。
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了,杰西卡依然为了自己的目标死缠着容翊不放,每每看到容翊那恨不得杀了她,却又最终什么也不做的样子,她常常会忍不住哈哈大笑,可是笑着笑着的时候,就会有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用手擦干净后,她依然是那个没心没肺,赶不走,打不退的杰西卡。
有好几次,顾歌都忍不住劝她,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因为明知道容翊有多拗,又何必再自己折磨自己呢,可是杰西卡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梦,她从第一眼见到容翊的时候就梦想着有一天她可以穿上美美的婚纱嫁给他。
顾歌也曾把这话说给容翊听,可容翊只是笑笑,淡淡的说了一句,宁缺毋滥,否则对谁都是一种伤害,杰西卡很好,只是他们做朋友要比做夫妻或情人容易相处的多,虽然偶尔他也有气的想跳脚的时候。
对此,顾歌竟是无言以对,是啊,鞋合不合适,只有穿的人自己才知道,小倾儿也一天天长大了,有一天她忽然问容翊,“爹地,为什么轩轩哥哥,朵朵姐姐有妈咪,可是倾儿没有呢?”
看着那个眉眼越见长开的小人儿,容翊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可能是因为爹地不够好吧,所以没办法给倾儿找一个妈咪,倾儿会怪爹地吗?”
“不会,倾儿有爹地就够了。”小倾儿很乖巧的说道,凑过来在他的脸颊轻轻的吻了一下,“今天顾阿姨说了哦,如果倾儿愿意的话,以后倾儿也可以像朵朵一样叫她妈妈哦。”
“是吗?”容翊一脸温柔的笑了,“那我们倾儿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说我愿意,爹地,我这样回答你不会生气吧?因为我没有事先和你商量就同意了。”容倾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揉了揉她的发,容翊摇了摇头,“爹地怎么会生气呢?只要我们倾儿开心就好了,而且顾阿姨那么疼我们倾儿,是不是?”
“嗯。”容倾重重的点了点头。
爹地,妈妈,。
容翊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是不是算是另一种圆满吗?
“爹地,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看着容翊,容倾轻声说道。
“可以。”容翊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喜欢杰西卡阿姨呢?那天我看到她哭了,好像很伤心的样子,我问她为什么哭,她说你是大坏蛋,害她伤心了,可是爹地分明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啊。”容倾的小脸上满满的全是不解。
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容翊笑了,“鬼灵精,走,我们吃饭去,今天想吃什么?爹地给你做去。”
“只要是爹地做的,倾儿都喜欢。”容倾笑了,眉眼弯弯,甜甜的笑模样让人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就这样,顾歌又多了一个女儿,每次走出去,如果同时带着朵朵和倾儿的时候,那回头率绝对是百分之百,大家问她这是谁的时候,她总是会异常骄傲的告诉他们,这是她的两个女儿。
容倾是不幸的,因为在她还在襁褓里的时候,父母便抛弃了她,可她无疑又是幸运的,因为她已经得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的父爱母爱和手足之爱,他们没有血缘,却远比很多有血缘的亲人还要亲。
就在这一年,辛甜再次怀孕,据说,在确定怀孕的那一天,她差点把蒋维给撕了,可是那一天过后,她该吃吃该喝喝,完全跟没事人一样,整天以一种很愉悦的心情再次迎接这个新生命的到来,为此,蒋维更是将公司的事全都抛下了,专心陪在她身边,当真是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标准模范的二十四孝好老公啊。
在经历了十月怀胎过后,在那一年的冬天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她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儿,据当天接生的医生护士说,他们接生过那么多的孩子,却从没见过哪一个孩子像她那么漂亮的,才刚出生就不难看出以后定是个美人胚子了。
因为是在雪天出生的,夫妻俩一商量,小名干脆就叫雪儿好了,通俗易懂,关键是省事,就这样雪儿小公主的名字就这样被她那不负责任的妈和唯妻是从的爹给定下了。
五年的时间就这样从指缝间匆匆溜走,当年的那些小毛头已经长成大孩子了,在这五年里,许炜迫于家庭的压力曾经结过一次婚,可是却在短短两个月后便又匆匆离婚,用他给出的理由就是感情不和,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又要怎么生活下去呢。
在重获自由的那一晚,他跑到顾歌家里和邵谦喝了个通宵,喝到最后已经有点胡言乱语了,嘴里一直重复着这样一句话——
恨不相逢未嫁时。
那一年,在同样经历了绝望过后,夏娇娇已经由当初懵懂天真的小女孩变成了为情所伤,为情所困的小女人,再次出国后,据说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而夏诗诗则是终身未嫁,凭一个女子的力量将整个夏家企业打理的有声有色,成为A市有名的女强人。
每一个人都在沿着自己的轨迹走着,或喜,或悲,或忧伤,或快乐,过着属于自己的悲欢人生。
“妈,妈,你看朵朵姐姐,她又在欺负我了。”偌大的客厅里,有女孩子软软糯糯的嗓音传了过来。
“朵朵,不许欺负妹妹,要和妹妹相亲相爱,知道吗?”摸着朵朵的头,顾歌柔声的说道,随后转头看向倾儿,“倾儿,爹地呢?”
“爹地好像有点不舒服,让我来这里玩一会。”容倾说道。
“不舒服吗?”看了一下时间,顾歌站了起来,“那你在这里和姐姐玩,我过去看看。”
卧室里,杰西卡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俯身,她轻轻的吻上了他的唇。
明知道爱上这样的男人是她的劫难,可是早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已经在劫难逃。
手指一一描绘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最后在他的唇上轻柔的摩挲着,“我爱你,容翊。”在他的耳边,她喃喃的说着,将头靠在他的肩窝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放纵着自己的感情,而不用担心他的白眼和呵斥;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可以假装他是自己的,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此时,她的耳边却传来一道道的梦呓声,可所有的话中主角只有一个,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清楚的倒背如流。
小歌儿,一定要幸福。
小歌儿,一定要幸福。
小歌儿,一定要幸福。
……
那么多那么多,那些话多到让她心疼,仿佛心暴露在空气里被人用钝刀一刀一刀的割着一样,那种疼,疼到让人麻木。
“容翊,你就是个傻瓜,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傻瓜。”
伏在他的上方,看着那张脸,她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他也是这样,即使在睡梦中,那个女人仍然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可是现在,看着这样的他,她的心的确为他疼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嫉妒心作祟,她忽然低下头狠狠的咬上了他那菲薄的红唇,因为发烧,容翊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可仍是条件反射般的将她压制在了身下,当看清眼前的人是她后,他随手放开她,起身,走到阳台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头仰在椅背上,眸子紧紧的闭着,那张平日里温文尔雅总是带着一抹淡笑的脸此时却被一种冷漠所取代,那样的容翊,看起来很近,实则很遥远。
慢慢的走到他的身后,杰西卡屏住呼吸站在那里,凝视着那张百看不厌,却越看越让人心痛的脸,不知为什么,眼眶里突然有一种热热的液体在涌动。
“没什么事的话就走吧,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的进我的房间了。”容翊淡淡的说道,依然是紧闭着眸子,似乎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容翊”杰西卡喃喃的唤了一声,忽然就想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这样的容翊给人一种很飘忽的感觉,似乎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消失一样。
“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去本属于你的地方吧。”容翊的嗓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于平日里的他判若两人。
“你心疼了,是吗?”看着他,杰西卡突然笑了。
“杰西卡,你管的太多了,你该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容翊说道,依旧是紧闭着眸子,可是那眉心却是不自觉得蹙了起来。
“如果真的那么放不下,你就去把她追回来啊,你这样折磨自己有意思吗?我认识的容翊不是这么懦弱的人。”
“杰西卡”容翊的语调陡然提高了好几度,那张平静的面具似乎在一点点的皲裂。
“容翊,我爱你,很爱很爱。”说这话的时候,杰西卡的脸上有着一丝凄绝的味道,这一刻,天地之间都很安静,安静都都能听到树叶被剥离枝干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容翊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天空飘荡的浮云,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说,但是不要随随便便的说爱,说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而我早已说过了,对的是另一个女人。”他的声音很轻很淡,那嘴角上扬的模样仿佛他依然幸福。
“容翊,你醒醒好不好?你们是不可能的,现在她是别人的老婆,和你再没有关系,你懂不懂?”杰西卡艰难的说着,别开视线不再看那张会让她痛的撕心裂肺的脸,每多看一秒,心都像是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那样的缝隙无法弥补。
“呵呵”看着她,容翊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你不懂,真的不懂。”
“我是不懂,不懂你这种变态的思维,不争取,却也不放弃,你在等什么?等着他们分开吗?还是等着她重新回头来找你?容翊,别傻了,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的,他们有多相爱,你明明知道的,过去不可能分开,现在也不可能,将来更加的不可能。”
杰西卡说的有些歇斯底里,如果可以,她真想拿块石头狠狠的敲醒他,还想拿把刀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说情之一字最是伤人,难道他是有自虐倾向吗?
“这是我的生活,也是我选择的人生,你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杰西卡,走吧,就算我和她不可能,我和你同样不可能。”
这些话,容翊说的平静却也说的决绝,早在一开始,他就是被判了死刑的,这一生,他不曾想过逃脱,也不曾想过会被谁救赎,痴也好,傻也罢,就这么过吧。
“容翊,你……”指着他,杰西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平静就如同一把利刃深深的插进了她的心脏里,很疼,疼到痉挛,疼到无法呼吸,任凭四肢抽搐,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大抵人生就是这个样子的,如同上帝在打开一扇门的同时会关上另一扇窗一样,她得到了万千怜爱,却得不到他的倾情一瞥。
“走吧,从此各自天涯安好就行。”容翊的声音淡淡的,看向她的时候,那眼神平静的就像是一潭死水,带着一种残酷中的温柔。
“容翊,我恨你。”说话间,杰西卡猛地扑了上来,环住他的脖子,然后用力的咬上了他的脖颈,片刻后,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渐渐的弥漫在口腔。
静静的站在那里,容翊任由她撕咬着,双手插在裤袋里,眸子里充满了悲悯。
终于发泄够了,杰西卡顺着他的腰身慢慢的滑坐在了地上,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她第一次哭的像个孩子一般,那样的肆无忌惮,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委屈一股脑的哭出来才甘心。
看着她,容翊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将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塞进了她的手里转身进了屋。
站在窗前,他静静的看着她哭,奇怪的是,心里竟然无波无澜,或许因为没有爱吧,她的眼泪根本不足以成为杀伤他的利器。
隔着那层玻璃窗,他们站在两边,如同世界的两端一样,末了,哭的累了,也哭的倦了,杰西卡终于踉踉跄跄的站起身,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她突然笑了。
“容翊,我还会回来的。”嘶哑着嗓音,她低低的怒吼着,等她处理后手头的事情,她发誓她一定还会回来。
那样孩子气的表情让容翊不由得笑了起来,也知道她没事了。
有的时候,温柔对一个人来说却是致命的残忍,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想明白的,想明白这个人只是人生中的过客还是可以相牵一辈子的手,他要的爱情其实很简单,可是那个能给与他爱情的人却不见了。
躺在沙发上,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看向天花板的眼神有着一丝空洞和剥离的感觉。
院子里隐隐的响起了汽车引擎的声音,闭上眼睛,他假装自己还在沉睡着。
蓦地,他忽然起身,静静的看着窗外,容翊的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倒了一杯酒握在手中,透过那琥珀色的液体安静的看着外面的落叶纷飞。
此时,很寂静,寂静的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浅浅的啜了一口酒,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顾歌。
一个用刀刻在他心上的名字,随着他每一次呼吸一点一点的痛,可是别人永远都不知道他的心有多痛,可是痛才证明他真实的活着,不是吗?
还能痛着去想念一个人,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即使这种自以为是的幸福很可笑。
就在这时,房门传来几声轻叩,随后便传来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转过头,他不由得笑了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听倾儿说你不舒服,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看着他,顾歌说道。
“没什么大事,可能是昨晚受凉了,早上起来的时候有点发烧,吃过药已经没事了。”容翊说道。
“没事就好。”顾歌点了点头,当看到他手中的杯子时眉头皱了皱,“发烧你还喝酒。”
“刚倒上,还没来得及喝呢,就被你给发现了,好了,不喝了。”将酒杯放在桌上,容翊站了起来,“对了,今天中午就让倾儿在你那边吃饭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知道了,放心吧。”顾歌应了一声,“你真的没事?”
“真没事,我保证。”容翊信誓旦旦的说道。
“老大不小的人了,自己的身体自己好好照顾吧。”顾歌说道。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只是怕传染给倾儿故意那么说的,谁知道那丫头居然也学会学话了。”容翊笑笑。
“倾儿还不是担心你,如果不想让她担心,你就好好的,对了,我熬了一点粥在外面的桌上,你换好衣服后就下来吃点吧。”
“好。”容翊应了一声,看着顾歌走出去,闭了闭眼睛后,迅速的换好衣服走了出去。
一碗白粥,几个看着就清爽让人觉得胃口大开的小菜,容翊不由得摸了摸肚子,“你别说,还真的是有点饿了。”
“你啊,下次要是再有不舒服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你也知道我要照顾那一大家子的人,有时候难免会顾不上你这里,今天要不是倾儿过去告诉我,你是不是就准备这样了?”顾歌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着,感觉自己现在是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好,下次一定给你说。”容翊笑笑,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菜,优雅的如同高贵的王子一样,不过是最普通的饭菜却硬生生的让他吃出来山珍海味的感觉。
“对了,我来的时候好像看到杰西卡的车了,她来过了吗?”顾歌问道。
“嗯,来了一会又走了。”容翊淡淡的说道。
“这些年她也是够执着的了。”顾歌话里有话的说道,怎奈人家容翊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反正就是不说话。
待看着他吃完后,还没等她起身收拾碗筷,容翊便已经自己收拾了,“你坐一会,我去洗出来。”
没有多说什么,顾歌任由他洗,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水流声,顾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为生活,为名利,为情所累,为爱所伤,到头来才发现也不过就是梦一场罢了。
“想什么呢?傻呆呆的。”将保温桶放到桌上,容翊笑看着她。
“没有啊。”顾歌笑了,“你要不要再回去躺会?看起来脸色还是不是太好呢。”
“没事,吃过饭已经好多了。”容翊说道,“轩轩呢?快从国外回来了吧?”
“嗯,今晚的飞机到。”顾歌说道。
在邵华轩十五岁那年,他便去美国专门攻读MBA,如今终于学成归来。
“还记得他刚出生那会,没想到一转眼居然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容翊心有感慨的说道。
“谁说不是啊,那天邵谦还说呢,等这次轩轩回来,就先给他们举行一个订婚典礼,过两年直接结婚,将公司交给轩轩打理,到时候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想起邵谦的话,顾歌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么早就订婚?”容翊愣了一下。
“已经不早了,他和茜茜都认识那么多年了,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路走过来的,我和邵谦都觉得也是时候了,总要给人家女孩子一个交代的,对不对?毕竟女孩子最好的青春就那么几年。”顾歌说道。
“这倒也是,不是所有人都有那种青梅竹马的缘分的。一旦遇到了就一定要牢牢的抓住,否则的话定会遗憾一辈子的。”说完,容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看了他一眼,顾歌没有说话。
“厉恺威怎么样了?”容翊问道。
“不是太好。”顾歌摇了摇头,提起厉恺威的时候,神色明显的暗淡了许多,这五年来,他的身体时好时坏,而她也是江城A市两头跑,这样的日子不可谓不累,其实她也无需让自己这么累,只是她仍然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在她看来,许下的承诺就是欠下的债,她曾经答应过徐凤萍会好好照顾厉恺威,那么这样的誓言她就一定要做到。
“还有希望吗?”看着她,容翊又问了一句。
顾歌又摇了摇头,“这几年,他身体的免疫力已是越来越弱,很多脏器早已衰竭,如今也不过就是在强行维持罢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怎么样。”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圈都红了起来。
“人各有命,或许这就是他的命吧,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尽力了就好。”容翊说道,虽然也明知道这样的安慰有多无力。
“你知道吗?每次去看到他那痛苦却又强颜欢笑的样子,我的心里真的很难受,可是却又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那个时候就会特别讨厌那样的自己。”手撑着额头,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当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时,她猛地站了起来,脸色一瞬间刷白一片。
“出什么事了?”容翊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喂”,顾歌颤抖的接起了电话。
“……”
“什么?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现在马上回去。”挂断电话,顾歌看向容翊,“容翊,朵朵就交给你了,我现在要马上回江城一趟,医院来电话说厉恺威快不行了。”
“孩子你就放心吧,别慌,那么多次他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样可以的。”看着她,容翊终是没再多说别的,因为在死亡面前,所有的说辞都是多余的。
等顾歌回到家的时候,邵谦已经在等候了,无需多言,他自是知道她要做什么,“最近的航班要五个小时起飞,申请航线最快也要三个小时,我们开车去吧。”
“好。”含泪看着他,顾歌点了点头,本来不想哭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邵谦的那一眼,眼泪就这样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因为朵朵还小,所以他们就将朵朵交由容翊照料,他们则是匆匆的赶往通向江城的高速。
六个小时后,车子在江城第一医院停了下来,来到医院,走廊里已经站满了厉家的一些旁系族亲,还有厉恺威的一些朋友,看到他们过来后,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顾歌”,看到她,司空珃迎了上来。
“怎么样了?”顾歌急声问道。
“我们已经尽力了。”司空珃说道,“你进去看看他吧。”
作为朋友,他也不愿意这样,可是医生治得了病,却终究治不了命,能维持五年已经算是奇迹了。
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脸色看起来好看一点,在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顾歌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
“恺威”,她轻声唤道,那声音唯恐惊到了他一般。
病床上,本来闭着眼睛的厉恺威在听到她的声音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随即笑了,“你……来了。”
因为戴着氧气罩,那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不真切,不过顾歌还是听清楚了。
“嗯,这次又是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吓死我了,还好没事。”握着他的手,顾歌笑着说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厉恺威缓慢的摇了摇头,只是那双眸子里有着太多的贪恋,他还想多看她一眼,再多一眼,似乎这样就能将她刻进骨髓里,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了。
“我告诉你,今晚轩轩就回来了,你也好几年没见他了对不对?现在他都比邵谦还要高了,我们还商量着等他回来后就给他举行订婚典礼,你觉得怎么样?那个女孩子你见过的,就是那个茜茜,也很漂亮,对不对?”顾歌说道。
看着她,厉恺威点了点头。
眼眶一阵发热,顾歌连忙将视线转向窗子的方向,只是握着厉恺威的手很用力,那么紧那么紧。
许久,厉恺威轻轻的唤了她一声,“小歌。”
转过头看着他,顾歌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嗯,怎么了?”
“对……不起,当初说好了要……对你好一辈子的,可……没能……实现诺言。”厉恺威结结巴巴的说道,因为说话,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傻瓜,说什么对不起,你对我很好,真的,我一直都知道。”将脸埋在他的掌心里,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顾歌的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别哭。”感觉到掌心的湿意,厉恺威的手微微的动了动,“最怕看到你流眼泪了,以前就是,每次看你哭,我都觉得手足无措的,现在我没办法帮你擦眼泪,别再哭了,好不好?”这些话他说的很慢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样。
他不说还好,一说顾歌的泪反而落的更凶了。
眼睛闭了闭,厉恺威深深的吸进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慢慢的抬起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目光温柔而缱绻,这个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如今他却要永远的离她而去了,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他就觉得心口那里闷闷的,就像是被人压上一块大石一样喘不过气来。
“小歌”又是一声长叹,厉恺威反握住了她的手,“你去叫邵谦进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抬眸,顾歌就那么看着他,想笑的,却发现挤出来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最后,她什么都没说,起身走到门口将邵谦叫了进来。
“邵总,这次我是真不行了,坚持不下去了,这几年我也实在是累了,我知道你对小歌很好很好,但是我还是要叮嘱你一句,以后好好待她。”看着邵谦,看着脸贴在邵谦胳膊上泪流满面的女人,厉恺威有多爱,就有多么的舍不得,只是现在所有的舍不得都已经没意义了。
他终将踏上一条不归路,没人知道那里有什么,因为去过的人都再也没能回来。只是,他知道纵使这样,他也不会孤单,因为带着爱上路的人永远都不会寂寞的。
嘴唇微抿,邵谦就那么看着他,“刚刚轩轩给我打电话了,他转机直飞江城,让你等他,能等吗?”
“我尽力吧。”说完,厉恺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恺威”见状,顾歌连忙扑了过去,却在半途被邵谦给拦了下来,“别担心,他只是睡着了,让他休息会吧。”
那一觉,厉恺威睡的时间很长,如果不是监护仪上显示生命体征正常的话,或许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晚上六点,黄昏远去,夜幕低垂,一身风尘仆仆,邵华轩出现在了医院里,看到厉恺威的时候直接跪在了那里,“干爸,轩轩回来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厉恺威忽然睁开眼睛然后笑了,“臭小子,果然长大了,还好等到了你,没让你失望吧。”
“没有。”邵华轩使劲的摇着头,眼圈不由得红了起来,有些人总是没有血缘,可是合了那份眼缘,可能也因着这份眼缘,轩轩和厉恺威处的就像是一对亲父子一样。
“好了,该见的人如今也全都见到了,没什么遗憾了,让你们伤心是我不好,可我已经尽力了。”握了握轩轩的手,厉恺威的目光转向顾歌,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一如当年初见时,那个笑的风轻云淡的少年,随后就看到他的手慢慢的落了下来,直到最后重重的摔在了床沿,同一时间,监护仪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上面的波纹慢慢的变成了一条直线。
“干爸”,邵华轩失声大喊,而顾歌则是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室内有着昏黄的灯光,迎面对上的就是邵谦忧心忡忡的脸,“醒了。”
“嗯。”顾歌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看,整个人还有点飘忽。
“你刚才昏倒了。”邵谦轻声说道。
“昏倒了?”顾歌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然后闭了闭眼睛,“轩轩呢?我记得他不是回来了吗?”
“轩轩随车去殡仪馆了。”邵谦说道。
“殡仪馆?”顾歌的脸上神情太过茫然,半晌,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泪水一下充斥眼眶,然后顺着眼角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别哭了,这样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终于从病痛中解脱出来了,不是吗?你不是说每次看到他那样,你也很难受吗?”握着她的手,邵谦轻声说道。
用力的闭了闭眼睛,顾歌没再说话,而是坐了起来,“老公,我想去见他。”
“明天吧,好不好?你今天太累了,必须好好休息。”邵谦说道。
顾歌缓缓的摇了摇头,“我想今天就去,你应该不知道吧,其实他那人最胆小了,如今一个人去一个那么陌生的地方,他一定怕死了,我想去陪陪他,我保证我一定会乖乖吃饭,也会乖乖睡觉,我就是想过去陪陪他。”
看着她,邵谦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她的衣服拿过来给她穿上,又给她穿上鞋,最后弯腰将她抱起走了出去。
殡仪馆的夜晚到处都透着一股阴森森的味道,在这一处的告别大厅里,厉恺威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里,在他的身周摆满了白色的菊花,躺在花丛中的看起来是那样的平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爸妈”,看到他们过来,邵华轩连忙走了过来,“你们怎么来了?”
“都准备好了吗?”邵谦问道。
“嗯,全都准备好了。”邵华轩说道,然后扶着顾歌,“妈,你身体不好回去休息吧。”
“我没事,过来陪陪你干爸,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一边说着,顾歌在一旁坐了下来,慢慢的往火盆里烧着纸钱,神色是异常的平静。
“爸,我妈她没事吧?”邵华轩一脸担心的问道。
“没事,由她去吧。”邵谦说道。
三天后,邵华轩执子之礼将厉恺威的骨灰亲自捧往墓地。
在前来送行的人陆陆续续散去之后,顾歌看到了站在很远处一棵树下的白云婉,那还是很多年后她第一次见到白云婉,没想到却是在厉恺威的葬礼上。
时光回到最初,如果当年不是白云婉的介入,那么如今的他们是不是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是一生。
许多年后,等到邵华轩也终于娶妻生子,看着依然单身的容翊,他忍不住问他,“容翊舅舅,这样的空守不会觉得累吗?”
他记得当时容翊是这样回答他的——
当一个人的心不自由了,那么人在何处都不自由,反之,当一个人的心因为另一个人而感到快乐,那么无论如何都会觉得幸福。有些爱,不是占有得到才是爱,很多时候,成全和放手更是一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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