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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培不敢苟同地道:“尝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身系社稷,岂可轻易离开宫禁重地?”停顿了一下,申培又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年少有为,我在齐鲁之地亦曾闻你之名,却为何要迎合天子行事?”
陈珏在一种羽林少年中人缘颇好,申培摆出这副教训佞臣的样子,不只李家兄弟和灌亮,另外几人也不由怒形于色,陈珏笑着挥手阻止了身后几人,含笑道:“老丈此言差矣。”
申培道:“差在何处?”
陈珏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老丈看样子也是饱读诗书经典之人,怎地却一点仁慈之心都没有?”
申培心头微怒,道:“老夫怎地不仁?”
陈珏轻轻一笑,道:“对富贵仁。对穷苦不仁。千金之子不可轻履险地,但人之一世,总不可能始终顺风顺水,那什么样地人才可以犯险?老丈的意思,莫非是说衣不蔽体地乞丐便可坐于悬崖,该死便死?”
申培一时语塞,那年少的郎官终不肯见老师的老师受憋。忍不住道:“强词夺理。”
陈珏并不理他,又道:“其二,小子尝闻汉外小国有昏君。国内天灾,百姓衣食无着,无谷可吃,昏君竟问百姓何不食肉糜。”
申培虽一时不知陈珏说此何意,仍道:“这着实是昏君。”
陈珏点点头,认真地道:“陛下出宫,岂是专为游乐?这大汉羽林骑正是有护卫陛下体察民情之责。我亦知敬老尊贤之道,只是老丈将陛下本意误解至此,我身为人臣却不能不说。”
半晌,申培道:“面君之时,老夫自会亲自谏于圣上。”
陈珏这时满面讶色地啊了一声,道:“难道老丈便是陛下下诏宣见的申公吗?”
申培神色稍缓。道:“正是。”他身侧的那两个郎官也一副与有荣焉地样子。
陈珏神色转而微冷,摇头道:“陛下对申公期望甚深,想不到”
说到这里陈珏忽地住了嘴,申培一生抱负尽在长安一行,心里不由咯噔一声,陈珏犹豫了一下,用旁人听不到地音量道:“小子启蒙恩师亦曾从师于申公,在此冒昧对您说几句话。长安内外之人最喜算计,申公性情耿直如此,需得小心行事,万不可被人利用。”
申培闻言一惊,想要细问之时陈珏已朗声对身后诸人道:“他们该休息得够了,传令下去,即刻起行。”
眼看着陈珏礼貌地告辞之后。利落地翻身上马扬鞭。申培面容一肃,沉着脸对那两个郎官道:“入城。”
车驾重新起行。申培入城之后见得长安内城一片繁华之时,不由欣慰地抚须微笑,远处地未央宫正是他此行地目的地,然而转过几条街,两个郎官将申培带到赵绾府上时三人俱是大惊。
上任不久地郎中令赵绾府前兵士林立,申培留在车中,派那年长之人前去打听消息,不多时,那人一脸惊惧担忧地回来道:“有人举报恩师贪墨受贿,眼下是廷尉在严查此案。”
申培听在耳中,身体不由晃了一晃,他知道赵绾这个弟子功利心甚重,自比才胜李斯,却不想数载不见,赵绾竟然改变至此。
思及那个俊秀温和的少年对自己所说之言,申培痛心地摇了摇头,他年过八十,对种种政治学术之争已不太热衷,难道他的一世清名竟被赵绾这个弟子拿来利用,借机为他自己扬名吗?
强提起精神,申培问道:“王臧呢?”
那郎官嗫嚅着道:“这”申培挥了挥手,一时间心灰意冷,道:“既是陛下召我前来,我便到该去的地方等待宣召,这高官的府邸老夫住不得。”杆旗帜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陈珏笑吟吟地看着李当户总结了今日拉练地好坏之处,最后下令将部分猎物屠宰加餐之后,他用力地拍了拍手。
校场中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陈珏身上,陈珏微笑道:“这几日大家辛苦了,等到陛下幸上林之后差不多就是三月三,上巳节的时候,届时凡是合格之人皆可还家一日。”
陈珏所说的最后一个字声音落地之时,校场上立时一片欢呼之声,李当户附在陈珏耳边道:“谁说子瑜年轻没有治军手段,我看你所为之事皆有道理。”
陈珏摊了摊手,笑道:“我无非是为陛下管钱袋子,负责给兵士们饷银罢了,今日他们能有如此本事全赖你带人悉心训导。”
李当户呵呵地一笑,便不再多说什么,看向队列整齐的羽林面上却多出一抹自豪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