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头与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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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女士是我的熟人，她的先生在一个要害部门供职，工作之余经常被请吃，饭毕则享受洗头、按摩、捶背等一条龙服务。王女士在家里是大姐大，什么都是她说了算。她颁布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若先生在外面洗了头，回家必得乖乖地洗碗。如此一来，先生在外面洗头的次数越多，她洗碗的次数就越少，她觉得这很不错，于是乎四处推广，还振振有词地说：“他们在外面大吃大喝不算，还享受小姐温柔的小手，不罚他们洗碗心有不甘！”她的先生听了对我苦笑，说：“在外面洗头是为了省却许多麻烦，可看着那些油腻乎乎的碗筷我反倒宁肯不去洗头了！有好几次，高意难却，洗罢一想到回家要洗碗就难受，灵机一动把整整齐齐的头发故意弄乱，还是被她的火眼金睛发现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加倍罚洗，连洗两天！”我听了哈哈大笑。不过，王女士这一套在我家里行不通，先生是既不爱在家里洗碗，又不爱在外面洗头。

    近段时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先生的剃须刀锈迹斑斑，似乎好长时间没用，那撇小胡子却依然整齐有序。怪了？再一想，他也不在家里洗头了。问他，则说：“我给你省洗发水啊，要不这瓶早用完了！”还掏出一张卡给我，财大气粗地说：“拿去，这个可以洗二十次，只要你不做美容的话！”想了想，让他洗罢头回来洗碗的话终于说不出口，只好乖乖地接过了那张卡。

    一直弄不懂到底是什么魔力让十分正统的先生也开始热爱在外面洗头，因此很想尝尝在外洗头的滋味。手里握着先生给的卡，很多次地走过本地最新潮最有名气的天姿发廊，看着门口小姐灿烂的笑容以及她们被染得怪模怪样的头发，却总是没有走进去的欲望。有一天，因连着加班感觉很累，不想动手，鼓足勇气走进了那扇神秘的大门。立刻，一双白嫩的小手为我挑起门帘，笑容可掬地说：“欢迎小姐光临！”哑然失笑“小姐”？我都老太婆了啊！马屁拍马腿上了。洗头的人很多。服务生全是二十岁左右的少男少女，好一片花样年华。找个角落无声地坐下。一个小姐猫一样走过来，一句话不讲，在我的头上弄来弄去，然后轻柔地挠，轻得几乎感觉到不到她手指的移动，令人不由得想起成语“隔靴搔痒”弄了十几分钟，又上一道洗发水，又是十几分钟的过度温柔。对这种漫长的温柔，我心里很烦，再也不想当什么淑女了，很恼地说——停下，别抓了！猫吓了一跳，沾满泡沫的双手悬在空中，从镜子里茫然地看着我。“冲吧！”我口气缓和了一点点。旁边一个男的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那家伙好像感觉很舒服，微闭双眼，口角挂着淡淡的笑，头上是温柔有余的小手，耳边是呵气如兰的低语，小姐一会儿问“抓的不重吧”？一会儿说“你的发质好好啊”一会儿又说“如果抓重了请你提醒”没完没了，连我听着就烦，可他却是一幅很享受的样子。男人大概都这德性吧！走进冲洗室，仰面躺下，任一双小手将自己的头搬来搬去地冲，又是十几分钟。打走廊里过，看到小包厢里全是或仰或俯的肢体，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一个小姐在替他们按摩。猫说给我也按按，赶紧答免了免了。呼呼呼，开始吹发，又是十几分钟。吹罢了，猫回头在一个架子上翻动什么，生怕她又有什么服务太过周到的新花招，说行了别弄了。猫惊讶地停下，她大概还没碰到过我这样的上帝，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刮过卡一看，虽然精减了好几个程序，可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还是不见了。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拔弄来拔弄去，真的是很难受。再看一眼那些温柔的小手下很陶醉的人们，心想，他们可真会做上帝啊，天上一日，人间千年。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把卡还给先生。我不要让一件自己动手只要五分钟就可解决掉的简单事情变得繁琐不堪。

    先生还是照样在外面洗头。每次他吃过晚饭，都会很自然地说：“我去洗头，你洗碗！”看着他潇洒而去的背影，再看看手边油腻乎乎的碗筷，我想王女士的那一套在我家还是行不通啊。唉，谁让我是宁肯在家洗碗也不愿在外洗头呢！

    2004.5.11日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