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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一会儿呗。左右你只要看不见,不就没什么事了么。”
他的背影顿住,半晌,才拘谨的抬手遮唇咳了声:“辰儿,男女有别,你换衣物……我须得避一避。”
我却不以为然的拧了拧眉头,“你在房间内避不就得了。再说,这层帘帐这么厚,我在里面都看不清外面的你,你在外面肯定也看不清我……中间若再有一层屏风遮着,肯定更看不见了。非要去外面等着做什么?我都不介意,你介怀什么?”
“辰、辰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妥。你换好了叫我一声,我再进来。”
见他依旧不肯妥协,我又竖着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好像,风雨更大了些……
藏在帐内正儿八经的咳了咳,我故意气他:“三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像我在寺庙里认的那个二哥,他以前逢上这种情况就不会如此拘谨。记得有一年我的衣裳被雨水淋湿了,我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在竹篱笆另一头帮我烘衣裳呢!”
“你!”他愠怒了。
我好像听见了他的指关节被捏的咯吱咯吱响……
须臾,他拂袖绕去了屏风外,赌气的吩咐了句:“换好了叫我!”
我偷乐着点头,“嗷!”
再次将帘帐掩的紧紧实实,我麻利的躲在被窝里褪下了弄脏的衣裙,有条不紊的将干净衣物一件一件穿在了身上……
合上了外层的凤凰玄衣,捋平了透着暗赤色光泽的领口,我将绣了双凤齐飞,莲花绽放的腰带紧紧系在了玄衣外,串串暗红色的玉珠子缀于花鸟相合的腰带下端,身子轻轻一动,便有珠玉碰撞声清澈入耳,宛若泉音。
整理好了衣袖后,我方撩开背上被压在外袍内的柔顺青丝,墨发自指尖滑落,缓缓坠在了凤凰玄衣外。
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我抓住床外侧的红罗帐,往旁边一掀,冲着透光的屏风另一头,那抹负手而立的背影打招呼:“三哥,我换好了,你可以进来了。”
招呼完,我又赶紧去收拾床上散落的脏衣物。
好歹都是金丝银线织就出来的公主华服,弄脏成这样,我也挺心疼的……赶明儿洗洗还能穿!这么好的衣裳总得多穿个几年才不算是浪费……
木床微微晃动了下,我察觉到有人坐过来了,正昂头要同他说话,却不想肩头竟被他猛地一道力给摁住了,猝不及防间,我的身子便已被男人沉重的力量给压回软床上躺着了——
淡淡的清莲香扑进了鼻息,男人身上的温度暖的令我倍感舒适……他欺身压住我的感觉,熟悉且诱人心动,吐息间的暖意温柔,徒教人心生诸多恍若隔世的欢喜……
那双清澈明亮,灿比星辰的暗眸里清晰倒映出了我的轮廓,盯着我的目光里,透着几缕无可奈何的不悦之色。
他剑眉紧拧,胜却天人的清隽容颜略显冷峻,攥在我肩头上的那只大手力度仍未松懈半分,另一只手撑在我的枕边,支着身子,这姿势,似是唯恐自己不小心些,会压坏我……
“别走神。”他没好气的唤醒了我的注意力,冷着脸开始找我秋后算账:“你方才,说你和你二哥,换衣服都是不避嫌的?老实交代,你到底、还和哪个男人这样不拘小节过?”
“还和哪个男人?”我哽了哽,亦是皱眉不高兴道:“什么哪个男人,就你一个啊!你以为我真的会野到什么男人都敢留在房间的地步么!我、我清白着呢!你不信,我给你看……”
正要捞袖子给他看少时我母后给我点的那枚姻缘砂,他却突然一把擒住了我的爪子,倾身覆压下来,薄唇贴在我耳鬓,哑着声打断我:“好了辰儿,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听不得见不得你待别人更亲近……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我下次不对你说这样重的话了。”
温热的气息扫的我脖颈痒痒,我乖乖躺在他的身下,不自在的扭动了几下脖子,脸颊发热的小声叫他:“三哥……”趁他分神,手挣开了他的指节束缚,我陡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带着他一个翻身,肆意妄为的反将他给换到了我身下压着。对上他那双微带惊诧的清眸,我任性的伏在他胸口处,厚着脸皮冲他无耻一笑:“这样才对!我轻些,压不疼你!”
“辰儿……”他用着不确定的眼神看我,大手抚上了我发烫的脸颊,浅浅试探:“不生气?”
我拂开袖子趴在他身上闭目没心没肺道:“我哪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心灵脆弱,那么爱生气。我晓得你的意思,晓得你想问什么。三哥不就是不确定,我对三哥的好,别人可也曾拥有过么?”
自问自答的叹了口气,“没有,从来都没有人,像三哥这般,惹我欢喜。三哥是梦中情人,如今虽是初见,可于我而言,却更像是久别重逢……当年的一个梦,于我来说,就好似梦中只一日,人间已十年。
也许是天意使然,我总觉得,三哥的一切,我都很熟悉,都好似很多年前便极为了解了一般……三哥身上的莲花香,很与众不同,这香味,是独属于三哥的。
三哥的容颜,我曾于笔墨间勾勒了无数遍,三哥的眉,三哥的眼睛,我闭着双眼都能绘出来……与三哥亲,是因为我曾在幻想中,与三哥牵了无数次手……
三哥同别人不一样。方才提及的那件事,其实是发生在我小的时候,四五岁刚记事那会子。我打小就在寺庙中长大,我二哥本是寺庙方丈于一个雪夜里在寺门口捡到的弃婴,寺庙方丈亲手将他养大,却总说他尘缘未了,不能剃度,所以他这些年来就一直待在寺庙里带发修行。
我被送去寺庙那会子,他才四五岁大,因着与我年岁相差不大,故而我们俩在一起生活的那些年里总是隔三差五就打架……他每次都不让着我,还总是打疼我。
不过,虽然他总欺负我吧,可他也确实是将我当做亲妹妹看待,小时候我们偷跑下山去玩,有一次倒霉的逢上了大雨,我的衣裳都被淋湿了。
他怕我湿衣服穿久了会得风寒,就带着我去了一个破庙躲雨,然后在庙里钻木取火,帮我烘衣服……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烘衣服啊,我那会子只是湿了件外衣,所以二哥就只帮我烘了件外衣,至于里面染了潮气的衣裳,他让我自个儿用体温捂干,还让我坐远点,别把寒气过给了他……
他讨厌死了,那次最终的确是帮我把衣裳烘干了,可是他一不小心玩火玩过头了,直接把整座庙都给烧了。彼时我就站在风雨里,看着雨滴淅沥中的破庙被熊熊大火给无情吞没了,哭得好惨好惨,再后来,方丈得知了这件事后,赏了我们两个一人十戒尺,那种疼,真让人记忆深刻,一辈子都忘不了!”
“四五岁,刚记事的那会子。”他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被我骗了。脸色有点发青的蓦然搂住了我的腰,霸道启唇:“小时候也不行,你从小到大,都是属于我的!”
我胆大的捏了下他的鼻子:“我小时候,你又没见过我。见了我,或许就不喜欢我了。我小时候很皮的,点火烧荒草,上山抓野兔,扯山下百姓家的狼狗耳朵,偷别人梨树上的梨子,诸如此类的事情,我都没少干。
寺庙中的方丈起初几年还对我毕恭毕敬,一句大声话都不敢讲,后来愣是被我气的拿着木鱼棒子满寺庙的追着我打,我在寺庙里暂住的那些年,大德殿的房顶都被我卸了三回,第一回,我父皇拨了一百五十两给大德殿补了一层莲花青瓦,第二回我父皇拨了五百两,给大德殿补了一层琉璃瓦,第三回,我父皇拨了五千两,不但把大德殿翻修了一遍,还给里面的佛像镀了层金。
第四回我还没卸完,父皇就把我接回皇宫了,我记得临行前方丈还搂着我的腿问我能不能晚两个月再回宫,说是想给大德殿换层镶金的九色琉璃瓦。用我师父的话来说,我小时候就属于皮到连猫狗都嫌弃的地步的那种类型。现在老实点了,也是在皇宫憋了好几年的成果。”
他的手抚摸着我的脑袋,力气何其的温柔:“无妨,我便喜欢皮一些的姑娘。”
“三哥,你说,如果我小时候就遇见你了,咱们两个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趴在他怀中做着白日梦。
他儒雅回答:“也许,已经执手相伴,浪迹天涯去了。”
“为什么不是孩子遍地跑?”我蠢蠢的问。
三哥屈指敲了下我的脑袋,怜爱道:“你还小,自己都是个孩子呢,我怎舍得夺了你的自由,让你去承受那种苦事……我等你长大。”
一番话听得我心里暖暖的,我轻轻往他脖间蹭了蹭,软声问:“所以三哥,你真的是神仙吗?”
“我不知道。”
“嗯?”
他拢我入怀,温存道:“不管是不是神仙,至少这一世,我同你一样,都是凡人。”
“那你会陪我到老么?”
“当然会。”
“那你会永远不嫌弃我么?”
“嗯。”
“那你回京以后,会同我皇兄提我们的事么?”
他沉默了。
只是未等我多想,他便又补充道:“你乖乖等我。”
既然是等,那便是他应允了……
但愿我皇兄不会嫌弃他官小,出言刁难他。
——
临熙城内百姓的安置点都已经搭就好了,我闲时去看了自己早几日下的那四处阵脚,嗯,阵脚的灵气日益充沛了,看样子在九日的时间内,那阵法定然会大成。
近几日的雨水量也减少了一半,偶时小雨珠子会停上个一两时辰,后再断断续续的降下来,较之先前几日,破坏力不知弱下了多少成。
城内的桃花开了,客栈内的枯木也都发芽了,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在街头上帮花藜她们派发完热粥后,我便一人逍遥自在的先回来找三哥了。
奈何迈进了客栈,我看见的第一抹人影竟不是三哥,而是好几日都未见到了的崖魇大统领……
彼时崖魇大统领就立在蜿蜒小道尽头的一棵大枯树下,左手握着刀,右手捧着一枚红色的小东西,直勾勾的看着掌心物件,痴愣出神……
这个崖魇,平日里警惕的像一匹时刻都在寻觅猎物的恶狼,这会子怎么也学起咱们普通人发愣走神了?认识他这么多年,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他魂不守舍。
有意放慢了脚步,轻下了行走间的动静,我小心翼翼的屏息凝神,凑了他十几步路。
幸亏眼神好,我在离他还有三丈远的距离处停下了步伐,踮脚仔细看那件能让他堂堂皇宫暗卫大统领都神游天外的神奇宝物——
突然发现,那也并非是什么勾魂的神物啊,而是一枚极为普通的红色绒花。
绒花……这可是女子的发饰。
是了,问题的关键点并不在于绒花普通,而在于……崖魇的手里怎么会有女子的发饰。
他可是暗卫统领,他,不该动情的,亦不可能动情。
不过,或许这枚绒花不是他要送给心上人的……更或许,这枚绒花压根不是他的,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至于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手里,原因就暂时难以得知了……
步伐再迈近了他几步,这匹站在枯树下的大狼终于还是察觉到了我的出现,掌心一合,提剑便敏锐的转向我,目光中透着冷冽的狠色。
见来人是我,他的眼神才稍稍褪却了几分寒意。
抱拳行礼,中气十足的道了声:“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