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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互视了一会,包实顺沉沉的道:“他对你有这么重要?清枫兄,重要到值得替他流血卖命?”谢青枫语话平板的道:“好叫你先上一课,包老兄,在我看来,人与人的关系间,友情和道义占了很大的价值,至少它超过金钱的价值,尤其是超过份外之财的价值!”仿佛在回味谢青枫话里的含意,包实顺却嘿嘿笑了,他搔动着头顶稀疏的毛发;显然十分讶异于双方的观点竟然如此的南辕北辙:“到底还是年轻,清枫兄,人与人之间,读什么友情,论什么道义?自己过得好,活的痛快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只管唱高调、表节烈,未免不切实际!”谢清枫淡然道:“所以你才叫‘七杂碎“,而我不是。”第一次,包实顺的表情变得难看了:“我不喜欢有人称呼我这个绰号,青枫兄。”
谢清枫道:“我也不喜欢你这种告帮的方式,包老兄。”手上的巨型旱烟杆缓缓握紧了;包实顺瘪着嘴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么?”谢青枫斩钉截铁的道:“一点也没有。”于是,包实顺低下头去,发出一声像是呜咽般的长叹;而当人们正在杯疑他何以如此忧天悯人之际,那尺大号烟杆己兜脸撞来!”铁砧“横起仿佛它早就在那个位置横起起等待着一样,但烟锅头却在接触的刹时下滑,儿拳似的烟锅里,突然喷出一蓬闪亮的银针,直罩谢青枫的胸腹部位。
谢青枫的反应向来是简洁而有效的,没有花哨、决不繁复,他只把铁砧沉落、烟杆敲击刀面,犹如雨打瓦脊,扬起密集的叮叮碎响,几乎响声甫传。刀刃已锐斩向包实顺肩头,早烟杆暴挑,重重击在铁砧的锋口之上,火星迸溅间光华闪烁,铁砧借势飞剖,险差半线就将包实顺的半条左臂砍掉,扭腰转腿,险极避过这一刀的包实顺,不由惊出浑身冷汗,烧饼脸上透些煞白。吼喝半声,早烟杆抡出一道弧度,泰山压顶般砸到。谢青枫不但不退,居然迎着烟锅头窜上,而就在他的身体快要和烟锅头接触的俄顷,整个人已不可思议的绕着烟锅头,来了一个小角度的翻转,包实顺一击落空,刀锋如电,已”叭“的一声,削脱了他的左耳!有如狼嚎般怪叫着,包实顺的旱烟杆凌虚挥舞,人已出去寻丈,谢青枫半步都不追赶,人仍站在原处,腰身笔直,坚挺如山。
包实顺大口大口的喘气,空出一只手伸迸杯里,掏出一把不知是什么玩意调制成的红色药粉来,三不管便朝伤口上按。谢青枫的“铁砧”又倒拎着垂指向下,刀口上只有少许血迹,他看着包实顺,冷森的问:“这一刀,可杀醒了你的发财梦?“左手按着脸侧的伤处,包实顺显然已在这须臾之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不但没有继续吼叫,甚至连激愤的形色都不见,他只是苦着脸孔,嗓音更为沙哑的道:“青枫兄,明知这是虎口捋须的事,奈何生活逼人,也只有硬着头皮来讨杀了。“青枫红叶”果然名不虚传,我认输便是”谢青枫觉得有点奇怪,他细一回味怪在何处,立时有了顿悟包实顺决不是盏省油之灯,居然这么容易就低头服输,未免透着玄异,他且不表明,装做接受了对方的说法:“老兄的意思是,愿意就此罢手休兵?”包实顺连连点头:“否则我还能怎的?”已经送给你一只左耳,可不想再把一只右耳奉陪了。青枫兄,算你行,我却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谢青枫微笑道:“如果有机会,包老兄,我记得替你弄点找补回来。”包实顺哈哈腰,例开嘴道:“我这厢先谢了。”“了”字犹拖着尾韵,包实顺哈下去的腰身亦尚未挺直,他的右手猛挥,跟着一声清脆的机簧响动,旱烟杆顶端的赤铜烟锅头己若流垦曳空,暴砸谢青枫,其力道之强、方位之准,简直令人咋舌!“铁砧”倏竖“当”的一声,挡开了飞来的烟锅头,但烟锅头仅仅跳荡了一下,又“呼”声反击回来原来,锅头下端还连系着一根几乎看不见的极细钢丝!虽然震开了对方的首次攻击,那强大的力道亦将谢青枫撞退两步,不及瞬息之余,赤铜烟锅头又再度飞来,在感觉上,这玩意简直附着魔咒了!谢青枫淬向左移,明明是向左移,当烟锅头跟着左转的一刹,他人已不可思议的来到右侧“铁砧”闪翻,烟锅头已像一只失去脑袋的苍蝇,急速打着旋回投人蔓生的杂草之中!包实顺见状大惊,脱口骇叫:“老天,这可不是‘移形分魂大法’!”谢青枫掂了掂手上的“铁砧”笑嘻嘻的追:“有见识,包老兄,方才展露的这一手,正是‘移形分魂大法’,献丑啦!”拿着一根失去烟袋锅的旱烟杆,包实顺的模样有点滑稽,他似乎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扁着一张烧饼脸,颇为慌乱的嚷嚷着;“我服了,青枫兄,我服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千万不能因为我一时糊涂,就待斩尽杀绝呀!青枫兄,我投降,一定投降。”谢青枫古井不波的道:“我接受你的投降,包老兄,大道坦荡,四通八达。谨此祝你平安。”包实顺的神色有些阴晴不定,他呐呐的道:“青枫兄,两国交兵,哦,不杀降将;这个道理,想你是该懂的了?”谢青枫道:“什么意思?”
咽着唾沫,包实顺期期艾义的道:“你,哦,青枫兄,不会趁我转身的当口,抽冷子算计算计我吧?”谢青枫摇头道:“放心,我保证不会这么做。”
略一犹豫,包实顺显然并不“放心”;他倒着身子朝后退,正面仍对着谢青枫由于地面凸凹不平,他倒退的姿势就不易保持平衡了,谢青枫面带微笑,目光却极其冷峻的注视着包实顺的动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打算什么,但隐隐然里,仿佛杀机甚重,并未因战况的停歇而稍有化解的迹象,包实顺仍旧在慢慢的往后退,在谢青枫的监视下往后退,当地的脚步踩向一个洼陷下去的浅坑时;身形忽然晃动,这给人一种假象似是踩空了落脚处,但见他身躯后仰,却猛向下蹲,接着,惊人的状况立刻出现;就宛如被一股天外的无形吸力所吸起,亦像被一双巨灵之手从地下掀托升空,包实顺的身子竟以难以言喻的快速弹飞过来,其势之强劲迅捷,有如陨石经天,一闪即至!这样的演变,连谢青枫也不曾料及,他倏忽原地打旋“铁砧”瞬间贴身回转,但见刀芒卷荡,刀扔泥溅,包实顺连人带着旱烟杆,已经掠头而过。仓促中,烟杆前端似乎尚泛起一抹寒光!情况的发生,始于须臾,终于顷刻,魏五郎一旁观战,甚至连意念都未及转动,一场淬起的搏杀,业已胜负分断,莫名其妙的落幕。
从谢青枫头顶掠过的包实顺,直飞出两丈多远,差点一个跟头的落向斜坡,脚一沾地,又歪歪扭扭的抢出好儿步,始勉强站定他要不用手里的旱烟杆支撑着,大概早就一屁股坐下来了。
旱烟杆插在地里,乖乖,烟杆前端原是烟锅头的位置,现在却多出一样东西来,打眼细看,竟是一柄两面开口,锋利无比的尺长窄剑!谢青枫的“铁砧”依然倒拎在手,微微下垂,他的左肩头裂开一条寸多长的伤口,鲜血溢出,染红了左上襟一片,他恍同不觉,只毫无表情的斜瞅着坡间的包实顺,不过,奇怪的是原来冷峻异常的目光,此时竟变成惩般悲悯了。包实顺正在慢慢转身,他的动作颇为滞重,好像就连转个身对他也是一桩十分艰难的事。而当他转过身来,答案便明摆明显了花花绿绿的肚肠,宛如一团纠缠不清的蛇鳝蛆蚓,拼命想钻头出来那般在他肚腹间蠕动抽搐,更拖满一地,涌冒的程度,已不是用手按得住的光景了,换句话说,包实顺就快上路啦!魏五郎赶紧扭过头去,险些呕了起来。
谢青枫双目不瞬,正对包实顺那两只瞳孔逐渐扩大,死鱼一般的眼珠,他叹口气,提高声音:“包老兄,我已经告诉过你,大道坦荡、四通八达,而且也预祝你平安了,为什么你就如此想不开,端挑了这条黄泉路去走y喉头”格“”格。响着痰音,包实顺的面色枯稿灰败,双颊垂搭,他的嘴唇多动,气若游丝,虽是油干灯尽的模样,仍似在拼命挣扎:“我我没想到青青枫兄我终究是斗不过你!”谢青枫静静的道:“是你的习性害了你,包老兄,再怎么变,你永远脱不开你的杂碎模式;如果你不是杂碎,现下已经快快乐乐出去十几里路了。”两眼怒睁,包实顺的样子仿若又待扑击过来,然而,他只是怒睁两眼,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看情形,像是永远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魏五郎从方才包实顺飞射回来的地方拎起一件东西,那东西底座是面沉厚的木质圆盘,圆盘上面却嵌着一圈一圈的弹簧,弹簧顶端缚连一块长方型木板,显见人的两脚只要踩上木板,压挤弹簧收缩,再猛然往上起掠,借着弹簧的反张力遣,加上本身的提纵技巧,那倒扑的势子焉能不快得惊人?谢青枫手持木板,使力下压,缓缓松回,不由叹喧的道:“这玩意弹力极强,又紧又韧,借势运劲,非常适合发动奇袭,狙敌于近距离之内,也亏得像包实顺这样的老杂碎,才想得到这些匪夷所思的邪门花招!”魏五郎余悸末消的道:“到第二次他落了下风,我还以为姓包的已经认了命,乖乖拿腿走人了,不料他却仍不死心,出了这么个花样反扑,真叫死缠活赖啊!”谢青枫道:“你该了解,五郎,哪一类的人就必定是哪一类的天性,永远改不了。所谓死狗窜不上南墙顶,包实顺五十多岁的人了,耍杂碎耍了大半辈子,积习已深,想叫他脱胎换骨,洗心革面,岂不是妄谈!”魏五郎睁着眼道:”莫不成,枫哥,你早判定他还有花样要使?”谢青枫颌首道:“不错,姓包的玩刁使赖惯了,业已养成无格无行的习性,根本不知信诺、羞耻为何物!只求目的,不择手段,什么卑鄙龌龊的行为都做得出来,要他赔上一只耳朵又毫无所获的走人,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望一眼魏五郎,他又淡淡的道:“老实说,像包实顺这种人,只有变成死人才能相信他。”魏五郎沉况的道:“难道他不匆道这么做是在玩命甲谢青枫一笑道:”大概他不以为是玩他的命,可能他认定是要玩我的命!五郎,我早说过,在我们的这个圈子里,千万出不得错,否则,代价就大了。”魏五郎咀嚼着谢青枫的话,竟兴起不寒而栗的感觉,可不是么,这次他与“常山”方家的纠葛,正是未能体察事实,贸然巳当的结果。错误犯下,率尔亡命,若非谢青枫的仁义大度,临危伸援,光凭他魏五郎,只怕早已被方家人生吞活剥了!谢青枫骑在马上,不徐不缓的往前走着,五郎另乘一骑,紧随于后,这是晌午,日头高挂中天,火毒毒的晒得人头皮发炸。
干咽着唾沫,魏五郎心里暗犯嘀咕,因为今天一大早,谢青枫就把他从床上唤醒,连口稀粥都没来得及喝,便催着他匆匆上路,要去哪里?去干什么?谢青枫一句未提,一途扯的净是闲篇,有一搭没一搭的,只叫他抱着闷葫芦瞎猜疑。走着走着,魏五郎发现情形不大对头,怎的这条路越走越是眼熟?他突然一夹马腹,抢上几步,摆成与谢青枫双骑并行的架势,急猴猴的问:“喂,我说枫哥,咱们这是往哪里去?”用手扇着风,谢青枫懒洋洋的道:“这条路,你不熟么?”魏五郎忙道:就是因为熟,我才问你呀!枫哥,这不是通往大椿口的两条驿道之一名?“谢青枫笑道:”难得你有这等的好记性,不错,我们证是要前去’大椿口‘。”怔了怔,魏五郎觫然道:“去’大椿口‘?枫哥,我不懂,我们去’大椿口‘干啥?”在脑门上刮一指头汗珠子弹了出去,谢青枫慢吞吞的道:”曹永年,不就住在’大椿口‘么?”魏五郎更似坠入云里雾中,不但像坠人云里雾中,那股子惊慌不安也随之而起,他结结巴巴的道:“是,曹家是住在’大椿口‘,但,但这和我们去大椿口,有什么关系?”谢青枫闲闲的道:”才说你记性好,脑筋就转不过弯来了。五郎,我们去’大椿口‘,当然是冲着曹家,要不,日晒风吹的算犯哪门子贱?”
魏五郎眨巴着两只环眼,仍旧一片迷悯:“枫哥,我摘不明白,为什么要去曹家?”谢青枫抚着鞍前”判官头“,好整以暇的道:”那方逸,在玩过这场把戏之后,正是他表功的大好时机,包管会留在曹家,借词儿保护曹永年,顺便接近伊人讨取欢心。我们先到曹家擒起他来,手头上有了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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