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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下的!”
当年唐家堡被黎人精锐趁夜偷袭,秦家作为轩辕一族的主力护卫,死伤的人自然最多。可最后抓住的黎人俘虏,却被闻若虚凭一己之力放掉了,这件事一直压在秦月明心口上。
久而久之,仿佛秦家丧失的人命都要算在闻若虚头上。只要看到闻若虚一副自以为是的表情,秦月明的心口就会烧起一把火来。
何况秦月明苦练宗经,自认为武功独步天下,然而他不是在唐家堡处理烦琐事务,就是在终南山没日没夜操练人马,默默无闻,任劳任怨。闻若虚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终日在江湖之中浪荡,名号却比他响亮许多。
秦月明一直想找机会再跟闻若虚过招,折折这小子的锐气。可是一来怕唐复嗔怪,二来闻若虚本身那懒歹歹的模样也绝不给自己发飙的机会。
“月明,你的用意我已知晓。若虚虽然放浪些,可到底也是我们轩辕一族的后人,又是闻家的族长,事到那时该如何做,他心里自然是明白的,你也不必多虑。”唐复笑着说罢,阖上眼睛,挥了挥手,示意秦月明退了出去。
唐复刚刚虽嘴上那么劝解秦月明,可自己的心里却沉重得很。
当年唐家堡遇袭之时,他膝下三子,两个丧命,一个伤残,让唐家一脉几乎断了香火。否则自己马上要过百岁,何苦还要固执支撑这个族长之位?
当年黎人在上元夜突袭唐家堡,此事背后的真相只有唐复一人知道。轩辕家的三个大族这些年来既相互联结,同时也相互提防着,绝不允许一家独掌大权。因此有一道不成文的规矩,无论哪家的人当上大族长,都只在任二十年,便要在下一辈中选任新人。
二百余年前,轩辕家还住在帝京中都。唐复的祖父唐霸天年纪轻轻便才干卓然,当上唐家族长之后,把所有事都处置得井井有条,不日即将领衔这个家族。
可是天有连年不雨,人无百事顺遂。唐霸天在一次出行京畿的路上,偶然救下了一个从相府出逃的女子,两人缘分既起、顿生爱恋,便私定了终身。
之后,唐霸天才发现心爱之人是相首的独女,早已指给了当朝太子为妃,便索性携其一路向江北逃去。
奈何此女相貌绝美,路上太过惹人耳目,两人还没跑出京畿之地,便在一座山上被朝廷的一队军马赶上。
一番力战之后,唐霸天力竭而败、身负重伤,失足跌落山崖,那女子也被乱军冲散,不知去向。
唐霸天被山中猎户救回以后,想到爱人被夺,心中愤恨不已。他回到中都不久,便当上了轩辕大族长,自此以后心心念念都是复仇,暗中训练突袭刺杀的好手,准备择机入宫夺人。
奈何数载之后,太子登基为帝,到底察觉中都有所异动,由此猜疑当年劫掠太子妃的便是唐霸天,更加顾忌轩辕一族的血脉背景,虽然没有证据定罪,还是找个由头降下一道恩旨,将轩辕全族迁移到了雍州北面荒凉的梅溪。
唐霸天自那时起,便在唐家立下了推翻皇朝,一雪前耻的家训。奈何他虽然苦心经营十余载,终究由于怒火攻心,猝然而逝。此后秦家接管一任大族长之位,却清心寡淡,无所作为。直到唐复当上大族长,才秉持祖父的家训,重新开始心心念念谋求起兵造反之事。
唐复虽然心气旺盛,奈何轩辕家在雍州这等荒凉之地,维持生计已是不易,想要积聚起足以扰乱九州的实力,简直是痴人说梦、难比登天。
于是,他不顾自祖上姬轩辕传下来的禁命,首开服用空同宗经长生丹药的先例,给自己延寿,连任大族长,以便可以实现祖父未曾完成的大业。
只是如此一来,唐家堡虽然日益繁盛,可别人再无担任大族长的机会。因此,轩辕一族中的后辈逐渐多有反对之声,就连唐复的几个儿子也按捺不住,终于暗中通报黎人,想要引外人诛灭唐复,进而夺取大族长之位。
那年上元夜,唐复在仓皇抵御黎人之时,已然洞察是自己的儿子做了内应,悲愤难忍,心如死灰,于是在混乱中先下手为强,亲手击毙两子,第三子却先被黎人不分敌友打成了残废。
眼见族人被杀,子嗣断绝,唐复本来想处死黎人俘虏之后便举刀自戕,也就是在那时,他看到了闻若虚身上的光芒,重新燃起了一缕希望。
唐复常常怀想,自己的命是闻若虚救下的,那么光复轩辕一族的重任也必要想方设法交给他……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茶香早已淡去,可唐复依旧陷在往事的漩涡中不得自拔,正老泪纵横之时,只见闻若虚笑眯眯地走进来,向唐复端正作揖。
“外面风向如何了?”唐复用袖子擦了擦脸,毫无表情地问道。
“按大族长的意思,日烛最近收了一次笼子,鸟儿们都带了食儿回来,当真收获颇丰。”闻若虚坐在秦月明之前坐的位置上,在桌上抓了一把炒豆子捻在手里,一脸的轻松自在。
闻若虚主管的朱雀堂都是女弟子,每个人的堂号又都是以传说中的神鸟命名,所以他早已习惯了将堂中事物都按鸟雀的习性说出来,却是既有趣又传神。
“若虚,你和伏颖儿这几年营建朱雀营,辛苦终究没有白费,确实练就了不少出色的弟子。如今江湖上有个传言,说咱们终南山上飞下一只鸟雀便可占据州府,三只鸟雀齐飞就能颠覆天下啊。”唐复抚须大笑起来,对闻若虚这般姿态并不在意。
“看清天下的可以是飞的鸟雀,可这山河大地还得靠走兽霸占下来。”闻若虚一本正经地说道,他只要抓住机会,就要对秦月明统领的青龙、白虎二堂揶揄一番。
“那你觉得此刻我们是该自己开灶,还是跟别人搭伙?”唐复假意没听出这个讽刺,又继续问他要紧事务。
虽然这石室内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却依旧你来我往打着禅机,即便有人坐在旁边竖着耳朵听,也一定是满心茫然,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