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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早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难以描述内心的感受。
他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光滑得看不出一点痕迹,他的声音清澈,与学校里正变声的公鸭嗓们完全不同。
明明是同一个人,五官也凌厉依旧,他看起来却像换了个人一般。
阿崇看见方早愣着不动,疑惑地抓了抓头:“你不记得我了?嗯,虽然很久没见,但我这么帅气的面孔,不至于那么快就忘记才对,况且……”
“阿崇。”方早准确无误地叫出他的名字。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不记得我。小朋友,你去哪里?我送你。”阿崇戴上头盔,又将车上挂着的头盔取下来,扔给她。
方早接过头盔,想说她家就在前面,很近,不需要他送。可阿崇已经发动了引擎,摩托车发出轰轰的声响,真是吵。
那张成绩单在这轰隆隆的声响中,又一次从她的脑海里冒出来,她鬼使神差地戴上了头盔,走到了他的车旁。阿崇的摩托车有些高,她一脚跨不过去,只能费劲地攀爬。阿崇也不帮忙,笑嘻嘻地欣赏着她狼狈的模样。
“坐稳了。”
方早还没坐稳,阿崇的车已经开了出去,手忙脚乱间,她扯住了他的衣裳才没有掉下去。
刚入秋,阿崇仍旧穿着夏天的T恤,很薄,隔着棉质的布料,她几乎感受到了他身体的热气。
方早坐在阿崇的车上,风很大,将他们的衣裳吹得鼓鼓的。
阿崇开往的却不是她回家的方向,而是一条陌生的路。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要回家!”她在头盔里大声地嚷着,“你这是拐卖妇女你知道吗?”
阿崇听见了,说了句什么,可方早没听清。他只能声嘶力竭地在头盔里又重复了一次:“算了吧,充其量就是拐卖儿童,况且,还没有把你卖出去不是吗?”
说完,他又拧了拧油门。
方早没有害怕,她觉得阿崇不是坏人。
她没有后悔那天晚上救了他,也没有后悔上他的车。
人不可貌相,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他的眼睛那么清澈,那么干净,像电视旅游节目中讲过的挪威冰山水,你不能长久地盯着看,太容易被吸引,太容易沉醉。
那个下午,阿崇载着方早去了海边。
来了南泽好几个月,方早才知道,原来南泽是有海的,广阔无垠。夕阳远远地悬挂着,像是一颗漂浮在水面上的巨大橘子。
海风大却温柔,吹得人昏昏欲睡。
方早才理好被头盔弄乱的头发,又被风吹得一团糟,她索性把头发扎成个小团子,风再也无法撼动。
“你那天晚上去哪里了?”方早问,“为什么我爸爸回来的时候,你不见了?”
“这不是怕被你爸发现吗?听到门响,我就躲到地下室了,第二天早上才走的,可怜我在黑漆漆的地下室和老鼠睡在一起。”
“哦,原来如此。那你怎么知道我读这个学校?”
“我不知道。”阿崇耸肩,“我只是来看看有没有美女,没想到只抓到一个小萝卜头。”
“你才是小萝卜头。你现在伤好了吗?你多大了,你不用上学吗?”
方早有太多的疑问。
“你怎么问题这么多,吵得我脑袋都痛了,不许再问,再问我将你丢在这里,自己回家。”
方早没有再问下去,她才不怕阿崇将她丢下,只是他不想说,她问下去也得不到结果。
阿崇十分高兴她的识时务,看着她摇头晃脑地踢着沙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小团子。
方早猛地回头瞪他,他尴尬地收回手:“你这么小个,初几了?”
方早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看得他浑身发毛,才听她慢悠悠道:“我高三了!我说了,我不是小朋友。”
阿崇脸上的震惊不似作假,方早不知为何有些沮丧,她蹲在地上,用手拨弄着沙滩上的细沙,将它们堆成一个塔的形状。
方早忽然觉得脸上一凉,抬起头,阿崇又捧了一捧水,朝她泼了过来。
“你干什么!你别跑!”方早这下也没心思伤春悲秋了,抓了一把沙子朝阿崇扔去。
两人在沙滩上追逐着,方早追不上有着大长腿的阿崇。她跟着跑在后面,仍是落于下风,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
阿崇见她不追了,也不跑,慢悠悠又晃回她身边。
“做小孩有什么不好,装什么深沉,等你真正长大了,你才明白,成长是最痛苦又无法逃避的事。”
直到很久之后,方早才愿意承认,阿崇没有说错——
成长啊,是最痛苦又无法逃避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