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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上一级政治机关不对下一级党委的意见进行考察,那还要你政治部干什么?当傀儡啊?我告诉你,这个黄阿平是个人才,是个想干事的人,建议你们亲自考察一下。什么叫培养?只要是人才,只要他想在部队干事,把他放到合适他的位置上,提拔使用就是就是最好的培养。”

    姜梓森挠挠头皮说“这个问题搞复杂了。”

    岑立昊又问“安排黄阿平同志转业,他本人是什么态度?”

    姜梓森说“他自己打的转业报告。”

    其实姜梓森也知道,黄阿平后来是收回了转业报告的,而且郑少秋政委一直对这个人比较看好,但266团团长杜朝本和政委范辰光态度坚决,此人不能重用,郑少秋犯不着因为一个团里的政治处副主任去得罪团里的两个主官,所以也就放弃了。这层意思他没有对岑立昊表露。

    放下黄阿平,姜梓森又把其他的干部调整情况向岑立昊做了汇报,岑立昊背着手在办公室踱了几圈,对姜梓森笑笑说“谢谢你姜副主任,工作做得总体看来很细。但是能不能再酝酿一下?”

    姜梓森心想常委会决议都形成了,还酝酿什么?

    岑立昊说“姜副主任你去向郑政委汇报,就说我建议,无论是提升还是转业,暂时都冻结,此项工作至少向后推迟一个月。”

    姜梓森愕然,嘴巴动了动说“岑师长,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

    岑立昊的笑脸立即就不见了,给了姜梓森半张冷脸说“姜副主任,我的建议合适不合适好像不应该由你来做结论吧,你说呢?”

    四

    范辰光得到岑立昊要到266团吃午饭的消息,已经快到上午九点钟了。

    消息来源不是司令部值班室,也不是政治部值班室,而是师招待所一个端盘子的兵,中士军衔,是范辰光安排在师部“有关要害机关”的工作人员之一。

    这几年,范辰光在采集信息、了解上级动态、及时把握上级意图方面很有些创造性的举措。譬如,向师里和集团军大力推荐参谋干事助理员,向上级管理部门介绍警卫员、司机、公务员。这些从266团出去的,不论是干部还是战士,范辰光都有一个名册,名册上有这些人的生日、学历、家属子女情况等要素,逢年过节,都要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开会或办事遇上了,总要亲热地交谈一番,能够准确地说出人家关心的话题。就那么几句话,把人心焐得很热。范辰光从来没有要求这些人为他提供什么,但是,只要这些人认为对范辰光有用的消息,就会主动地向他传播。

    本来,一个师长到一个团里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也用不着提前作什么安排,但岑立昊跟别的师长不一样,他这是回到88师之后第一次来到266团,他既不是周吴郑王地检查部队,也不搞微服私访那一套,他一般都是临时决定,可能突然出现在训练场上或者办公楼门口。今天早晨他在师部招待所吃饭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句“听说266团小灶的小菜腌得不错,中午尝尝去。”

    就这一句话,把范辰光搞得很为难。他弄不清楚岑立昊的真实意图。师里几个常委的廉洁自律是人所共知的,岑立昊尤其对大吃大喝深恶痛绝,范辰光更是耳闻目睹。过去在一个班子里共事,上面来了工作组,岑立昊可以亲自汇报,亲自陪同检查,也可以一起吃早点,但中午和晚上,只要桌上有酒,不是特殊情况,岑立昊是不会出现在桌边的。

    上次岑立昊刚回来报到的时候,翟志耘支了一招臭棋,撵到平原市去拍岑立昊的马屁,岑立昊表面上谈笑风生,但还是把话撂出来了,说:“大家都是相当级别的干部了,以后不要搞什么四大金刚了,传出去不好,有小集团的嫌疑。”

    后来范辰光一直后悔,不该听信翟志耘的撺掇,他一个地方老百姓,腰里又别着钱,他有奶便是娘,只顾提高自己的身价,但是岑立昊把那话放出来了,分明是一种警告。联系到当年岑立昊要他“放规矩点”、“不要老岑老刘地喊”范辰光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屈辱感。干吗要去舔他的腚沟子?以他同岑立昊二十年交道的经验,这个人你要是屈服了他,那他就油盐不进刀枪不入,你不卑不亢他反而重视你了。当然,也不能太过了,大家现在都是中高级干部了,而且他是一师之长,翻他的眼皮子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

    那么,岑立昊首次回到266团,要“尝尝266团的小菜”是个什么意思?是真的来打牙祭还是感觉到266团的领导生活奢侈?应该按什么规格接待呢?如果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老团长回到老团队,第一次在正式场合吃饭,把伙食档次搞得高一点,上两瓶茅台五粮液应该在情理之中,再说中午吃什么小菜啊?

    但是且慢,你不能按通常思维去琢磨岑立昊,他说来尝尝你的小菜,可能就是小菜,你轰轰烈烈地摆一桌,他要是翻脸不认人,不吃你的,你就是自找霉倒了。

    对于这样一个难伺候的人,接待起来自然要小心。范辰光同杜朝本通报了岑立昊要来266团吃中午饭的情况,二人商量了一阵子,最后决定,还是稳妥一点,就按照小灶的日常标准筹备。

    合该有事,这里刚把接待岑师长的决心定下,那里又接到彰原市建筑六公司会计贺桂英的电话,说是近段时间公司不景气,你们当官的假正经,控制什么修建楼堂馆所,搞得建筑行业门庭冷落,工人工资都发不出去了,贵团欠的那笔维修款,无论如何得还了,等会儿她就带上出纳来结账。

    范辰光接完电话,后脊梁一阵发凉。心想这臭娘们可真会选时间,早不来晚不来,专门拣岑老虎到266团的时间来,莫非内部出了奸细向她通风报信了?这事本来就是遮遮掩掩见不得人的,是266团的绝密,要是真的让母大虫把岑立昊堵上了,那洋相就出大了。

    关于六公司的那笔欠款,也就是训练场上“金刚部队百战百胜”那八个大铁牌子的工钱和料钱,已经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了,为了这笔钱,范辰光指挥潘桦副政委同六公司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到前年经仲裁机关裁定,266团应付六公司60万元,范辰光当即表示,要命一条,要钱没有。但是这是经过法律程序仲裁的,范辰光不给没有道理。去年借上级拨款修缮营房的机会,范辰光灵机一动,让六公司顺便把团里的招待所也装修一下,并从家底费里拿出30万先把六公司的怒火平息下去,连装修招待所的费用,还差三十五万,他的如意算盘是把这笔费用打到营房维修费里,集团军营房处也默许了。但范辰光掉以轻心了,没把审计部门摆平,在审计的时候偏偏把那60万的条子抽了出来,结果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八个大铁牌子的笔费用被赤裸裸地单列出来,至今找不到出处。而且,由于是擅作主张企图动用上级拨发的营房维修费,这笔还不掉的钱还成了吊在范辰光头顶上的一柄达摩克利斯剑,不知道哪一天会掉下来,在范辰光的脑袋上戳出一个洞来。去年以来,范辰光没少到集团军活动,据说营房和审计部门都有了松动,但眼下钱还没到位,六公司不识相,紧锣密鼓地催。那个绰号母大虫的女会计贺桂英嗓门巨大,一到团里,就四处吆喝要找团长和政委,搞得范辰光和杜朝本东躲西藏。军务股长不了解内幕,有一次竟让几个兵把母大虫架到修理所仓库里关了禁闭。母大虫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场就把裤子脱了半截,口口声声说军务股长对她欲行非礼,还扬言要到中央军委告状。后来范辰光只好亲自出面,当着母大虫的面,宣布了一道把军务股长撤职的假命令,又让黄阿平把母大虫带到政治处值班室,连哄带骗加许诺,才把母大虫瘟神般地送走。现在,岑老虎即将来到266团,而母老虎也即将来到266团,这一男一女两只老虎都是不吃素的,该如何是好?

    范辰光苦思良久,细细搜寻岑立昊到266团来之后各个环节可能会出现的问题,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来。范辰光自己愣了一下,狠狠地抽了半根香烟,眉头一皱,终于计上心来,脑子里并且紧接着跳出了四个字:以毒攻毒。

    范辰光想起了黄阿平。

    黄阿平虽然已经被团党委和师政治部确定转业,但他拒绝接受团里要他回原籍联系工作的安排,赖着不走。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他估计,用不了几天,岑立昊就会再来266团检查工作,到时候,只要他瞅个机会把他的那些想法向岑立昊汇报,岑立昊就会过问他的事情。

    范辰光尤其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从前,岑立昊在266团当团长的时候,对黄阿平印象很好,竭力举荐,虽然最近没有迹象表明黄阿平同岑立昊有过单独联系,但岑立昊到266团来,黄阿平一旦得到音讯,完全有可能不请自到。如果岑立昊过问起黄阿平的转业问题,事情就可能变得很棘手,没准黄阿平赖着不走的阴谋真的能实现。在这种时候,让讨厌的黄阿平离开营区,去对付同样讨厌甚至更讨厌的贺桂英,实在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九时许,黄阿平正在办公室里看一份资料,范政委背着手来了,显得神闲气定。

    黄阿平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中,范辰光永远都是一副日理万机的架势,总是火烧火燎的,好像地球随时都有可能转不动了而必须靠他去推,难得见到敬爱的范政委有这样的好心情。

    范辰光见黄阿平还坚持在办公室里工作,就没话找话地表扬了他几句,说黄副主任确实有胸怀,即将转业的人了,还坚持站好最后一班岗。

    黄阿平没理会范辰光的讥讽,笑笑,继续看他的材料,那神态好像他是政委,而范辰光是面临转业的政治处副主任。

    黄阿平的德行范辰光见得多了,也不觉得尴尬,坐在黄阿平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若无其事地翻开一摞报纸,又说:“老黄,还真有事请你出面,欠六公司的那笔款子人家要的急,一会儿母大虫又要来。那个老娘们你是知道的,很难对付,急眼了她敢在你办公室脱裤子。现在团里没钱,一下子哪能拿出35万?你跟他们李书记是老乡,跟贺桂英也打过交道,你看你能不能出面商量,中午你带上侯四更把李书记和贺桂英拉到‘清风楼’灌一下子,再缓一缓。”

    范辰光说的关于六公司的债务,黄阿平数次参与处理,当然清楚。黄阿平嘿嘿笑了一声,说:“范政委,我这个被人撵来撵去的人,还有那么大的面子?再说,我也不能喝酒,别说灌他们,恐怕还会被他们灌倒。要是酒后胡说,没准还会给组织带来损失呢。“

    范辰光说:“扯淡,你黄铁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连团长政委都甘拜下风,他们那些小老百姓哪是对手啊?你不能喝酒不要紧,侯四根他们几个你还不清楚?电话号码七八两五四(七八两无事),家庭地址津巴布韦多(斤把不为多),你组织好就行了。你是明白人,转业不转业,人没走都不能算数,你现在还是政治处的副主任,未必我这个政委就指挥不动了?如果转业不成你怎么办?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工作了?”

    到底是书呆子,黄阿平听出了范辰光话里的潜台词,也就是说他的转业问题还有松动的余地。他现在实在不想转业,只要谁在这个问题上给他一线希望,他就有可能犯点小迷糊。

    黄阿平说:“那好,既然你范政委还给我工作机会,我看也是义不容辞,也算我站好最后一班岗吧。”黄阿平把话说得很有点“风萧萧易水寒”的悲壮。

    范辰光说:“黄副主任,你把握一个原则,钱不是不给,但眼下没钱,也别搞僵了,就一个字,拖。”又朝黄阿平诡秘地笑笑,说:“我看那个贺桂英对你还算客气,为了团队的建设,必要的时候,不妨搞点美男计。”

    黄阿平说:“那我不能去了。眼下,团里有个别首长正一门心思把我扫地出门呢,我要是禁不起红粉香脂的诱惑,头脑一热闹出男女关系的丑闻,那不是正好授人以柄吗?”

    范辰光说:“你这个鸟人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开你个玩笑,你也上升到政治的高度。”

    黄阿平说:“我是心有余悸啊。”

    范辰光说:“不扯淡了,你快出发吧,别让母大虫堵上门来。”

    五

    黄阿平一干人等向彰原市六公司进发的时候,岑立昊正怀着激动的心情向西郊机场进发,他打算先驱车沿机场周边转一圈,先怀怀旧,时间来得及的话,再从赵王渡绕一下。

    虽说才离开五年,但是感觉不一样,他喜欢这里空旷辽远的景色,甚至喜欢那些一岁一枯荣的草木,这是北方的小平原,但常常让他联想到大漠穷秋孤城落日,立即就有了几分古战场的氛围。每当傍晚,遥望西方天穹下燃烧的晚霞,特别是夏日雨后的晚霞铺排开来,会给这里蒙上一层瑰丽的神秘,使他体验到一种与他的命运紧密相联的感受。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这就是岑立昊无数次在心里看到的那幅历史战争的翻版,它似乎就隐藏在这块训练场的草根土缝里,等待他的归来,等待他坐在这里遐想,等待他在这里眺望,等待他闭上眼睛,它便会从草木的上空冉冉升起,展现一个遥远历史的投影更何况,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印着他和苏宁波的足迹呢!

    车子很快就进入北兵营了。

    岑立昊指挥司机从原海军滑翔学校和266团南院墙之间的一段碎石公路向西插过去,越是挨近了,心里就越是冲动。哈哈,我的第二故乡,我又回来了,我岑立昊又回来了,我没有辜负你二十多年的注视,没有栽倒,我又站起来了,我又回到了你的怀抱,感谢你这块风水宝地一次又一次地恩赐给我力量和智慧,你的博大深邃是我心中永远的旗帜我擦洗我的脚步来了!

    啊,啊,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岑立昊正在豪情勃发之际,倏然脸皮绷紧了,他的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了一下,顿时变得生涩迷朦。他疑惑自己看错了,疑惑是幻觉,眨了眨眼睛再看,没错,他没看错,他已经到了机场的边缘,他看到了他永远也不愿看见的东西——那片辽阔悠远的、令他几年来魂萦梦绕的草甸子没有了,那种在他心里回访了无数次的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意境没有了,落日晚霞铺排的苍凉和悲壮的意境没有了,那里,就在西跑道上,有几个巨大的红色的东西,喧闹,嘈杂,像是突兀拔地而起的刀刃,把他心中的神圣的归宿戳得支离破碎。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等杜朝本得到岑立昊直奔qw-709训练基地的消息,满头大汗地赶过来,岑立昊已经在那几块大铁牌子下面抽完了两支香烟。杜朝本一看师长的脸色,心里就慌了,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此刻范辰光正在全团各个角落做着最后的无微不至的检查,他不能让岑立昊在离开五年回来之后就找出毛病,他哪里知道他的qw-709训练基地正在酝酿一场雷霆风暴呢。

    杜朝本在距离岑立昊还有五十米的地方就做好敬礼的准备,右手的几根指头并成了一把僵硬的骨勺,岑立昊根本没有还礼,举起手,点着杜朝本就是一顿痛斥:“什么样子?我看了你们的总结就知道你们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什么‘随时准备领命出征’、什么‘首战有我,有我必胜’,依据是什么?你这里吹牛,俄罗斯的牛都吓得要命。看看吧,‘金刚部队,百战百胜’,你是神啊?厚颜无耻!”

    杜朝本被吓懵了,他甚至看见岑立昊的右手在腰间摸了一下,天啦,那是拔手枪的动作。杜朝本不知道师长怎么无端地发起这么大的火气,结结巴巴地说“师长,这牌子恐怕恐怕不好不能就这么拔,这是钟军长”

    杜朝本的本意并不是拿钟军长压岑师长,但是他总得解释啊,没想到这句话更让岑立昊怒不可遏,岑立昊阴沉着脸问:“什么意思?”

    杜朝本说:“这是钟军长让安的,恐怕”

    岑立昊喝道:“胡说,钟军长会具体到让你们安这几块牛皮轰轰的牌子吗?就会花拳绣腿!这是野战训练场,不是天安门广场!不三不四,不伦不类,不明不白,什么玩意儿,取缔,统统取缔!”

    杜朝本只好硬着头皮,把当时开现场会和安牌子的情况支支吾吾地汇报了。岑立昊说“就知道你们是拉大旗作虎皮,你们拍马屁强加给钟军长的。这么好的钢材木板,做什么不好?都可以盖一幢楼房了,让你们拿来就玩这个虚的,极大的浪费!我不管你这个理由那个理由,立即让工兵来给我拔掉,统统拔掉!”

    杜朝本一脸恐慌,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时候?”

    岑立昊厉声道:“马上,我一分钟也不想见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了。马上,明白吗?把工兵给我调过来!”

    杜朝本知道岑师长本来就看不起自己,自然不敢对抗,耍了个小心眼,赶紧用手机给范辰光打了个电话,出乎他意料的是,范辰光只经过了片刻沉默,就回话了:“坚决执行岑师长的指示。”接着又交代:“最好不要把牌子弄坏了。”

    杜朝本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只好调来了工兵排和一个步兵连队,当场执行岑立昊的指示。标牌是安在跑道上的,钢筋水泥做的支架,真拔起来而且不被损坏,还不是那么容易的。工兵们先用电锯切割,再用电钻挖掘,然后由步兵十几个人抬着,小心翼翼地往外拽。就这样,前年钟盛英军长为之沾沾自喜的、范辰光为之付出巨大心血而又寄托巨大希望的、十几快优质木板优质油漆优质钢筋制作而成的标志着266团十几个连队辉煌历史赫赫战功的标牌,在一个下午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内,从北兵营西部的机场遗址上消失了。

    那天倒霉的除了杜朝本,还有黄阿平。

    按照范辰光的安排,黄阿平那天是舌战群儒,好话歹话说了一大堆,而且信誓旦旦地保证,近期就解决六公司的问题,这才把母大虫稳住。

    中午酒席间,黄阿平向六公司的谢经理和他的老乡李书记说明情况,代表团长和政委表示,一旦上级把钱拨下来了,即便团里想拖欠,他也会及时把消息透给贺大姐,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当一回吃里扒外的内奸。

    大家见黄阿平说得诚恳仗义,都很感动,再说,也确实不好为这几十万块钱把军民关系搞的太僵,也就不再催逼。

    黄阿平感到任务完成得不错,心情也好,频频举杯敬酒,几个回合下来,讲话口齿就不清楚了。

    酒后打道回府,吐得一踏糊涂,满车恶臭弥漫,害得营房股长侯四根和助理员张森其也差点吐了,在路边找了一家小饭馆,用了十几盆水也没把臭气洗净。回到团里,下车之后,黄阿平跌跌撞撞往宿舍方向运动,突然想起刚才好像看见师里的一号小车停在办公楼门口,起先有点疑惑是酒醉眼花,想了想确有其事,便掉转身子往回走,果然看见了师里的一号小车,车牌子虽然被他看成了两个,但牌子上的数字他没看错。

    黄阿平认定是岑师长来了,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办公楼里闯,闯进大门又觉得不妥,拿不准这个时候这种样子去见师长是不是合适。正在摇晃着犹豫着,从里面出来了一个人,走近了才认出是孙晓农副团长。

    孙副团长说:“黄副主任,岑师长来了,已经问过你两次了,刚才已经看见你了,赶快进去吧。”

    如此,黄阿平就没有退路了,只好跟着孙副团长往会议室里去,一路上咬紧牙关,想让步子稳当一点,但两条腿的尺寸今天好像不一样了,走起来轻飘飘地像腾云驾雾。所谓酒醉心里明,进了会议室,大睁着眼睛看师长,一眼就看出来了,赶紧举手敬礼,没想到用力太猛,手指落的也不是地方,把大沿帽子戳了下来,骨骨碌碌正好滚在岑立昊脚下。

    黄阿平顿时酒醒大半,酒醒了人却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就那么原地立正,手臂仍然举着,直直地看着岑立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岑立昊把黄阿平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发现黄阿平的裤腿上还有刚才吐过没有清除干净的土豆丝和猪耳朵皮,沉着脸问:“黄阿平,你这是怎么回事?”

    黄阿平说:“报告师长,我,我没没怎么回事。”

    岑立昊说:“啊,你摇晃什么?是不是给我们上演国际流行的什么行为艺术啊?站稳!”

    黄阿平何尝不想站稳?但此时他的两条腿已经长短不一了,朦胧中他还看见对面又走来了一个黄阿平,也是两条腿长短不一,两个人走近了,搂在一起,一个往左边倒,一个往右边倒,这样拧来拧去,谁也没有倒下去,只是在那里摇晃。

    岑立昊厉声喝道:“看你这个样子,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回去睡觉去!”又扭头对范辰光和杜朝本说:“你们搞什么名堂?师里三令五申非节假日不许喝酒,你们是怎么执行的?”

    范辰光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说:“我们管理有薄弱环节,一定认真检讨。”又对黄阿平说:“黄副主任,你先回宿舍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黄阿平坚持立正姿势,说:“师长,对不起,我”

    岑立昊一掌拍在面前的茶几上,把上面的茶杯拍得乱蹦:“出去,我不跟酒鬼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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