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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三月二十八,这一日是韦小妹出阁的日子,没想到天公不作美,这大喜的日子却下着大雨,季秋带着迎亲队踩着湿滑的路淋着大雨将韦小妹抬到吴家去了。
三月三十这一日韦小妹带着夫婿来回门,雨竟然还没停。因这三日一直下着雨,一路泥泞,出行不便,这几日“仲勤商行”各个铺子生意也差了不少。种田种地的本村村民们闲了下来,平时没事就都来“仲勤商行”这里闲唠。
仲勤、季秋和他们的爹韦老二可闲不下来,都在自家做黄包车,金恬不敢走泥泞之路则坐在旁边做着小衣裳,没去铺子里。但杨梅儿吃过早饭就去铺子里了,不为买卖就为聊天。恰巧韦小妹和她夫婿回门,韦小妹来家里与家人聊了会儿就带着她相公吴天河去铺子里瞧她的布行。
村里人都喜欢凑热闹,见有新夫婿回门自然来了更多的人。“仲勤商行”各间铺子里都坐着不少村民,张家长李家短的瞎扯,场面还挺热闹。特别是聊到金芝儿一家子,大家情绪就更为高涨了。
因金芝儿跟着杨富贵后一直没能正式成亲,金芝儿爹娘和哥嫂们面子上过不去,心里对杨富贵难免有几分愤恨,因为杨富贵当初就给了他们二两银子,之后可是一文钱都没给过,二两银子连彩礼钱都不够啊。
金芝儿两位哥哥两个多月前也就是大年初六那日去县里找杨富贵,想谋点差事做,哪怕干劳力也行,可是杨富贵只让他们留那儿吃了一顿饭便将他们打发回来了。金芝儿两位哥哥憋屈得慌,便在仲勤这儿赁了两辆黄包车去县里拉客。
没想到才两个月的功夫,金芝儿两位哥哥便攒下了四千多文钱,他们俩除去黄包车的赁车,也足足攒了四千文钱,相当于四两银子呢。他们兄弟俩直接在县里赁了三间旧屋住,就在昨日,他们回来把爹娘和各自女人、娃儿都接到县里去了。人家不靠女儿傍富,只靠自己辛苦拉车就能一家子接到县里享福去了。
在村民们看来,能去县里住就是享福。有些人眼红,说也想去县里拉车,不愿种田了,苦哈哈地干活,还不知是啥收成,若收成不好,忙活一年到头一家子还得挨饿。
也有人说,青泽县城已经有二十几人在拉黄包车,那些车夫有时为了抢客还打了起来,根本容不下更多的车夫了,就连杨柳镇及各个村子总共也有五六位车夫,其他人若想干这行,怕是挤不进去了。
纵使有几个明白人做了这一番分析,仍有人想试试,跑到仲勤家去预订黄包车。杨梅儿听了这些,笑道:“青泽县容不下,可以去别的县嘛,反正比在乡下好。”
她此话一出,还真有人蠢蠢欲动。
其实不止有些村民向往城里的生活,杨梅儿心里也很向往,只不过她爹以前管教她说不能靠高攀男人,那样会受男人的作践。现在她觉得靠自己的双手去谋好日子,总不会有差吧。
她想到这儿,突然冒着雨跑回来,将正在堂屋做黄包车的季秋往房里拉。
季秋不耐烦地说:“干啥呀,我忙着哩,没瞧每日都有人要买黄包车么,二哥根本忙不过来。”
“那是二哥家的买卖,你使啥蛮劲?”杨梅儿不乐意地说。
“做一辆车二哥给我一两银子呢,我为啥不使蛮劲,三四日就能挣出一两银子,去哪儿能找到这么挣钱的活?你这个娘们难道嫌钱多,真是的!”
“你做出来的车子,他毫不费劲转手就挣出一两银子,你还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咱俩的铺子和迎亲队合起来挣的钱比你做黄包车也没少挣多少。”
她这话一出,季秋手上拿着的木尺眼见着要往她身上抽了,她忙上前搂住季秋的腰,“哎哟,好啦好啦,就当我说错了好不好?季秋,你算算咱家攒了多少钱了?”
季秋坐下来白了她一眼,“前些日子不是算过了么,这两个多月咱们的铺子和迎亲队合着挣了八两银子,我给二哥做黄包车挣了十一两银子,总共不就是十九两么。”
杨梅儿喜色道:“才两个多月咱家就攒了十九两,但咱家还在这破村子里住着。可金芝儿她两位哥哥两个人累死累活拉车合着两个多月才攒四两银子便在县里赁三间旧屋住着了,昨日还把他们的爹娘、女人、娃儿都领去了呢。”
“我听说了,人家爱去县里过日子就去呗,与咱家何干?”季秋没好气地说。
杨梅儿着急了,“难道你不想去县里过?那里有梨园可以听戏,有上等饭馆子可以吃大餐,有好裁缝做出华丽的衣裳,女人们穿着可好看了。听说还有两处园子逛呢,有亭子有小船,在湖心划着小船吃着点心那才叫一个美!”
季秋上下打量杨梅儿一阵,“哦,我是明白了,你也想去县里是不是?你见金芝儿一家子都去了,你的好姐妹杨春儿也在县里,还有那弱不禁风的金菊儿都跟着赵都督过好日子,你眼红是不是?”
杨梅儿哼笑一声,“我眼红她们?真是好笑!她们是给男人做小,在那些大官人面前如同哄着主人的一条狗,算不得啥本事。但咱们不一样,你力气大脑袋瓜子也机灵,我做买卖也不差,但凡有客人进门几乎都不会空着手出门,你我要是去县里赁间屋子开“嫁娶行”,你仍干你的迎亲队,要知道县里住的人更多,咱们的买卖只会更好,你说是不是?”
季秋撑起脑袋还真细想了一番,点头道:“你说的倒有些道理,毕竟县里住的人多,要成亲的人更多,这买卖不会差了。人家拉黄包车的都能在县里立足,咱们肯定不会比他们差,可是……”
杨梅儿紧张地问:“可是啥呀,你听我的吧,娘以前还让我管你呢,可你从不听我的。为了能去县里把买卖做得更大,过上富裕的生活,你就听我一回吧!”
“可是我不想和爹娘以及二哥二嫂分开,当初说好的一起干商行,如今都干得挺红火,咱们却要去县里,岂不是……”
杨梅儿抢话道:“咱若去县里了,咱这里的铺子留给他们,他们还会说啥?保田和保业一直给你和大昌打下手,咱们把这里的迎亲队给他们兄弟俩,把‘嫁娶行’给二哥,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季秋去过县里,心里也挺向往那样的生活,感觉县里的人穿着比农家人干净利索好看,人家吃的也好,可以从菜市里买到许多没见过的菜或吃食,平时玩的地方也多。当然,他不仅羡慕县里人的衣食住行,更向往人家那种怡然自得的生活状态。
他感觉人家过的日子就是体面,现在他也有本事挣钱,有能力过上体面的生活了,为何还要窝在这乡下呢,若是一直住在乡下,生意也就这样了,不可能做得更大,毕竟有需求的人就只有这么多。
“我……我得好好想想。”季秋说完便拿着木尺出门干活去了。
杨梅儿摸准了季秋的脾性,只要他动摇,愿意考虑,那就差不离了。想来也是,谁不想往高处走呢。杨梅儿想着这些,便高高兴兴又往铺子里聊天去了。
季秋过来干活时,因心里想着这事,一直刨着一块板没停下来。仲勤起身喝水,见弟弟这般,他过去敲了敲板,“季秋,你想啥想得这般出神,这板子不能再刨了,太薄不结实。”
季秋惊醒了过来,“哦,瞧我,被梅儿刚才一扰,我干活都分心了。二哥,你听说金芝儿一家子都搬去县里的事么?”
仲勤笑了笑,“昨儿个就知道了,他们过得好咱们该高兴啊。咋了,不会是弟妹撺掇着你也去县里么?”
季秋讪讪一笑,“可不是么,她眼红县里的体面生活,不过我往这细里一寻思,县里人多钱也多,指不定买卖更好做,二哥你觉得呢?”
仲勤琢磨了一下,点头道:“你说得有些道理,只是……咱们出生就是农家人,过惯了农家日子,呆在自家地盘上心里踏实。”
坐在房门口的金恬把刚才的话都听了去,她瞧了瞧季秋那神色,觉得季秋十之八、九是想去县里的,便道:“三弟,咱在这里做买卖已经熟门熟路了,做的是周边村民们的买卖,县里人多却杂乱,听说还有一些白拿白抢的地痞子,你和梅儿可得想清楚。”
季秋听了这些心里确实不踏实,说:“二嫂,要不咱们两家一起去呗,把爹娘也接去,一大家子在那儿就不怕被人欺负了。再者,你们的黄包车在县里更好卖,外县的人也多,外县的人瞧了会给你们带来更多的生意。”
金恬却摇了摇头,“我和你二哥怕是去不成,做黄包车离不了木头,也就离不了咱家那小山头。”
仲勤怕去了县里,殷尚会来纠缠金恬,也道:“不去不去,我总不能从县里跑回家来砍树吧。要不……你和弟妹去,站稳了根再把爹娘接去,如何?”
“我和你娘不会去的。”韦老二刚才专注地做车子,没怎么用心听,现在听仲勤说让他老两口跟着季秋去县里,他当即拒绝,“季秋啊,我和你娘年纪大了,还折腾啥呀,芝儿她爹娘是想去县里撑撑脸面,好让杨富贵早点把芝儿娶了,芝儿正正经经地被抬进杨家的门,他们一家子才能沾福。咱家又没人在县里,去凑那个热闹干啥?”
季秋踌躇,二哥二嫂和爹娘都不去,就他和杨梅儿两口子去,他真担心去了后难以立足。
晚上,杨梅儿又给他吹枕边风,还说村里又有两户人家想去县里了,说别人家本是贫困户,穷得一日三餐都吃不饱,穿着破衣烂衫,连狗瞧了都直叫,现在人家要去县里谋好生活。穷人家都知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而自家是做买卖挣大钱的怎么这般守旧不肯前进,以后要是混得还不如人家真叫人笑话了。
季秋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日终于决定要去县里了。
姜氏和韦老二打心眼里希望儿子就在自家门前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可这好日子才过几个月,小儿子儿媳就想奔县里去了,想发大财过富裕的生活。儿子儿媳心气儿高,他们也不好硬拦着,儿子要是混得好,他们也是高兴的。
其实姜氏没拦着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县里有两家大私塾,听说前年有中过举人的,而大前年还有一位进京赶考中进士的呢。就因为如此,越来越多的人家节衣缩食供孩子读书。她寻思着季秋要是进了县挣了大钱,到时候生了儿子就可以上私塾了。
季秋说要把“嫁娶行”给二嫂,因为金恬近来时常在铺子里帮杨梅儿算账。仲勤说金恬已经显怀了,可不能忙活那些事,其实他是见小妹的布行生意一般,妹夫吴天河性子腼腆也不适合挑着布走村串巷,便让季秋把“嫁娶行”给小妹。
吴天河和小妹这几日忙着凑出“嫁娶行”的货物钱三两银子,再多给一两银子盘铺子,就这样接手了。因为季秋要把花轿抬到县里去,韦保田兄弟俩只需出一两银子盘下了季秋的迎亲队。
天气终于放了晴,季秋和杨梅儿这几日相伴着去县里看屋子,本是想着赁两间住的屋子和一间小门脸,没想到碰到一户人家想把一小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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