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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少和他吵架。
无可否认，飘叶是个聪明的女子。她清楚自己经历的情感危机。
有一次，在线上聊到夜深人静，她笑着说：昨晚老公应酬回来，想和我亲热一下，我却不由自主地用被子裹紧自己，似乎要为你守住自己的身子。老公默然转身，一阵辗转反侧之后，走进了书房。我却在庆幸中甜甜地睡去了。
从她肆无忌惮的笑声中，我感觉到了她内心的颤栗。我很唐突地告诉她：美满的婚姻是一种理想。爱情破碎了，以致对婚姻也实在无法把握，不如不要去探究，去要求。强拨琴弦的味道，会让人感到很是无奈。沉默半天后，我们很快下线了。
酒店的雅间，笼罩着紫红色的灯光。
悠扬的琴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时断时续地漂浮着。古丽的旋律，和若有若无的菊香一道，在无边的憧憬里渗透着淡淡的哀伤。
坐定了，身穿蝶装的服务生谦恭地走过来，问我们要些什么。氤氲在刻意营造的浪漫与柔情里，我们的目光一点点热起来，很慢。
我们简单点了一盘蘸水牛肉，一盘五香花生，再要了两瓶啤酒。
飘叶快乐而又肆意地问我：前天晚上夜深时，给你打了骚扰电话，怎么不见接？
我诧异地讲：咦，我不是拿小灵通给你回了，你没有接？
我见是陌生的电话号，就没有接。飘叶往杯子小心翼翼地斟满了啤酒后，向我解释。
飘叶轻描淡写地告诉我：那天晚上，听朋友说，见他进圣足堂洗脚去了。等他回来，果不然，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味。我和他口无遮拦地恶吵了几句，气得他摔坏了手机，还要砸电视，硬让父母给拦住了。我半夜跑出来，想和你聊聊，没打通手机，就在街道闲逛。大概过了三四个时辰，冷得实在撑不住了，回家蒙头就睡。
我不知她心浮气躁时，是如何排遣幽怨的，可我知道，矜持而谨慎的她，即使败在一瞬间的脆弱上，也要思前虑后，权衡得失。
走出来就云淡风清了。飘叶没有。在舆论面前，她和他把生活过得像风景一样让别人欣赏，而不是他们自己。所以每次相遇，总见到一张从容的笑脸，仿佛生活中不完美的叙事和杂乱的情节是早就注定了的。
看着这个外表坚强，内心却失败得一塌糊涂的女子，我一时无语。
飘叶突然对我说：对他来说，婚姻是一种救济品。我可怜他，见他家穷人又活得潦倒，所以就和他结了婚。没想到，他在家脾气暴躁，唯我独尊，觉得自己永远都是对的，但做事却没有主见。我已经跟他谈了，如果他不改变，就分手。
飘叶又说，其实，期盼一个人的改变实在是件很悲伤的事。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说实话，不管外面怎么说，我只要一份正常人的生活。两人相惜相爱，一起逛街，一起散步。一家人厮守在电视前，吃着粗茶淡饭，算计着柴米油盐。可是，与他交谈时，我眼中闪烁的泪光，一点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更无法使他有悔意。难道我们真的不能相惜相爱吗？
至此，她的隐衷才清晰地表露出来。透心而来的熟稔告诉我，这些话早已在她的心底积淀了很久。说出来，是真的无法承受。
看到她眼角细密的皱纹时，我的心被同情、痛惜和怜爱充溢着。
从她神采飞扬的笑语中，我读出了她内心的伤痕。我的潜意识里涌动起岁月细细灼烧的感觉。在她平静的笑脸上，我看到了隐约的皱纹，以及掩饰不掉的落寞。
不易察觉间，岁月的车轮，已毫不留情地从我们的身心碾压而过，留下了残痕。
这是见证了灿烂如花，或是消沉颓废时刻的朋友，才能看懂的残痕。想到这，我的心就隐隐发痛。
我端起酒杯，边看着，边摆出上线时的语气，一板一眼地对她说：别人永远不能替你生活，你只能靠你自己。也许，转身就是方向。
她手肘支在桌面上，手掌托住腮帮，侧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看桌上怒放的秋菊：转身是一件多么艰难的选择呀！时过境迁，爱情已经远去。我想，我迫切希望抓住的一丝温暖，只是珍贵的友情。
飘叶拔出香烟，夹在指沟处，点燃，从鼻腔呼出烟雾。这时，她的眼里，有一种特别温馨的东西在流淌，像井里的泉水，一点点漫上来，明净而透彻。那目光，也在突然间，变得特别深沉而妩媚。
我用手指轻叩桌面，深呼吸，然后一杯接一杯喝酒：爱情有时就在手中，像泥鳅，要自己去把握，只能是你自己，别人永远不能代替。即使刻骨铭心的爱，也终会归于平淡，能够携手一生才是完美。
从雅间出来，看见老老少少在广场跳舞，音乐回绕，歌舞升平，让人有些抑制不住的恍惚。我们带着微微的醉意，走进光线暗处。她把头深深埋进我的肩膀，步伐随着舞曲，飘忽却又似乎迟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