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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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就那些在欧洲经历的可怕黑夜中依然活着的犹太人而言,德黑兰会议也代表着一线曙光,不过就他们而言,是一线阴沉沉的曙光。“霸王”攻势在五、六月温暖的天气到来前,不可能越过疾风骤雨的英吉利海峡全面展开。罗斯福在透露这个坏消息时,对斯大林诙谐地说,海峡是“一片讨厌的水”丘吉尔插话说,英国人民很有理由因为这片水如此讨厌而感到高兴。无数犹太人的生命就取决于这句玩笑的插话。到德黑兰会议举行的时候,那个“领土解决办法”正在大规模地付诸实行。欧洲的犹太人大多数全都死了,或者正在走向死亡。然而迅速打垮纳粹德国,也许还可以拯救出许许多多人来。
在德黑兰会议上,没人谈到犹太人,不过抢救一些幸存的犹太人,的确列入了这次会议讨论的重大项目之中。弗兰克林。罗斯福确信,希特勒主义不会再使世界黑暗多久,但是眼前,德国的屠杀机器正在快速地运转。
除了陈旧的语言和陈旧的照片以外,德黑兰会议所遗留下的就是现代世界的外形。倘使你想看看德黑兰会议的纪念碑,那么就请放眼环顾一下。在里面举行会议的那座富有奇趣的波斯城市,已经被一座喧嚣的大都会所吞没。战时的领导人高视阔步,消磨了时光以后,全已经去世了。他们的工作仍旧推动着历史的车轮。其余的事就归讲故事的人去说了。
一个身体肥胖、脸色苍白的陆军大夫在两排床铺之间走动,正好看到穿着医院卡其长外衣、坐起身来的帕格。亨利。“你怎么样?”大夫厌烦地说。他自己是新来的人,也染上了波斯的一种病。
“饿啦。我可以要早餐吗?”
“你想吃什么?”
“火腿蛋,配点儿切碎了煎得发黄的土豆。也许,我该走过去,上军官食堂去。”
大夫没精打彩地咧开嘴笑笑,诊了一下他的脉,然后递给他一封信z“你来点儿蛋饼配脱水土豆和碎火腿,成吗?”
“听起来挺不错。”帕格急切地撕开信封,信封上是帕米拉那男人般的竖体字迹,日期就是前一天。
亲爱的;我简直要发疯了。他们不让我进来看你!
他们对我说你还病得很厉害,不能走到外边接待室来,而女人又不能走进病房。真他妈的活见鬼!他们说你并没患阿米巴痢疾、疟疾或是本地的任何其他可怕的疾病,这一点倒还叫人宽慰,不过我一路回到新德里去,都将为你担忧。你离开以前,务必到英国公使馆去,找一下欣格尔伍德中尉(一个很和善的绿眼睛姑娘),告诉她你全好了。她会转告我的。
邓肯对这次会议的进展情况感到十分气恼。他说这是大英帝国的崩溃。目前,我听说到不少有关大神之歌的话。
现在听着,听我很快地、无疑也很笨拙地讲一讲,就是这几句话。前一天在花园里,我表现得活象一个白痴。也许在你向我问出关于罗达的那些话时,没任何举止是“恰当的”我完全凭直觉作出了反应,象一条受惊的章鱼那样喷出一阵墨雾来。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是女人之间的团结友爱,不乐意中伤一个情敌,还是随便什么别的缘故。现在,我仔细想过了。情况十分严重,可不能顾到那些了。好几个人的幸福可能都受到威胁。你好歹显然已经知道了一些情况,也许比我知道的要多。
我并不知道罗达做过什么错事。我确实遇见过她跟一位哈里森。彼得斯上校在一起,不只是遇见过一次,而是遇见过好几次。他们的关系可能是正当的。事实上,从她的举止来看,我可以说是正当的。不过大概也不是泛泛之交。你最好不管如何回到华盛顿去,跟她把事情说说清。
同时,亲爱的,我也不能呆在一旁,屏住呼吸等候消息。我跟邓肯相处得很不错。在我们彼此见面,甚至再通信之前,他和我大概就要结婚了。我承认,我们之间的这种精细而持久的关系是我无法理解的。它就象神话中讲到的巨人也割不断的一根线。不过我们对它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好欣然地想到,我们领略了一种如此痛苦而又微妙的魅力。
等你多少安定下以后,务必要写信给我。我衷心要求你想到罗达是没有过失的。她是一位出色的女人,给你养了几个非常漂亮的儿子,自己又经历了一段可怕的日子。我将永远爱你,永远乐意收到你的来信,永远希望你好。今年,我们已经共同生活了五天,是不是呢?有那么许多人一生中从来就没共同生活过一天。
我爱你。
帕米拉帕格正在把早餐吃下,一面想着碎火腿是一种看来很油腻其实很好吃的佳肴——特别是跟另一种遭到轻视的好菜,蛋饼,配在一起。这时候,大夫走来朝病房里望望,说有位客人来看他。帕格用虚弱乏力的腿尽快走出房去,医院的睡衣不住地摆动。在空空无人的外房一张粗劣的长靠椅上,坐着哈里。霍普金斯。他举起一只疲乏的手来。“我们在半小时内就要飞往开罗去了。总统叫我来瞧瞧你怎么样。”
“他这样真太周到啦。我好点儿了。”
“帕格,你的租借物资备忘录写得好极啦。他要我告诉你这一点。他并没用上,可我用上啦。在一次外长会议上,莫洛托夫向我抱怨起租借物资问题来。我用你所举的事实还击了他,不但使他闭上了嘴,他还向我道歉说,运输阻塞现象很快就会消除。等我告诉总统的时候,他笑得象什么似的。说这成了他的全盛时代。哦,你还没跟帕特。赫尔利谈过吧?”
“没有,霍普金斯先生,我对当前的形势相当脱了节。”
“哦,达成一项撤军新协定的那意见已经实现了。伊朗人要求三个占领国发表一项有关意图的宣言;这正是总统所需要的。他征得了斯大林的同意。赫尔利于是各处奔走,把这意见起草成文件。请有关各方签了字。它叫作伊朗宣言。伊朗国王在午夜签署了。”
“霍普金斯先生,登陆艇的情况怎样?”
“这个问题在这次会议上一下子变得很重要、很紧迫。”霍普金斯用诧异的目光锐利地瞥了他一眼。“明年,将最最优先考虑这个问题。你问这干什么?”
“这是我接下去乐意办的事情。”
“乐意办这件事,不愿去指挥一艘战列舰?”那张瘦长患病的脸上露出了十分怀疑的神色。“你,帕格,是这意思吗?你已经获得提名,要当一位舰长了,这我知道。”
“晤,为了狭隘的个人理由,霍普金斯先生,我是这意思。我想跟我女人同呆上一阵子。”
霍普金斯伸出一只瘦削的手。“搭乘最快的运输工具先回国来。”
一九四六年四月,联合国受理的第一个紧张局势,就是伊朗提出的一项控诉,指责苏联没象美国和英国所做的那样,并未遵照德黑兰协定撤走其驻军,而且还图谋在北部成立一个傀儡的共产主义共和国。哈利。杜鲁门总统强有力地支持伊朗。俄国人咆哮了一阵子后,终于撤走了部队。傀儡共和国垮台了。伊朗收复了它的领土。在这场危机中,维克多。亨利感到纳闷,不知道在波斯的一张餐桌上所说的几句话,会不会就是自己对战争的主要贡献。这一点他也绝对无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