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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严烨从庆宁殿出来已经是亥时整,眉目间凝着严霜。绣金披风在夜风里飞扬起一角,桂嵘弓着腰提着风灯走在他身旁,时不时拿眼觑他的神情。
他沉着一张脸,不说话也不吱声,桂嵘见他如此,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好半晌终于试探着道,“师父,那帮内阁大臣让您不痛快了?”
话音方落,一记凌厉的眼风便扫了过来。他冷冷一瞥,立时吓得桂嵘埋下头去,颤着声儿道,“徒弟多嘴,徒弟多嘴了!”说着狠狠打自己耳刮子,口里骂道,“师父不提的事不能问,这都能忘,该打,该打!”
严烨略皱眉,神色显出几分不耐,“行了。”说完也不再搭理桂嵘,径自沿着宫道往前走,皂靴踏在青石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沉稳有力。
桂嵘也不敢再多问,只一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往前走。转过一个弯时却觉出了不对头,桂嵘挠着脑门儿一愣,这条道和回千岁堂的路是反着的,这么晚了,师父这是往哪儿去啊?
然而狐疑归狐疑,再给桂嵘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问他师父了。督主目下心情差得很,轻易招惹不得,动辄就是吃饭家伙的事。
就这么硬着头皮走了好半晌,好半会子的光景到了溪林苑,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师父这是要去找师娘。上了画风游廊,走到头便能瞧见那座矗立在夜色中的宫闱。
隔了不远瞧见殿门口的风灯下站着一个女人,走近看才发现是音素。
她显然早就知道掌印会来,见了他,连忙上前福了福,“督主。”
他嗯一声,解下披风扔给一旁的桂嵘,问:“娘娘歇了么?”
音素低眉垂目,“已经歇下了。”说吧微顿,又补充道,“娘娘这些日子精神不大好。”
严烨闻言半眯起眼,侧目朝她一哂,眼神冷了几分。
姚音素同姚尉都是他的人,皆忠诚稳重,这丫头唯一比她兄长好的便是脑子好用。精神不大好,只这寥寥几个字便能不动声色地提醒他,上回的事给陆妍笙造成的伤害,这是一种无声的控诉。
桂嵘在一旁听了这话,脑门儿的汗水顺着面颊留下来——这个音素姑姑,上回触怒师父的结果难道都忘了么?怎么还敢往刀刃儿上撞呢!
严烨沉默了半会,却并没有发作,只是淡淡道,“我省得了。”说罢也不多做逗留,兀自提起曳撒跨过门槛直直往寝殿去了。
待那背影看不见了,小桂子这才长吁一口气,上前几步朝音素道,“我的好姑姑,好端端的您干嘛提这啊?今儿督主心情本就不好,万幸方才没有为难您,不然啊,指不定姚掌班又要受什么罪呢!”
音素微抿了唇笑笑,“不是还有个‘万幸’么?督主到底没有为难我,他在乎娘娘,而我都是为娘娘说话为娘娘好,他当然不会怪罪。”
*
寝殿入口处全是重重明黄的帷帐,殿中燃着一盏微弱的夜烛,昏暗的映衬着明黄的色泽,透出一种旖旎的错觉。
袅袅的安息香从青玉古铜香炉里徐徐地萦散开来,他压着步子朝牙床走过去,只见她半侧着身子躺着。夏令的时节,宫中嫔妃的寝衣都是半透的薄纱长裙,两条纤细白皙的胳膊在薄纱下若隐若现,引人浮想联翩。
他心头悸动难以平复,扶着床柱轻柔地唤她,“卿卿?”
她睡得并不大沉,听见了响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眸子,隔着惺忪的睡眼隐约瞧见床帐外头站着一个高个儿的男人,瞌睡霎时醒了大半。
他牵着床帐俯视她,眼神幽幽的,盯得她浑身发毛,她略缩了缩,抓着锦被遮住半边脸看他,小声道,“这么晚,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随口的一句话到了他耳朵里却变了味,俨然一副娇嗔埋怨的语气,原本抑郁的心情霎时舒朗不少。
梁人好奢侈之风,高太后的地位又是老祖宗,是以她的丧礼务必办得格外隆重。然而近年来大梁国力不济,国库自然也空虚,要一气儿拿出这么多钱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场喜丧前前后后操办下来,银子就是水样地往外流。方才同那群内阁的言官商议良久,最终也只得给百姓们加赋。这样一个朝廷,只会给黎民百姓带来无尽的灾难和不幸,根本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愈想愈觉得烦躁,索性将一切都暂时抛到一边。他边除衣边勾出一个笑来,微挑起眉,“若我不来,你是不是会很失望?”
陆妍笙呆呆的没反应过来,脸上木木的,“什么?”
她一副傻傻的样子,却令他整颗心都柔软起来。踢了靴上软榻,将她从被窝里捞出来搂进怀里紧紧抱着,他的吻印在她的额头,略带一丝叹息的口吻,“没什么,我说你是小傻子。”
这句话很明了也很直接,她听明白了,眉头蓦地拧紧起来,不满道,“你说谁傻呢?我很聪明的好不好!”
“是,你最聪明了。”他埋首在她颈窝处,深吸几口气又呼出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上,她缩了缩脖子推搡他,娇滴滴地喊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