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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佩玉低垂着头,道:“是是”

    突也抬头一笑,向俞放鹤拜倒,道:“孩儿顽皮,爹爹恕罪。”

    俞放鹤脸色发青,道:“你你咳咳,胡闹,简直是胡闹。”

    红莲花指掌道:“这就是了,你爹爹已饶了你,你还不起来。”

    到了这时有些人已不觉笑了起来,都觉这“玩笑”实在有趣,林瘦鹃。王雨楼等人却是哭笑不得,手足失措,这变化他们简直连做梦都未想到。

    谢天璧松了口气,笑道:“我早该想到这是红莲兄开的玩笑了。”

    红莲花眨了眨眼睛,笑道:“是呀,你早该想到的,否则世上那有这么不讲理的人,硬说你杀了他爹爹。”

    谢天璧哈哈大笑,似乎越想越觉好笑。

    红莲花道:“这玩笑不向别人开,却找上了俞老前辈,只因我素知俞前辈度量宽宏,绝不会为些许玩笑生气的。”

    俞放鹤道:“咳咳这孩子咳咳”他除了咳嗽外,还能说什么?

    红莲花扶起俞佩玉,笑道:“我开的玩笑,却害你罚跪,抱歉抱歉。”

    林瘦鹃突然喝道:“且慢!”

    红莲花道:“你也要他向你叩头陪礼么?”

    林瘦鹃厉声道:“黄池会上,岂是无知童子的玩笑之地,如此荒唐无礼,又岂是叩头陪礼便能作罢的。”

    红莲花道:“足下之意,又当如何?”

    林瘦鹃喝道:“单是取笑尊长一罪,已该废去武功,逐出门墙。”

    红莲花微微一笑,道:“足下可是此会之主盟?”

    林瘦鹃道:“不不是。”

    红莲花道:“足下可是俞佩玉的爹爹?”

    林瘦鹃道:“不是。”

    红莲花面色一沉,道:“那么,足下又是何许人也?这黄池台上,又岂有足下的发话之地?”

    他目光突然变得其冷如冰,其利如刀。

    林瘦鹃瞧了一眼,垂下头再也不敢抬起。

    红莲花四下一揖,道:“这玩笑全是小弟的主张,各位若觉小弟有何不是,要打,小弟便认打,要罚,小弟便认罚。”

    丐帮位居天下第一大帮垂八十年,门下弟子千万,红莲花年龄虽轻,但人望之佳,机智之高,武功之强,江湖中同声赞扬,此刻他既说出这种话来,又有谁肯真的得罪于他,说出这打、罚两字。

    绝情子事不关己,固是不闻不问,君海棠明知自己说话也无用,聪明人又怎肯说无用的话。

    只有飞鱼剑客抚剑笑道:“依本座之意,红莲兄此举,为我等一扫方才之闷气,非但不该罚,我等还该好好请他喝一顿才是。”

    红莲花展颜一笑,道:“天云大师意下如何?”

    天云大师沉吟道:“此事还是该由放鹤兄定夺才是。”

    俞放鹤默然臭久,还未说话,台下突有一个尖锐的语声呼道:“虎毒不食子,俞老前辈必也没有话说的。”

    俞放鹤面色似乎变了变,这才苦笑道:“既是红莲帮主说情,老夫便放过他这一次。”

    台下呼声初响,红莲花已掠到梅四蟒身旁,耳语道:“快快去查出此人是谁?”

    梅四蟒悄然自台后掠下,红莲花若无其事,躬身道:“多谢。”

    拍了拍俞佩玉,笑道:“你还呆在这里干么?快些去换件新衣裳,备下美酒,等下为令尊消气才是。”

    俞佩玉抬头瞧了他一眼,这一眼中也不知有多少感激,然后四下深深一揖,快步奔下台去。

    林瘦鹃、王雨楼等人眼睁睁瞧着他,脸上的表情,当真也是描叙不出,台下群豪瞧着他,脸上却都带着笑意。

    只有神刀公子啐道:“瘪三!”

    他嫉恨之下,竟连家乡土白都骂了出来。

    金燕子冷笑道:“人家现在已是天下武林盟主的公子,无论身份地位,都比你强得多了,你还是少惹他为是。”神刀公子气得肚子都要破了,瞪着眼睛,咬着牙,却说不出话来。

    俞佩玉头也不回,急奔而出,外面也是人山人海,密密层层,他挤入人丛,前面的人见他来了,都闪开了路,后面的人根本不知他是谁,他挤别人也挤,挤得他满头大汗,好容易已快挤了出去,突觉腰畔被件硬东西一点,他身子立刻向前冲,别人那禁得起他这天生神力,几十个人都被他扫得四下跌倒,但闻身后似有一声轻呼,呼声才响就停,呼喊的人像是被人突然塞住了嘴。

    他也无心查究,挤出人丛,急步而奔,但奔去何处?他心里千头万绪,纷乱如麻,那有什么主意。

    山风吹过,只觉身后凉飕飕的,他以为是汗,伸手摸了摸,再瞧那只手,手上竟满是鲜血。

    他这才知道自己方才若不是应变迅速,便已死在人丛之中,凶手是谁?自是永远无法查出。

    一念至此,他热汗未乾,又出了身冷汗。

    一时之间,俞佩玉心里当真有如倒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百感交集。方才那一刀明明是要杀他的,却有人当了他的替死鬼,他怎能不难受?

    红莲花与他素昧平生,却如此相助于他,他怎能不感激?

    他爹爹被人暗害而死,情势却逼得他非但不能复仇,还不得不认仇人为父,他怎能不悲,不恨。

    家破人亡,众叛亲离,前途茫茫,无所适从,他又怎能不伤心流泪。

    回想起来,方才他那笑脸,真不知是如何装出来的,那也许是因他恨已入骨,他定要复仇,定要活着。

    他万万死不得。

    突听身后似有脚步之声轻响,俞佩玉霍然回首,几条人影闪入木石之后,俞佩玉却似全没瞧见,走得更慢了,慢慢地走了几十步,突然间,三柄刀两上一下,急地劈来,刀风劲急,又快又狠。

    俞佩玉身子向前一伏,右腿向后出,一声惨呼,一条大汉被他得飞了出去,另两人一击不中,便想逃走。

    俞佩玉回身一拳,击在左面大汉的背上,这大汉又奔出数步,上半身却向后弯倒,有如根拗断的竹竿。

    右面的大汉既知难逃,回身拚命,一刀劈下,腕子便被俞佩玉捉住,他跟着又是一拳,拳头也被俞佩玉挟在肋下。

    这汉子平时也算是个人物,但他那一身武功,到了俞佩玉面前,竟如儿戏一般,手骨俱断,痛澈心骨。

    俞佩玉厉声道:“你受何人主使而来?只要说出,我便饶你。”

    那汉子竟凄声长笑道:“你想知道么?你永远不会知道的”

    笑声突断,面色已青。

    俞佩玉一探鼻息,眨眼间他便已气断身亡,脸色连变几变,肌肉奇迹般沉陷,连眼珠都凹了下去,变为骷髅。

    他嘴里竟早已藏着毒药,这毒药竟与黑鸽子所中之毒完全一样,这三条大汉,自也必定就是受那害死放鹤老人的那恶魔主使而来。

    俞佩玉再去瞧另两人时,两人一个胸骨碎裂,一个脊椎折断,也早已气绝多时了,他下的手委赏太重。

    俞佩玉惨然长叹,垂下了头,只觉手掌有些发痒,他并未在意,,搔了搔,越搔越痒,其痒钻心。

    他心头大骇,已知不妙,但双手仍是忍不住要去搔它。

    顷刻之间,他纤长的手指,竟肿如胡桃,手掌由白变黑,那麻痒之感,也已由手掌传上手臂。

    俞佩玉又惊又怕,挣扎着去拾地上的刀,怎奈手指已不听使唤,拾起了,又跌下,他拚命咬牙,总算将钢刀拾起,一刀往自己手上砍下,突听“当”的一声,一点寒光飞来,钢刀被震得飞了出去。

    两条身着长袍,却以黑巾蒙面的汉子,自暗处一掠而去,左面的又高又瘦,右面的肩粗而宽阔,整个人像是四方的。

    瘦长那人格格怪笑道:“痒呀,痒呀,抓起来真舒服。”

    他口中说话,双手已在作抓痒的模样。

    俞佩玉不知不觉竟也要随着去抓了,但心头一凛,右手在左手背上拚命一打,嘶道:“我终于还是中了你们的毒计,你们要杀,就来杀吧。”

    瘦长那人道:“你现在才知道中计么?方才你拳打脚,眨眼打死了三个人时,岂非得意的很。”

    矮的那人冷笑道:“现在你总该知道,方才那三人只不过是送来让你打死的,否则我帮又怎会派那么无用的人出来丢人现眼。”

    瘦长那人道:“咱们算准你打死他们后,必定还要检视他身,是以早已在他们衣服上了毒粉,你的手一沾毒粉,若是不搔,倒也罢,只要轻轻一搔,毒性立刻发作,嘿嘿,奇赓钻心,你能忍得住不搔么。”

    矮的那人大笑道:“此刻你两只手已肿得像是猪蹄,再也没有用了,你还能发威,还能打人,还能得意吗?”

    两人一高一矮,一吹一唱,倒像是戏台上的小丑,令人好笑。

    但他们下毒的计划确是滴水不漏,下毒的法子确是无孔不入,令别人哭都哭不出,那里还能发笑。

    俞佩玉咬牙道:“你等为了害人,竟不惜连自己的同伙也害死,这这还能算是人么?简直连豺狠都不如。”

    瘦长那人冷笑道:“那三人自愿为效忠主上而死,死得正是光荣已极,非但他们自己心甘情愿,连他们的家人都觉荣宠。”

    矮的那人道:“但你此刻死了,却是死得无声无息,别人甚至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只怕还要以为你是畏罪潜逃了的。”

    俞佩玉倒抽一口凉气,惨笑道:“不想世上竟有你等这般狠毒的人”

    一句话未说完,眼前已发黑,终于倒了下去。

    瘦长那人咯咯笑道:“我砍一刀,你欣一刀,看谁先将他杀死,谁就输了。”

    矮的那人道:“有趣有趣”

    两人走了过去,一人拾起一柄钢刀。

    俞佩玉嘶声道:“我临死之前,你们难道还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阴谋?主使之人究竟是谁么。”

    瘦长那人道:“你想做个明白鬼么?不行,命中注定你是要做糊涂鬼的。”

    矮的那人道:“不是我们不告诉你,只因这其中的秘密,连咱们都不知道。”

    “道”字方出口,整个人突然跳了起来,面容扭曲,如见鬼魅,惨呼道:“蛇蛇他右腿之上,果然已钉住两条碧磷闪闪的小蛇。还有两条蛇在地上一滑,闪电般窜向瘦长人,但这瘦长之人身法竟也滑溜如蛇,一闪就避了开去,回手一刀,砍在矮的那人脸上,厉声道:“我会好生照顾你的家眷,你放心吧。”

    矮的那人早已是满面鲜血,犹自惨笑道:“谢谢你,我我能为主上效命而死,高兴得很”

    话说完了,人已倒地,瘦长那人已远在十余丈外,再一闪便无踪影。

    俞佩玉瞧得满身冷汗,眼前渐渐发黑,身子仿佛渐渐在往下沉,沉入无底深渊,终于什么都瞧不见了。

    日色渐渐西沉,暮色笼罩了大地,虽在夏日,但晚风清冷,大地苍凉,仿佛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身已寒,就这样躺在无边暮色里。

    俞佩玉醒来时,只觉似乎有许多根钉子钉在他手上,他早已麻木的手,突然也有了知觉,但却不是痒,而是疼。

    他张开眼,暮色苍茫中,一条人影动也不动地站在他面前,满头银丝般的白发,在风中不住飘动。

    俞佩玉又惊又喜,道:“梅”

    呼唤未出,已被梅四蟒轻轻掩住了嘴。

    梅四蟒道:“莫要动,此刻我正要小青、小白、小斑、小点在为你吸毒,只要毒拔尽,你便完全没事了。”俞佩玉眼睛往下面一瞧,只见四条小蛇钉在他手上,一条青,一条白,一条带着花斑,一条带着白点,想来就是小青、小白它们了,梅四蟒瞧着它们,就像是父亲瞧着儿子似的,微笑道:“你瞧它们可爱么?”

    俞佩玉真心地点了点头。

    他见了那些毒辣的人后,再见到这四条小蛇,真觉得它们比人可爱得多。

    梅四蟒笑道:“许多年来,它们不但已成了我的朋友。我的儿子,也成了我的好帮手,我老了,手脚已不灵便了,但它们却还都年轻得很。”

    说到这里,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

    俞佩玉想到方才那人被蛇咬住时的模样,目中也不禁有了笑意,多日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开心些。

    梅四蟒眯起眼睛,道:“你现在总该知道,找这名字,也是从它们身上来的嗯,不是它们,是它们的爹爹,但江湖中人却喜欢叫我“没事忙”哈哈,梅四蟒,没事忙,这不知是那个缺德鬼想出来的。”

    俞佩玉心念一闪,突然忆到方才那两人身手不俗,想来必是江湖中知名人物,梅四蟒飘泊江湖,识人无数,不知可识得他们?

    梅四蟒似已知他心意,叹道:“这人是谁,本来我或许识得的,只可惜被他同伴一刀毁了,唉,那人不但杀人灭口,还毁去面容,心狠手辣,当真少有。”

    俞佩玉惨然闭上眼睛,这条线素又断了。

    梅四蟒道:“这些人不但手段毒辣,计划周密,而且手脚干净已极,我方才搜遍他们全身,也找不出丝毫可辨出他们身份之物。”

    俯下身子,仔细瞧了瞧俞佩玉的手,突然轻轻呼哨了一声。

    那四条小蛇立刻松了口,爬上梅四蟒的身子,自他的腿,爬到他的胸腹,爬过他肩头。

    梅四蟒展颜笑道:“小痹乖,累了吧,回家去乖乖睡觉吧。”

    四条小蛇竟也似真的听话,一齐爬入他背后的麻袋。

    梅四蟒拍了拍手,笑道:“幸好你中的毒乃是自肌肤中间接传入的,幸好你手上没有伤口,此刻身子难免弱些,却定然无事了。”

    俞佩玉没有说“谢”字,如此大恩,已不能言谢了,梅四蟒似乎颇是高兴,挟起了他,又笑道:“此刻黄山之会,不知完了没有,若是完了,我家帮主便该在等着你了,咱们回去瞧瞧吧。”

    俞佩玉突然道:“我不想去。”

    梅四蟒道:“你你不想去瞧瞧帮主?”

    俞佩玉惨笑道:“此刻找四周正有无数恶魔窥伺,随时都会对我施以毒手,我若回去,只怕他也被连累了。”

    梅四蟒淡淡一笑,道:“红莲帮主是怕被连累的人么。”

    俞佩玉再也无话可说,垂首叹息一声,随着他走向归途。

    梅四蟒道:“方才我为你放毒疗伤时,只听得会场那边,欢声雷动,想必是盟誓大典,已告完成,武林朋友又可过七年太平日子了。”

    俞佩玉惨笑道:“真的是太平日子么?”

    梅四蟒瞧了他一眼,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但愿如此。”

    走了段路,只见会场那边,火光闪动,不时有欢呼喧笑之声随风传来,火光与笑声却不甚远,但瞧在俞佩玉眼里,听在俞佩玉耳里,却仿佛隔着整整一个世界,光明与欢笑,已不是他所可梦想的了。

    梅四蟒叹道:“今年之盛会,看来的确比往昔更热闹了,但我参与此会,已有六次,却只有这一次没有在会后和朋友们欢呼痛饮,我我竟似提不起这兴致。”

    俞佩王道:“黄池会后,莫非还有欢宴?”

    梅四蟒道:“欢宴自不可少。”

    俞佩玉道:“但酒菜”

    梅四蟒展颜笑道:“每一次黄池大会,到会的朋友,自家都携得有酒菜,大典之后,大家便席地而坐,找三五好友,燃起堆小小的营火,开怀畅饮,总是一喝就一个晚上,第二日清晨能好生生直着走出来的人,只怕不多。”

    他苍老的面容上,已焕发起少年兴旧的光采,接着笑道:“那几次盛会,当真是使人怀念的日子,处处营火,处处高唱,喝得痛快时,便站起来四下逛逛,也不知那里会伸出一只手来,把你拖下去,灌你三五杯,你若已喝得头重脚轻,一跤跌下去,说不定就会跌入一个你已十年未见的老朋友的怀里,你纵已再也不能喝了,他还是会捏着你鼻子灌下去唉,我已老了,这样的日子,只怕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俞佩玉轻叹道:“但无论如何,这回忆总是欢乐的。”

    梅四蟒笑道:“不错,人该有些欢乐的回忆,总是好的,否则又该如何去度过寂寞的晚年,寒冷的冬天”

    俞佩玉仔细咀嚼这句话的滋味,更是低迥不已,却不知是苦是甜。

    不知不觉间,红莲帮主的帐篷已到了。

    外面的人已散去,帐篷内隐隐有灯光透出,两人还未走过去,帐蓬内已有人低叱道:“什么人?”

    这语声威严沉猛,竟不是红莲花的语声,俞佩玉方自一惊,红莲花明朗的语声已响起,道:“可是梅四爹?可曾将咱们迷路的小绵羊带回了么?”

    偌大的帐蓬里只燃着一只红烛。

    烛光闪动,将红莲花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帐外的笑声,更衬得帐内清冷。

    一个高冠玄服,紫面长髯,双眉斜飞入鬓,看来不怒而威的老人,就坐在红莲花身旁。

    他身手直得笔笔直直,端端正正,那一双又细又长的眼睛里射出的神光,正笔直地瞧着俞佩玉。

    俞佩玉竟不由自主垂下了头,这老人之威仪,实是慑人。

    红莲花笑道:“你终于总算来了可认得这位前辈?”

    俞佩玉道:“昆仑掌门?”

    红莲花拊掌道:“你眼力总算不差,天钢道长方才一语未发,不想你还是认出了他。”

    突然转首向梅四蟒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下毒的人是谁?”

    梅四蟒垂首道:“下毒之人,身份不明,下的也不知是什么毒,只是幸好”一语犹未了,天钢道长突然已到了俞佩玉身旁,出手如风,自俞佩玉脉门“大陵”、“内夫”、“间使”、“曲泽”等穴一路点了上去,顷刻间便已点了他双臂十二处穴道,左手已塞了粒丸药在他嘴里,道:“半个时辰内动不得。”

    一句话说完,十二穴道点完,丸药吞下,天钢道长已回到坐上,帐外一个人方才正在大笑,此刻还未笑完。

    俞佩玉目瞪口呆,梅四蟒道:“这这是”

    红莲花叹道:“你只道他毒已拔尽了么?”

    梅四蟒道:“我我瞧过。”

    红莲花道:“若非天钢道长的“金钢指”与“化金丹”俞公子的这两条手臂,只怕从此便要报废了。”

    俞佩玉耸然失色,梅四蟒垂下了头,再也抬不起来。

    红莲花道:“我方才叫你去追查的那人,下落如何?”

    红莲花道:“属下间过十余人,谁也未曾留意到出声呼喊的那人是谁,只有一人说他仿佛瞧见是个黑衣人。”

    红莲花皱眉道:“黑衣人”

    梅四蟒道:“每一次大会,身着纯黑衣衫的却不多,但这一次据属下调查,会场内的黑衣客便有百余人之多,会场外的人丛中,黑衣客更下下一千个,这些人竟都是江湖中的生面孔,看来武功又却都不弱。”

    红莲花沉吟道:“黑衣客一千余人”

    目光缓缓转向天钢道长,道:“道长意下如何?”

    天钢道长沉声道:“无名之毒,无名之人,计划周密,无懈可击。”

    红莲花道:“这些神秘的黑衣客,莫非也是“先天无极”门下?”

    天钢道长道:“如非无极门下,必然也有关系。”

    红莲花叹道:“若说俞放鹤、林瘦鹃、王雨楼,这些在江湖中素来德高望重的前辈英雄,会做出此等阴狠毒辣之事,这实是叫人难以相信,他们数十年来的仁义侠名,万万不会是假的,若说他们毫无阴谋,唉,我也不信。”

    俞佩玉嘶声道:“名虽下假,人却是假的!”

    红莲花摇头苦笑道:“我已仔细留意过他们的面貌神态,绝无一人有易容改扮的痕迹,何况,他们纵然易容,神情笑貌,也下会如此逼似,否则天云大师、无麈道长与他们俱是多年相识,又焉有瞧不出之理。”

    俞佩玉惨然垂首,不4说别人,就说他爹爹,这人不但面貌与他爹爹酷肖,神情笑貌,也委实完全一模一样,他若非亲眼瞧见他爹爹死在他面前,就连他自己都下会相信这些人是假的

    梅四蟒终于忍不住插口道:“莫非他们已被人迷失了本性?一切行动,俱都受人指挥,完全身不由主,属下记得多年前江湖中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

    红莲花道:“神智被迷的人,眼神举动,必定与常人不同,但他们不但眼神清澈,而且举动自然,既不似被逼,更不似被迷。”

    天钢道长仰面长叹道:“计划周密,当真无懈可击。”

    红莲花道:“若说这些人是假的,他们偏偏不似假的,若说这些人是真的,偏偏又有许多怪事,他们无论是受人主便,或是自己怀有阴谋,此番握得天下武林的主盟大权之后,都是令人下堪设想的事,而当今天下,除了此间你我四人外,竟偏偏再无一人对他们有怀疑之心。”

    他苦笑一声,接道:“千百年来,江湖中只怕再无比这更大的阴谋了。”

    天钢道长面色更是沉重,缓缓道:“若要揭破这秘密,关键便着落在这位俞公子身上。”

    红莲花叹道:“正因如此,是以他性命随时都有危险,他若死了”

    梅四蟒忍不住又插嘴道:“那俞放鹤既已承认俞公子是他的儿子,又怎能杀他。”

    红莲花道:“虽不能明地杀他,但却可在暗中下手,再造成他是意外而死的模样,这意外之死,是谁也不必负责的。”

    梅四蟒叹道:“难怪我方才在为他疗伤时,竟不见有人来暗算于他,原来只要有人在他身旁,就不便动手了。”

    红莲花道:“所以他一个人要走出此间,实比登天还难,除非咱们”

    天钢道长突然截口道:“你可知现在最怕的一件事是什么?”

    红莲花皱了皱眉头,道:“道长莫非想起了什么?”

    天钢道长沉声道:“这件事若是发生,俞公子必无生路”

    突听帐外有人唤道:“天钢道长可在这里,盟主有事相请。”

    天钢道长面色微变,低语道:“莫走,我去去就来。”

    霍然站起身子,大步走了出去。

    红莲花双眉深皱,缓缓道:“天钢道长素下轻言,方才既然说出了那句话,想必定有所见他究竟想到了什么?他所说的这件事究竟是什么?”

    梅四蟒用力搔着满头乱发,喃喃道:“可怕,可怕,这些事已经够可怕了,难道还有更可怕的事?俞公子实在是”

    瞧了俞佩玉一眼,垂首叹息住口。

    他平生所见遭遇悲惨之人已有下少,但若和俞佩玉一比,那些人却都可算做是幸运儿了。

    俞佩玉惨笑道:“我自知已被人逼入死路之中之,纵然不死,也要发疯,但无论如何,有帮主这样的人知我谅我,又如此相助于我,我我纵死难忘。”

    红莲花也只有摇头,也不知该说什么。

    俞佩玉突又道:“但帮主与我素下相识,,又为何如此相助于我,人人都将我当成胡说八道的疯子,帮主又为何要信任于我?”

    红莲花缓缓道:“这自然有些原因”

    他缓缓自怀中摸出一个翠绿色的锦囊,这锦囊绣工精致,仿佛闺阁千金所用,谁也想不到红莲帮主身上居然会掏出这样件东西来,连梅四蟒眼睛都直了,只见他打开锦囊,取出张纸条,道:“你且瞧瞧这是什么。”

    这是张又破又烂的草纸,但却叠得整整齐齐。

    红莲花怀中有如此精致的锦囊已是奇事,锦囊中装的却是如此粗糙的草纸,更是教人奇怪。

    梅四蟒忍不住也探过头去,俞佩玉展开了纸,上面写的只有七个字:“俞佩玉,信他、助他。”

    字迹潦草模糊,仔细一看,竟似以针簪一类东西沾着稀泥写的,俞佩玉瞧得怔了半晌,方说道:“这这是谁”

    红莲花缓缓道:“你未过门的妻子。”

    他面上神色突似变得有些奇怪,但俞佩玉却未留意,失声道:“林黛羽?你认得她?”

    红莲花点了点头,道:“二日之前,我曾在商邱附近瞧见过她,她就和她爹爹与王雨楼等人走在一起,我与她相识已久,但那天,她瞧了瞧我,却像是完全不认得我。”

    俞佩玉道:“你你与她本来很熟么?”

    红莲花笑了笑,道:“看来你实在是个足不出户的公子哥儿,江湖中事,你竟一点也不知道,林黛羽在十三岁时,便已出来闯过江湖,此后每年都要悄悄溜出来一次,而且还做了几件令人侧目的事,在武林中名气已不小。”

    俞佩玉想到她那坚强而果敢的眼色,想到她那辛辣而迅急的剑法,想到她那虽柔弱但身子里却有那么坚强的性格,不禁叹道:“她的确和我不同,她委实比我强多了。”

    红莲花道:“她本是个明朗而爽快的女孩子,但那天却变了,我就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所以等她打尖时,我就命商邱的丐帮弟子与那客栈中的掌柜商量,改扮成店伙的模样,她果然一眼便瞧穿,果然寻了个机会偷偷将这锦囊塞入他怀中。”

    梅四蟒道:“难怪那日商邱宋老四匆匆赶来找帮主,像是有什么急事,原来就是要将这锦囊交给帮主。”

    俞佩玉已呆住了,口中喃喃道:“原来她时常闯汤江湖,难怪那天出事时她不在家里。”

    红莲花变色道:“她家里也出了事,莫非她爹爹。”

    俞佩玉道:“林瘦鹃自然也是假的,但那日”

    他叹息着将那日林黛羽的突然变化说了,长叹又道:“那天,我还以为她是故意害我,却不知她在那天便已了解到这阴谋的厉害,知道自己已别无选择:只有认贼为父,而我我虽等到今日,还是只有和她走一条路唉,她实在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红莲花唏嘘道:“我认识的人中,无论男女,若论智慧机变,只怕再无一人能胜过她的。”

    俞佩玉道:“但但那林瘦鹃自己自然心里有数,却为何不杀死她?瞧那情况,她自然已被软禁,只怕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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