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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忽然低下头,凑近沈采薇的耳边和她说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我为你折梅花,还请二娘莫要忘记为我折桃枝。”
结业礼上,被点为魁首的姑娘会得到院长亲折的桃花枝,不仅代表了对她前程繁花似锦的祝愿亦是代表了对她姻缘美满的祝福。
李景行的声音仿佛也带着轻微的电流,几乎要在清凉的空气里绽电花来。即使他克制得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沈采薇也依旧有一种被电到的错觉。她似是犹豫了一下,不易察觉的错开一小步,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点了点头,面上仿佛被霞光所染,微微的显出一丝红艳来。
只是等沈采薇反应过来,立刻就动作迅速的对着李景行礼了一礼,低头告辞道:“我就送世兄到这里了,还请路上小心。”她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不等李景行回声便转身走了。
这其实也算是有些失礼了,但作为当事人的李景行却仿若未觉的模样。他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处看着沈采薇离开,那模样似乎想要把人影刻下一般。
沈采薇穿着的是镂金百蝶穿花的红色袄子,下面是滴翠似的绿色裙子,发鬓上的那一朵粉色的绢花中间是用米粒大小的珠子串成的花蕊,悄然垂下来,短短的,微微的在她的发间摇曳着珠光。鲜艳的颜色使她走动的时候如火焰一般明亮,把四周一切都照得亮起来,连同李景行的眼都慢慢的被点亮了。
李景行看上去面如冠玉、面色如常,心里却情不自禁的开始碎碎念:她点头了?她点头了!她刚刚是点头了没错吧?!o(≧口≦)o今天出门前的黄历果然没有白翻~~~~
沈采薇自是不知道李景行的心理活动。她就像是逃跑似的的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好不容易稍稍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便令人收拾了棋局,自己则是去小书房抄佛经静一静心——她原就打算了要抄一些佛经,连同那一串沉香手串一起送给沈老夫人的。
练字、抄经,本就是可以令人宁心静气的好法子。所以,等沈采薇抄了一大张佛经,心里果然沉静了许多。她悠悠然的搁下笔,拿了细沙把宣纸上面的墨水吸干,瞥了眼袖子上沾着的墨迹,漫不经心的甩了甩袖子。
她心情轻松了些,便随意的从摆在书案的土定瓶上捡了一枝桂花枝来,低头嗅了嗅。书案之上的墨香和书香本还未散去,她轻轻一嗅,只觉得鼻尖绕着的香气淡淡,清而雅,倒是叫人心中十分安宁。沈采薇忍不住笑了笑又顺手拿了一卷书,准备躺在榻上翻一翻。
这时候,裴氏身边的大丫头夏莲却跑来了,低着头和沈采薇说话道:“厨房做了些新鲜的点心,太太正要请姑娘过去尝一尝呢。”
沈采薇就算是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裴氏这时候找她是为了什么——这院子里的事本就没有什么能够瞒得了裴氏,眼下李景行刚走不久,裴氏就派人来请她去说话,肯定是因为李景行的事。
沈采薇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温声和夏莲说话道:“你等一会儿,刚刚抄经书的时候袖子沾了墨水,我先换一身衣裳。”
她这时候也没心情挑拣衣服,只是让人拿了一件湖蓝色绣牡丹莲花纹的袄子,又理了理有些乱了的发髻,这才随着夏莲去裴氏那里。
裴氏果是在等她,且她这一次竟也没叫沈采蘅陪着,只一个人坐在临窗的榻上喝茶,边上只有一个削肩细腰、穿秋香色衣裙的丫头伺候着。
榻边上摆了两个海棠式的小几,其中一个上面还摆了一个汝窑花囊,上头插着的也是一束的桂花——乃是沈采薇早晨时折了特意令人送来的。
里头本就比外头热了一些,裴氏又点了一些香,清冷的桂花香混着暖融融的苏合香迎面而来,仿佛春风一般。
沈采薇规规矩矩的上前问了安,故意撒娇似的问裴氏道:“婶婶有没有觉得我折的桂花特别的香?”
裴氏被逗得笑了,拉了她坐在边上,道:“我看你这嘴啊,凭空都能说出朵花来。这才送了一束花,便巴巴的来我这儿讨赏了?”
沈采薇跟着抿唇一笑,故作羞涩的低头道:“因为我孝心虔嘛。”
裴氏搂着沈采薇,一边笑一边摸着她的头。待她的笑声渐渐淡了,方才侧头吩咐边上的丫头道:“让人把点心端来给二娘尝尝。”
丫头柔声的应了一声是,然后才恭恭敬敬的掀了桃红色撒花的软帘出去。
裴氏依旧搂着沈采薇,轻轻问她道:“听说李家那小子今天来了?你们下了一局?”
沈采薇点点头,白玉似的面颊就像是初绽的蔷薇花,微微有些红。
裴氏伸手摸着她那那光滑乌黑的长发,接着说道:“你们的事,三叔也和李七爷说过了。李七爷也点了头,已是使了人去京城通知李家长辈了。他们已经交换过信物了。”
沈采薇实在想不出自己这种情况下要说什么话,只得抿着唇作羞涩模样。
裴氏第一回面对着“嫁女儿”的事,一腔的慈母之心全都洒在了沈采薇的身上,不由得又和她叨叨道:“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咱们两家倒是也算是有交情的,又是换过信物。所以,你也不必太计较了,若是得空就一起下下棋、说说诗画。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我瞧着他人品亦是不错,若是你们两个情投意合了,他自然不会再生旁的心思。”
沈采薇忍不住反驳道:“婶婶和三叔成婚前不是也没见过面吗?现在不是也很好?”
裴氏随手拍了一下她的背,嗔道:“谁教你编排长辈的?”
沈采薇用手摸了摸自己被拍疼了的背,低了头:真是倒霉日——先是被沈怀德拍,现在又是被裴氏拍。可见嘴贱要不得!
裴氏却被这话引起了思绪,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说了点儿旧事:“我那时候肯定是和你不一样。本来你爷爷是带着三爷来京城见人的,家里头的人瞧着也很满意,都跑来劝我。只我那时有些任性不愿意远嫁,又听说三爷身子不好,背地里哭了好些次,不仅死撑着不去见人还闹了好些次。所以,直等到后来嫁到松江,洞房里头才是第一回见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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