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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内地正值酷热的七月天,热气逼人。放眼望去,方圆三十里内只看见一间简陋的房舍,其余的,皆是一座又一座金黄色的小山丘,乍看之下确是别有一番景致。
别小看了这间看似摇摇欲坠的破房子,它可是有招牌的,虽然招牌只是用一个装面粉的麻布袋,草草写着“老曹茶店”再绑上根长杆子,就往门外一挂,然而这名号可响叮当的呢!因为方圆三十里内它做的是独门生意,错过此店,只有再走三十里才有歇脚处。所以店主老曹撑高鼻子在卖茶,架子端的十足十!看不顺眼的,不卖!说话太大声的,不卖!长得太丑,不卖!心情不好,不卖!
这日老曹双手叉腰,眼睛瞪的老大,一脸的大胡子正一根根的竖起,不用说,他的心情一定糟透了,而能令他如此发怒的,恐怕只有他唯一的女儿——曹吵儿有这个能耐了。
吵儿把老曹珍藏十年的绍兴老酒喝了个一滴不剩,这会儿正一手抱着酒坛子,醉眼惺忪的傻笑,完全不知她老爹一副欲除她而后快的样子。
“我说阿爹啊呃!你真是不够意思家里藏了这么个好好东西,也不分吵儿一点,要不是昨儿个夜里尿急想上茅房,经过小仓房,不小心瞥见里头亮着火,以为小偷偷上咱们这来,正想喊抓贼,不料从门缝一看,哎呀呀!原来是我那小气的阿爹正一副陶醉不已地喝着这坛子里的东西,好好不快活,否则恐怕一辈子也不晓得有这好东西。阿爹啊!阿爹!我真怀疑你是我亲爹吗?若是亲爹,哪有这般小器的”
吵儿的小手朝老曹这么一指,人也整个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不一会儿连打呼声都出来了。
老曹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一把抱起吵儿,轻手轻脚的往房里的床上放。他虽然动作轻柔,嘴巴却没有闲着,直咕哝着抱怨道:“哎!我定是上辈子没烧好香,这辈子才生了个女娃来克我。可恨啊!老天爷,你真是不公平,让我一辈子受制于三个女人,永不翻身。第一个女人嘛是我老娘,从小只要她瞪我一眼,我就不由自主的想跪下;好不容易熬到老娘想开了,远游去,自个却又没事找事的娶了个媳妇回来,这洞房花烛夜把红头巾一掀,我的天呀!那只眼——活脱脱是我老娘的翻版,从此注定只要我那娘子双眼一瞅,我就唉!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我那娘子生下这吵人娃儿后就一病不起的去了,还以为从此就要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谁知从吵儿叫第一声阿爹开始,我就知道我的美梦破碎了,老天啊!你何苦如此折磨我?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竟”
正当老曹滔滔不绝的抱怨老天爷的不公时,茶店头突然有人大叫:“卖茶的!”
老曹一听更恨了,指着天大叫道:“你狠!连听我抱怨几声都不愿,老子跟你卯上了,我”
他话还没吼完,茶店头又传来一声:“卖茶的,还不快出来!”想必是来人久等不到老板出面招呼,正不客气的催人。
正大为光火的老曹听了这一声不客气的催促,一时怒火攻心,短小的身子一闪而出,想瞧瞧是哪个不要命的,竟敢如此嚣张的在“老曹茶店”撒野,也不打听打听他老曹是何许人也。
他一面掀开帘子,一面破口大骂道:“哪个贼小子,不喝!”
不瞧还好,一瞧他头都晕了!放眼望去,小小的茶棚挤满了人不说,就连茶棚外居然也有上百个侍卫。
老曹几时见过这等阵仗,登时吓得目瞪口呆,身子一晃,差点瘫在地上。刚才张口欲骂的词,一古脑儿都往肚里吞,半个字也不敢吐出来。
“喂,你可是卖茶的?我家公子驾到,还不快快奉上你们店里上好的茶!慢了,小心你的脑袋。”
说话的是为雄壮的大汉,那个头看在身材短小的老曹眼里,活脱脱像是看到了只会说话的大熊,吓得他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慢了,小心脑袋。”哎呀呀!这怎么了得?难不成刚才对老天爷无礼,马上就现世报,这老天爷也太小器了吧!
老曹正想着糟了的时候,那大汉又不耐烦的趋前催道:“喂,老头,你发什么呆啊!还不去沏茶,我家公子正等着呢!”
“是是是,我这就去。”老曹一惊,立刻回神移动他那只“软骨脚”
老曹一面沏茶一面顺了口气,一颗心才稍稍盯下来,便转动那一双贼溜溜的小眼扫视茶棚内的情形。
只见外头人马个个顶着大太阳,汗流浃背,却大气也没喘一下,茶棚内有四、五张桌子,却只有一个人坐着,其余的人都保护性的站在坐着的锦衣公子身边,且个个看起来孔武有力,一眼便知是练家子,他们对那位锦衣公子的态度十分恭谨。
老曹再仔细一瞧,先前那大汉正站在锦衣公子的左侧,低着头,像是在对他报告些什么。不一会儿,只见锦衣公子俊眉一敛,低吼一声,那大汉大喘一声后“咚”的一声就跑下了。两人不知又说了了些什么,那锦衣公子才大手一挥,示意他起身退下。
老曹看得忘了自个儿正提着热水壶,一不留神差点就往手上倒,真是好险!回头一想,这名坐着的锦衣男子身份定是不同凡响,而且显然是这群人的主子,自个儿可得小心侍侯着,免得这小子一不高兴,一声令下将他的头给砍了,那多冤枉!最值得老曹庆幸的是,吵儿那闯祸精这会儿已醉死了。不然,万一这不识大体的孩子兴起胡闹一番,那他们爷俩可就真的玩完了。
“老头,你就不能动作快一点?当心我家公子一怒之下要了你的老命。”大汉又开始不耐的催道。
“来了!来了!大爷莫见怪。”老曹立刻提了壶上好乌龙茶前往侍侯那位锦衣公子。“公子,你要的茶,小老儿给您沏来了。”他低着头小心翼翼的为这位公子倒茶水。
“老丈,也为外头的人准备些茶水。”一阵低沉且带命令性的嗓音自锦衣公子的口中逸出。
老曹闻声抬头一望。哎呀呀!好个俊美的公子,他想,这公子怎么生得一脸桃花相?再加上一身锦衣华服,当真是贵气逼人,可他不怒而威的气质,却又让人望而生畏,连偷偷看他一眼都倍觉压迫。此人非富即贵,那惊人的气势震得周遭的人连气都不敢喘一声。
老曹这会儿也只能点头如蒜的回答道:“好好好,小老儿这就去。”
不一会儿,里里外外皆人手一杯消暑茶,顿时气氛不若刚才那般紧绷,而那位锦衣男子也看似悠闲的喝着茶。
“公子,时候不早,该起程了。”那大汉上前谨慎提醒着。
“嗯。”锦衣公子冷淡的应了一声。起身便要走。
突然“咻”的一声,茶棚内竟闯进了数十名蒙面黑衣人,他们纷纷举刀朝锦衣公子攻来,顷刻之间,小小的茶棚笼罩在刀光剑影之中。
锦衣公子脸上毫无表情,身体也始终没移动分毫,一群侍卫团团将他们围住,人人都一副誓死保卫主子的模样。
老曹痛心疾首的看着一张张椅子、桌子像长了翅膀似的,在他眼前飞过来、丢过去,他可以预知这些桌椅落地后的下场,定是支离破碎的惨状。“我到底造了什么孽,惹了这些个瘟神上门来!?咦哎呀!”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曹只感到身体被人高高举起,忽然像沙袋一般“咻”地给摔了出去。
这一摔,竟把他往锦衣公子方向丢去。老曹心想,这下子死定了,不摔死也会被锦衣公子周围的侍卫给乱刀砍死,当下便喊道:“吵儿啊!吵儿!阿爹没法照顾你了,你可得好自为之啊!”老曹双眼一闭,把心一横,准备受死,哪知就在他那短小的身子正要摔至锦衣公子身上时,锦衣公子单手一挥、一扫、一带,就把老曹轻抛至身旁的墙边,看得众人好生佩服,更惊得老曹在落地时撒了泡尿。
那群蒙面人见这锦衣公子不动则已,一动竟有如此功力,个个握刀的手不禁有些轻颤。
其中一名看带头的蒙面男子拱手说道:“王爷如此年少便有这等修为,在下好生佩服,但今日若不取你性命,他日我主子必不饶我,所以——纳命来!”他说着从袖口射出两枚银针。
锦衣公子正要扬手接针,哪知老曹在摔至墙边后,正打算爬起来找个地方躲,不料才跨了一步,就让地上的那泡尿给滑了一跤,好巧不巧的滑向那两枚银针的来势,中针后,身子一软,一口气便再也提不上来了。
锦衣公子见状,立刻低下身子点闭银针四周穴道,两指搭上老曹的脉门,心知他中此毒针已是回天乏力,当下怒极的低吼一声:“杀!”此令一下,上百侍卫立即将撕杀后仅剩半数的黑衣人围住,一阵刀光剑影后,黑衣人个个倒地不起,四周又恢复原先的平静。
锦衣公子将只剩一口气的老曹扶起,盘腿而坐,伸掌送了些内力入他体内,老曹才缓缓的睁开他那双小眼睛。
“老伯,今日你舍身救本王一命,本王铭感五内,可有什么遗愿未了,本王将尽力为你达成,以报老伯救命之恩。”锦衣公子严肃的道。
老曹闻言心想,敢情这位自称本王的公子,以为他是舍命相救?天知道他是着了什么道,拉了一泡要命的尿,才惹来这样的下场,看情形他这条老命是注定在今儿个完结了。唉!可怜吵儿这下真是无依无靠了。既然这位公子没识破还把自个儿当作救命恩人,那么将吵儿托付于他,他定不会亏待吵儿才是。唉!吵儿啊!这是阿爹所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可恨啊!这个吵儿真是不肖女,阿爹都快魂魄归天了,你还醉死在屋里,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债,这辈子才要
“老伯,你有话尽管说,本王定当尽力完成。”锦衣公子见老曹不语。便又坚定的承诺道。
“好,请问你可是位王爷?”老曹虚弱的道。
立于一旁的大汉插口回答道:“这位公子便是名满天下的宝凌王爷——李齐。”
“宝凌王爷您就是那位征远将国,当今皇上最宠信的五皇弟?”
“正是。”
“那小老儿,咳要请王爷费些神了。”
“老伯,有事你尽管说。”
“我有一女,名唤吵儿年方十五,如今人在房内是小老儿唯一的牵挂,此娃儿生性好动,凡事好奇,但颇显伶俐,可我这一撒手,她便成了孤儿盼王爷能代为照顾,带回王府内学做丫鬟,侍侯王妃、郡主待吵儿年纪稍长,帮她择一夫婿嫁了,也算替小老儿完成遗愿”说完,他微弱的鼻息顿时消失,只是一双眼睁得老大,似要王爷允才愿瞑目。
“老伯,请放心,本王定白负所托。”李齐话刚落,老曹便全身一松,双眼一闭,撒手尘寰。
李齐站在一张简陋的小床边,望着沉睡中的少女。她睡姿十分不雅,非但四脚大张,一双手还紧抓着酒坛子不放,而且居然还打起呼来。奇怪的是,这样毫不秀气的少女,竟让素来脾气暴躁、视人间美女为玩物的宝凌王爷,无法抑制的升起了一股怜惜之意。
“这娃儿的睡姿还真是难看,要不是她老爹临终时交代遗下的是名女娃,我还真是怀疑她是个男的。”直守在李齐身边的大汉——豪天摇摇头,不敢置信道。
“怪了!方才外头的打斗声如此之大,竟惊不起这小姑娘,真是罕见!”说话的是李齐身边第一谋士——朝田。
李齐踏步向前,一把扶起吵儿,想将她唤醒。“吵儿,吵儿”他一面叫唤,一面轻摇她的肩膀。
李齐虽是轻摇,酒醉后的吵儿感受到的可说是天摇地动,犹如逆水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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