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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我从前见过他的……”
韩昭仪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儿?”
“也好些年了,那时候人在宫外,阿爹还没做皇帝呢。他,他受了伤晕倒在路边,是我将他救起来的。”
清河公主羞于多说,只含糊道:“本来我都快忘了的,只是他眼下有一颗痣,实在醒目,我一见便认出来了。”
韩昭仪便拍着她的手,感慨道:“我的乖乖,这可真是天定的缘分了!”
她娘家嫂嫂过府时瞄了眼彩礼单据,眼珠子半晌没转过弯儿来,打发了仆从下去,急忙道:“我的傻妹妹呀,又不是亲儿子,给他这么多做什么?别忘了你自个儿也有儿有女,现在把家底都给了侄子,难道等你老了他会养你不成?”
邢国公夫人听她叽叽喳喳叫得头疼,白她一眼,没好气道:“养了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委屈过他?大郎有的他必然也得有,这会儿临门一脚了再扣扣搜搜,那可真是诚心想把前些年积下来的好儿一股脑都给丢了!”
“钱是死的,可人是活的,阳嘉他又不是个没心肝的,我这些年怎么掏心掏肺的对他,将来他就会怎么掏心掏肺的对我,我用不上,这情分就落到我儿女身上了,总是不亏。再说了,他娶的是嫡公主,皇太子的胞妹,两手空空的到了公主府上,这是要打谁的脸?”
她娘家嫂嫂听得涨红了脸,还要再说,邢国公夫人就挥挥手,撵苍蝇似的把人赶走了:“你脑子蠢,想不明白的,把这话告诉我娘,她老人家晓得利害,你做一件事就行,管好自个儿的嘴别出去胡说八道,不然我回娘家告你一状,你看我哥他怎么收拾你你!”
邢国公府这边喜气盈盈的准备着,吕家那儿就差了些,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但总叫人觉得少了点热乎气。
赐婚的圣旨降下之后,吕夫人私底下就跟丈夫抱怨:“早就催着他赶紧成亲,偏他不觉着急,这下可倒好,媳『妇』没娶回来,倒把儿子搭进去了!”
吕家家主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一旦成了婚,儿子就不姓吕了吗?”
吕夫人便不说话了,沉默半晌,又怏怏道:“韩昭仪只有清河公主一个女儿,也不知道清河公主日后是否会子嗣艰难……”
吕家家主将手头上那本书搁下,烦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心里不痛快,憋屈的紧。”
吕夫人终于说了心里话:“从前咱们世家联姻,彼此内部通婚,嫁娶都知根知底,门第清华,这下子可倒好,娶了个屠夫的后人进门,我真是羞也要羞死了!”
吕家家主想起这两年皇帝对于世家内部的分化和打压,心头亦是一沉,叹息道:“月盈则亏,盛极则衰,王朝尚且会有反复,更别说是世家了。”
“成了,”他浅尝辄止,没再说下去:“这话不好,以后都别提了。再说,吕家要是没这个意思,当初何必递名字上去?”
毕竟是亲儿子娶妻,总算是件喜事,娶的又是帝女,吕夫人心里再怎么不痛快,脸上都不敢显『露』出来,吩咐着准备了些姑娘家喜欢的珠钗首饰,递表给皇后时一并送了去,再等皇家回礼之时,便有人额外多送了一只木盒出来,道是韩昭仪那儿给的回礼。
吕夫人打开看了眼,便见里边是一双玲珑玉璧,另有一对和田玉雕成的镶金如意,都是成双成对的美意,再底下是件青年男子的外袍,尺寸明显是吕修贞的,针脚细密,纹样也好,着实是用了十成心思。
赐婚的旨意降下之后,尚宫局便有人往府上来量体裁衣,宫里知道尺寸也不奇怪。
吕夫人仔细端详一下针脚,便知道这外袍是出自一人之手,没叫第二个人『插』手,心中颇添了几分矜傲:“公主倒是有心,总共也没多少时间,难为她一针一线赶出来了。”
旁边嬷嬷笑道:“咱们不得进宫,见不到人,只是听说韩昭仪『性』情敦厚,清河公主也秉『性』温柔,送东西来的内侍奴婢也见了,大抵是韩昭仪吩咐过,很是谦逊和善,不是个眼高于顶的。”
吕夫人听得心头微动,思绪也随之浮了起来,吩咐人带着那件外袍,亲自往儿子院中去瞧他:“宫里的赏赐下来了,别的倒是没什么,只这一件必须得叫你瞧瞧才行。”
吕修贞习剑方归,将手中佩剑搁下,淡淡道:“是什么?”
吕夫人递与他瞧:“清河公主亲自缝制而成,实在是用了心的。”
吕修贞神情微动,接过来打量几眼,颔首道:“公主的确有心。”
吕夫人见他这样不冷不热,心下暗叹:“婚期已经定了,那就必定不得更改,清河公主秉『性』柔淑,不似昭阳公主那般刁蛮,也还是个良配,修贞,你……”
吕修贞听得不耐,又不欲对母亲生气,只隐忍的皱一下眉,道:“我明白的,阿娘,无需多说了。”
儿大不由娘,很多事情吕夫人也不好强做他的主,又多嘱咐了几句,便起身离去。
吕修贞眉头皱起,目光静静注视着空气中漂浮不定的某个点,仿佛是瞧见了当年那个声音又甜又脆的小姑娘。
一只飞鸟自窗外飞离,翅膀擦过窗棂,发出一声轻响,他恍然回神,惘然自语:“你现在在哪里呢……”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转眼间便是永宁五年夏。
婚期逐渐近了,吕夫人也忙碌起来,且她心里边转着一个念头,因而几次与韩昭仪宫里的人打交道,都格外的放软了身段,赏钱大把大把的往外送,对着远在宫中的清河公主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又连连说自己只有两个儿子,却没个女儿,现下既有了儿媳『妇』,必然是当亲生骨肉一般疼爱的。
韩昭仪只有清河公主一个女儿,唯恐她受委屈,内侍去了吕家来回话时,便听得格外仔细。
“吕夫人十分和善,各方面都很用心,话里话外的牵挂着公主,每每差人送些女儿家喜欢的布料首饰过来,奴婢冷眼瞧着,对亲生女儿也就是这样了……”
韩昭仪心里边念了句“菩萨保佑”,喜不自胜:“驸马人选的顶好的,吕夫人也慈祥,静柔托付到这样的人家去,我这辈子再没什么遗憾了。”
清河公主在边上听着,也是且羞且喜。
这晚吕夫人正点着灯核对这月府里边的账目,冷不防房门被人从外边推开了,她眉头皱起,见是自己的陪房,这才将那句训斥的话咽了下去。
没等吕夫人问,陪房自己便急忙忙把话说了:“夫人,二公子从外边带了个姑娘回来!”
吕夫人听得一怔:“什么?”
“二公子今日不是说要出门踏青么,不知怎么,竟带了个姑娘回来,那姑娘仿佛是受了些伤,是被二公子抱回来的。”
陪房小心的觑着吕夫人神『色』,低声说:“二公子是从侧门进来的,天『色』又黑,想是没被人瞧见,奴婢想着二公子跟公主的婚期近了,不好再生波折,赶忙来问一问您的意思。”
儿子打小就不近女『色』,这时候突然间带了个姑娘回来,其中必有内情,只是这节骨眼若传出去,怕会横生波折。
吕夫人心口有些发闷,吩咐陪房闭紧嘴巴,自己则起身往儿子院中去一探究竟。
那的确是个年轻姑娘,嫩生生一张小脸儿,眉『毛』像柳叶弯弯,嘴唇像樱桃娇红,眼睫颤巍巍的垂着,怎么看怎么可怜。
吕夫人粗略打量一眼,眉头便拧了个疙瘩,看一眼坐在床边一脸专注喂那姑娘吃『药』的儿子,头疼道:“修贞,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那姑娘被吕夫人看得一个哆嗦,下意识抓紧了吕修贞衣袖,眸子里的依赖之情都快漾出来了。
“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的。”
吕修贞放柔了声音,安抚她一句,看她白着小脸『露』出来一个笑,这才拍拍她肩膀,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