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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栖诚惶诚恐地感激后,也再次被门外的无端带回偏房。
众人离去,余氏微微含笑的嘴角放下。
她捂着胸口,一手撑在案几上,以深呼吸让自己好受一些。
李昶立刻走了过去,将熏笼放到余氏身边,扶起她:“又疼了?”
余氏脸色发白,摆摆手:“老毛病了,不打紧。”
“我上职后,去太医院跑一趟,让几位圣手给你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郁症便是圣手也没有良方。”
郁症,在医术上也称作气结、离梦等,表现为胸闷气短、愁眉不展,常常是患者无法自控,郁结于心,如果情况得不到缓解,会越来越严重。
李昶喊来锦瑟:“速速去拿夫人的药。”
锦瑟也来不及行礼,看夫人额头冒出了细汗,急匆匆地走向茶水间:“在炉子上温着,我立刻去取!”
喝下了药后,李昶将余氏扶到榻上,他眼底含着隐痛:“你还是在想着那事吗?”
余氏想争辩,在李昶复杂的目光中,最终化成了一声轻叹。
“我也知自己不该这样,但每每看到映月,我就是亲近不起来,我……愧对映月。”
“明日让月儿过来,我们用合血法试试。”
认亲有几种方法,一是常理法,这需要事实推理,二是合血法,也就是常说的滴血认亲,三是滴骨法,但这是用来认死后骸骨的。
余氏却是不愿意:“夫君可看过《福惠全书》①?其中有一句便是:滴血之事,未可尽信,已有不少事例证实,便是完全陌生的两人,都有可能血液融合,既如此,又何必尝试。”
李昶:“你是害怕结果吧。”
余氏沉默了会,捂着胸口,淡声道:“妾身这病已十年有余,近日愈发精神不济,也不知还有多少个年头可活。若妾身……”
李昶本来温和的面容,倏然严厉:“夫人!神医都说你只要心情开阔,便寿元不尽。不许说这样丧气的话,我李昶的夫人,永远只有你。”
李昶明白,余氏这是心病,而心病大多无药可医。
十年前,余氏千辛万苦生下了一个女儿,名字也是孕期就取好了的,男孩就叫李正阳,女孩就叫李映月,一日一月,相互映衬。她母爱拳拳,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都给她,刚出生的婴孩还看不出五官,只是肌肤黝黑了些,她也没多想。
但那点疑惑在心底种了根,发了芽,随着时间流逝越扩越大,她渐渐发现女孩的五官、肌肤几乎没有一点像夫妻两人,头发也是偏黄偏细的,这样的不同在李映月年岁渐长后,愈发明显。
一个母亲真的会完全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吗?
没有丝毫母子感应吗?
这个答案没人知道。
余氏会本能的看自家孩子某一个五官像父母哪一方,周遭亲戚在逗弄时也会加深这些印象,当几个亲戚无意中说,这孩子倒是不像你两人。
这话,进一步加深了余氏的疑惑。
这世上也的确有完全不像父母,反而像祖父祖母的,或是谁都不像的孩子,但即便如此,也无法解释李映月各方面才艺的平庸,也许李映月只是单纯的不像他们而已。余氏知道自己不该在意这些,这是她十月怀胎,难产了三天三夜险些丧命才生下的孩子。
余氏尝试着亲近,却发现女孩的性格与他们夫妻也是迥异的,这么些年她也尽心尽力地教导她,可终究少了一层感觉,多了一分疏离。
她想,哪怕是自己的孩子,也是讲究缘分的,也许她与映月便是少了一层缘分。
多年后再一次几乎去了半条命地生下了双胞胎,让余氏的身子骨虚弱了不少,在江南用药材温养多年,她常年待在封闭的屋内,这心病随着产后愈发严重,到现在发作次数渐增。
为了控制病情,余氏只能悄然疏远了女儿,着重疼宠双胞胎。
在外,无人看出余氏的心病,她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有条不紊地处理着院内院外各项事务,让李昶没有后顾之忧。可当夜深人静时,她就常常坐在床上,愣神着。
“老爷今日还是去锦瑟那儿吧,妾身多有不适,怕无法伺候老爷。”
即便是发妻,如果身体有恙,也是不能与丈夫同房的。
锦瑟是余氏主动为李昶纳的通房,锦瑟的人品余氏是信得过的,这是个守礼又懂进退的人。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李昶不容争辩,对外人威严到不近人情,在发妻面前却连说话声都轻了些,“那个叫云栖的小丫头模样的确讨喜,既不想去映月那儿,你便让她多来你院里,当个逗趣也好。”
余氏也不再劝,汤药有安神的效果,她疲倦地闭上了眼:“妾身省得。”
在李昶入眠后,余氏再次睁眼,她从枕边小格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她无意识地拽着十年前亲手做的小衣,待发现时,颊边早已留下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