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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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儿媳妇的监视下喝下了半瓶农药之后，从嗓子眼一直到胃都在火烧火燎之中煎熬着。儿子却仍在一旁旁若无事地拿着手机和他的狐朋狗友们侃着，儿媳也不再虎视眈眈了，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看着我“光荣”的见阎王去了。我也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不用再生活在她的虎威之下了。

    农药开始在我的胃里起反应了，我感觉胃里像着了火，又像火山爆发之前熔岩在沸腾。我望了望儿子，他仍在侃着，好像要请他的那班朋友过来吃饭，可能是庆祝庆祝终于去了一块心病吧。

    农药在我身体里所起的反应我早已感觉不到了。我的眼前出现了我小时候的画面。4岁时父亲撒手离开了我们，虽然我还不太懂事，但我已经能感觉到悲伤，也许是被母亲的悲伤感染了吧，总之我总是在哭，尤其是父亲出殡那天，送葬的人在哭，围观的人在哭，全天下的人都在哭，我更是放开了喉咙，扯直了嗓子的哭。于是我哭了，就像当初父亲下葬时那样放开了喉咙扯直了嗓子的哭。儿子停止了侃大山转头看了我一眼，他媳妇也朝我瞅了一眼，两人就不约而同的向我跑来，捂住了我的嘴巴，不让我哭出声。

    我的嘴里不听话的向外泛着有强烈刺激性气味的白色泡沫，真漂亮啊。60多岁了第一次吹泡泡，想不到还可以连续不断地吹出这么多，就连嘴巴被儿子和他媳妇捂着还能从他们的手指缝里钻出去呢，只是被他们破坏的没有了原来的漂亮，真不应该。老头子，你咋回来了呢？当初你走也不吱一声，就扔下我们自个走了，这二十多年你过得倒滋润了，你可知道我是咋过来的呀。说着我就抬手去抓我的老头子，可他仍是那么年轻，一下子就躲开了。无论我怎么抓都抓不到他，他总在我就要抓住他的时候轻而易举的躲开了。我还是不死心，一边抓着，一边嚷嚷，你个没良心的，儿子、女儿我给你养活大了，都有了自个的家，你见了我反倒要躲起来了，你个杀千刀的，等等我。我死命的抓挠着。儿子和他媳妇不光捂着我的嘴，破坏我吹泡泡的美丽；还使劲地摁住我的手脚，不让我去找我的老头子。我恨他们，我真恨他们啊！

    我全身都快没有力气了，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向我悄然袭来。我想歇歇。儿子从外边跑进来，说怎么还不做饭呢，想饿死我们吗？儿媳妇也过来吹胡子瞪眼地说，老不死的，只想吃闲饭呀，光吃不干活，谁养得起你你找谁去吧。说完他们就进了自己的屋子。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我还愣在锅台前想着我那早死的老头子发呆。儿子一跺脚又折身回去了，他媳妇却不依不挠的唠叨了起来，一口一个老不死的。我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儿子和儿媳的存在了，眼前只有老头子的笑容。

    我可能快死了吧。今天儿子跟他媳妇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我没有做熟饭，儿子没好气的说了几句就进屋了。他媳妇却说我是故意找碴，我只是嘴巴动了两下，没吱声，她就说我骂她，咒她。边说边抄起桌子上的一个小碟朝我砸来，还说：“遭死呀，不想活了就赶紧去死，不知道怎么去死，我告诉你，这不有半瓶农药，你喝了它就死了，你放心喝我不管你要钱。”儿子听见他媳妇嚷嚷，就跑了出来，手里拿着手机打着电话，瞅了瞅没有说啥。我看了看他们，拿起农药就倒进了嘴里。我真恨呀，恨我那老头子走得早，恨自己怎么生下这么个白眼狼，用女儿换了个儿媳妇却是只地道的母老虎，我的命咋就这样呢。

    我们家来了好多人。他四婶你咋掉起金豆子来了呢？你们家大标好着哩，媳妇也知道疼人，你还有啥伤心事呢？黑虎家的你说啥，丧尽天良？天理不容？我咋就咋听都听不清呢？李大牙，你舒舒着牙咋指我呢？我招你惹你了？还指戳我儿子跟他媳妇。外边咋还有那么多人要进来呢？唉，你是哪个村的，我咋不认识你呢？

    “娘呀，我的亲娘呀，你咋就这样走了呢？”“娘呀，亲娘呀，我那不该走的亲娘呀，你咋 这么狠心扔下我们就走了呢？”这是谁在嚎，嚎得这么伤心，是我那儿子和他媳妇？不可能，他们才不会伤心呢。

    “娘，娘啊，我对不住您呀！娘，您原谅我呀，我到时候好好侍候您！”我那可爱的白眼狼呀，你来了？

    “你滚一边去，这时候你知道对不住你娘了，你早干啥去了，你娘被你们害死了，你知道对不起你娘了，这么假惺惺的做给谁看呀。你娘苦白苦夜的拉扯你这么大，你做了哪件事让你娘舒心了，你啥时候听你娘的了，打给你换了媳妇来，你就听你那臭婆娘的，你去听，去听吧，到头来干下这万人唾骂的好事。滚，我宁愿花钱雇人哭，也不听你这猫哭耗子的嚎叫，我没你这个不孝顺的外甥，你娘也没生过你这么个逆子。我苦命的老姐呀，你的命好苦呀！”

    “咕咚”我的棺材被放进早已挖好的坟坑里了，咋一直没见我家的那只母老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