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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那位少奶奶穿着一袭云雾绡做的曳地长裙,这衣裙剪裁别致,与寻常的款式有些不同,裙子的腰身较高,腰间以环佩丝绦相系,束出一截纤细腰肢,衣袖放宽了些,分外轻盈飘逸,水面的风吹过层层薄纱,似要乘风而去。
萧时善扇了扇风,可算找到人了。
一路走来,脚都疼了,穿着这种软底鞋走不了太长的路,这会儿她的脚底又酸又疼,心里有点烦躁,见自家夫婿竟然跟闯关似的,上哪儿说理去。
敛着裙裾走上台阶,萧时善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往南窗边看去。
李澈合上书,抬眸朝她看来。
眉目清隽,鼻梁高挺,单论五官自是无可挑剔,又兼之神清骨秀,风神高迈的气韵,当真是恍若神仙中人。
突然的,萧时善那些烦躁和不满奇异地消失了,她走到他身边,“夫君,我来给你送汤。”
李澈道:“什么汤?”
见他问起,萧时善更加有耐心了,弯起唇角,正要回答,突然意识到她还真说不上来。
给微云递去一个眼神。
微云立马接道:“少奶奶给公子带的是莲子汤。”
“是,养神益脾,清热润燥,夏日里饮用最好。”萧时善从微云手里接过莲子汤,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汤盅摆放到李澈面前。
“熟地、黄芪、当归、附子、枸杞……”李澈捏着汤匙不紧不慢地说着,撩了一下眼皮,看向愣住的萧时善,“清热润燥?”
第二章
从镜湖水面掠过的凉风吹进阁内,摇晃了一下半开的雕花木窗,阳光透过窗棂倒映在李澈那只捏着瓷白汤匙的手上,窗子微微摇晃,落下来的光影也跟着微微晃动。
萧时善半垂着眼,视线落在他的袖边,白皙的脸庞被日光照得微微发烫,她侧头瞥了微云疏雨一眼,见二人也是一脸错愕,便知这里头定然出了什么差错。
“想来是厨房那边弄错了,原本是莲子汤的。”
汤水是从大厨房那边取来的,整个卫国府只有老太太和国公夫人季夫人的院子里有小厨房,日常饭食都是由小厨房做,其他人没有这种开小灶的待遇,都得从大厨房取餐。
她可没小厨房给他做汤水,这“莲子汤”自然是从大厨房那边取的,那边管着好几房的膳食,想来也有忙里出错的时候,可怎么就让她给赶上了,微云向来心细,这次竟也疏忽了。
原本是来献好,哪知成了丢丑。幸好她没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敛,若说这汤是自己亲手做的,岂不是让他听了个笑话,既说不出做的什么,又拿错汤水,谁信她的情真意切。
李澈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萧时善打起精神留意着,听到这声不知是唔还是嗯的发音,弄不清这是个什么意思。
目光随着他的手指移动,见他把汤匙轻轻一放,瓷器相碰发出轻响,萧时善看着他面前的那盅汤水,脑子里闪过些什么,忽然反应过来,熟地、黄芪、当归,这些个药材哪里是清热润燥,简直是“补”过头了。
萧时善心里直呼冤枉,她可没有给他进补的意思,此时再回想他方才的话,不仅脸上发热,身上也感到些许闷热,他既能准确地说出其中的药材,想必也了解药性。
抬起手里的团扇,掩饰般地摇了几下,她可没有借着送汤水在暗示他什么,萧时善揪了揪扇穗,也不知是府里哪位老爷或公子的补药,怎么也不仔细着点。
“快把汤盅端下去,再去厨房那边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要的是莲子汤,怎么换成了别的?”
萧时善着重在莲子汤三个字上咬得清清楚楚,务必让某人明白,这确确实实是个误会,绝不是对他有什么怨念。
微云和疏雨上前将汤盅放入提盒,按照吩咐去取莲子汤。
支走了两个丫鬟,萧时善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得提起了心,本以为少几个人瞧见自己的窘迫会轻松些,但她们一走,留下她跟李澈单独相处,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
虽说成亲快一年了,但她和他相处的时间还真是少得可怜,加上隔了大半年不见,之间又多了些生疏。
昨日人多,热热闹闹地搅和一通,倒也觉不出什么,反而这会儿,萧时善张了张嘴,愣是找不出话头,低头瞧见身上的衣裙,可算找到了话头。
“前些日子夫君派人送来的东西都收到了,里面有两匹云雾绡,我让人做了几身衣裳,夏日里穿着很是清凉。”
云雾绡不愧其名,轻软如云,缥缈似雾,时善的半边身子浸在白晃晃的日光里,犹如一朵笼着薄雾的娇柔花朵,耳边坠着明珠耳坠,发髻斜插一支垂珠钗,边上簪着朵欲开未开的芙蓉花。
“喜欢就好。”李澈从她身上扫了一眼,收回目光,翻过一页书,看得出来她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但如何比得过眼前活生生的美人呢,萧时善瞅着他浓密的睫毛,只觉得大半年不见,李澈愈发冷淡寡言了,或者说有点懒得理她。
她哪里得罪他了?
萧时善往他身边挪了挪,故作亲近地闲话家常。
“今日这身是特地穿来给夫君瞧瞧的,另一身我打算去安庆侯府祝寿的时候穿。还有十来日便是祖母寿辰,夫君可有赴宴的衣裳?剩下的那匹天青色的云雾绡还能做出一件长衫,不如给夫君做件穿穿?”
李澈的衣饰鞋袜从不让她操心,都有专门的人负责,他身边的大丫鬟更是女红了得,缺不了他的衣服穿,但不妨碍她略表心意。
萧时善说完便等着他的拒绝,然后以此证实不是她不做,而是他不需要。
李澈头也没抬,清清淡淡地道:“有劳。”
嗯?萧时善眨了眨眼,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她看了他一会儿,捻着扇柄转了半圈,趁着左右无人,大着胆子坐到他身边。
李澈修长的手指顿住,侧了侧头,瞧见一截秀美白皙的粉颈,莹润的珠子随着她低头,滑过细腻如瓷的肌肤。
萧时善飞快地瞧了他一眼,低下头去,视线落在他衣襟的暗纹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扇穗。
陌生又熟悉的香气缠绕而来,书上的文字虚虚浮浮,像游弋浮动的墨痕,李澈的指腹贴着微烫的茶杯,开口道:“有事?”
萧时善抬了一下头,一双秋水明眸望过去,好似碧波生涟漪,只要不是瞎子就不会无视这双眼睛,可李澈就有这种视而不见的能耐。
她的声音轻柔,如同蝴蝶落于花间,“今晚回来吗?”
话音落下,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窗外涌入的清风翻动书页发出轻脆响声。
李澈按住泛黄的古籍,声音忽地停住,他偏着头,冷淡又总带着骄傲地审视,视线落在她身上,顿了顿,难得。
萧时善被他盯得垂下了眼眸,琢磨着她是该知趣地离开,还是厚着脸皮赖着不走,此情此景真是叫人为难,也不知其他夫妻是怎样相处的。
垂珠钗在绿云中摇曳生姿,芙蓉花绽开层层叠叠的花瓣,耳畔的发丝在腮边扫动,引起轻微的痒意,萧时善想伸手去挠,又忍了下来。
成亲之后便进了新的交际圈子,见的多是这家夫人那家媳妇,比起以往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这些妇人可要大胆得多,她跟着季夫人,也就是她婆婆出门赴过几次宴会,有些年长的夫人总爱对着新媳妇调侃几句,好似看到她们被三言两语羞到手足无措,就能从中得到某种乐趣。